从徽州古城到千岛湖探访新安江山水画廊

周正

自古以来，新安江两岸自然风景优美，人文风情浓郁，游人络绎不绝。4月初，作者一行7人踏上了探访新安江山水画廊的旅程，从徽州古城出发，历时4天，途经“江南都江堰”渔梁古坝、琳村的贞节牌坊、樟潭村中的千年古樟树，体验了坑口村的淳朴民风、徽州美食毛豆腐、金黄的油菜花田，最后在深渡码头乘上客轮，一路奔向宽阔的千岛湖……

新安江，发源于安徽徽州，经浙江淳安县流至建德市；江水再往东流，经桐庐流入富阳市境内，形成富春江；再往东，到了萧山的闻家堰，就是钱塘江了。新安江全长373公里，流域面积达1.16万平方公里。

对于“新安江”这个名称，也许大部分北方人并不熟悉，但若提及大名鼎鼎的千岛湖，相信十之八九的民众都知晓。千岛湖，实际上就是新安江水库。我们要探访的这段新安江，是新安江流域的最前端，千岛湖之水的发源地。

新安江两岸自然风景优美，人文风情浓郁，自古以来就名闻遐迩。唐代诗人李白有诗《清溪行》：“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可见这条江的风景多么令人神往。

1、徽州古城→渔梁古坝→琳村→浦口→南源口→坑口

江面如镜，两岸山色空蒙，水面倒映着青瓦白墙。远眺，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近观，油菜花、桃花、梨花尽入画框，构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清明节刚过，我和大漠子、千总、小猪、下午哥等一行7人抵达了此行的起点——徽州古城。

徽州，简称“徽”，古称歙州，又名新安。徽州古城坐落在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歙县徽城镇中心，内有许国石坊、相府、南谯楼、徽州府和斗山街等府城街巷，还有“江南都江堰”之称的渔梁古坝、中国历史文化名街渔梁古街。歙县徽州古城与云南丽江、山西平遥、四川阆中并称为“中国保存最完好的四大古城”。历史上，徽商在这里发轫，并称雄中国商界500余年，留下了“无徽不成镇”、“徽商遍天下”之说。如今，在徽州的徽商大宅院里，石雕、木雕和砖雕多达一万多处，我们依然可以从中寻到古徽州曾经繁荣的蛛丝马迹。

出徽州古城，一行人沿江边小路前行，很快到达渔梁古坝。渔梁古坝是新安江上游最古老、规模最大的古代拦河坝，是徽州古代最知名的水利工程，被誉为“江南都江堰”。据考证，早在隋朝，人们就在此垒石为坝，现在的古坝为明代重建，有明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修坝记事碑可考。

徽州是一个生长着太多故事的地方。离开渔梁古坝，就进入了一个叫“琳村”的小村落，此处随处可见斑驳的马头墙、黝黑的屋脊瓦、紧闭的黑色大门和残缺然而精美的砖雕，一切仿佛都在向人们诉说着这里的庭院深处锁着多少悲欢离合。我走在幽幽的小巷中，脚下是光滑的青石板路，不由得想象旧时某位撑着油纸伞的徽州女子，从这里缓缓走过。提到徽州女人，不得不提到那些桎梏了她们一生的牌坊。在琳村村口，就有这样一座贞节牌坊。在岁月雨水的冲刷下，牌坊已显得破败，只是上面的字迹还依稀可辨：最上面是“圣旨”二字，下面则是“伦褒贞洁”。每一处牌坊下，都埋葬着一个活泼的古代女子数十年的青春。

从车轮湾开始，新安江陆续流经浦口、大梅口、南源口、金滩村、坑口等地，呈环形连续拐弯之势。我们行进时，经常需要乘小舟摆渡到对岸。这一路都是沿江小道，视野异常开阔，风光无限：江面如镜，两岸山色空蒙，水面倒映着青瓦白墙。远眺，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近观，油菜花、桃花、梨花尽入画框，构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这个时节的油菜花，大有席卷大地之势，漫山遍野地铺展开来，好像上帝不小心打翻了黄色颜料盒，那金黄瞬时装饰了人间。一阵春风吹过，花海如潮，金浪翻涌。还有那桃花、梨花也各不相让，红白相间，点缀在黄色的大地上。在这里，不需刻意寻找，移步换景，一转眼、一转身都有一幅天然画卷——新安江山水画廊，果然名不虚传！

我们抵达坑口时，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本以为可以在坑口村中学的篮球场上露营，但因为篮球场在修缮，我们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这个时节，太阳落得很快，天黑了下来，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能露营或投宿的地方。走过小路边一户民居，看到一座小屋开着门，亮着灯，有个人影在动，我就走上前向门里询问是否有客栈等投宿的地方。

屋里出来一位穿着朴实的农民老伯，用拗口的普通话告诉我们，周边没有可以住宿的客栈。众人焦急，这黑灯瞎火的，大家总不能在小路上露营吧？老伯见我们都是旅行者的装扮，说家里二楼有个房间是他儿子住的，但今天家里只有他老伴、小孙女和他三人，我们可以在那间屋住一夜。追问要多少钱，大伯摆摆手，意思是没打算收钱。众人面露感激，跟着大伯进屋。实际上，我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在家中无壮丁的情况下，允许这么多陌生人留宿。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二楼的这间屋子很大，生活用品齐全，有一张大床，可以睡3个人，地上也可以用我们的睡袋打地铺。老伯没说什么便转身出去，带上了门。众人面面相觑时，门又被推开，老伯在门口放下一只暖壶，告诉我们里面有热水，说完便离开了。三月江南的夜晚虽然有些阴冷，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心里很温暖，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不远处静静地流淌的新安江江水和这些古老的村落，养育了淳朴的人民。

早上起来，老伯家已无人。这个时节的这个时间，江南的农民大多会起早去田里耕作。我们收拾好行囊，在离开老伯家的时候，留了30元钱和一张纸条：老伯，新安江的美景吸引我们到这里来旅行，昨日的经历，我们发现，更加弥足珍贵的是新安江沿岸人民的淳朴与厚道，愿您全家健康长寿，愿好人一生平安。

2、坑口→樟潭→绵潭→昌溪

这古樟树径有10.5米，四五个人都环抱不过来，树冠巨大，覆盖着周边好几座民居，像一把巨大的保护伞，守护着樟潭村，难怪当地人称之为“江南第一樟”。

第二天我们从坑口出发，目的地是下汰村。从坑口过樟潭至绵潭村，这一段路是沿江石板小径，约8公里，景色别致。沿途的山谷幽静，田野里散发出花草的清香，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不远处的村庄安静地立于温暖的阳光中，与世无争。走在路上，发现沿江有很多泊在岸边的小舟，有时一只，有时三三两两，颇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韵味。在新安江沿江的村落里，小舟依然是村民们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除了需要摆渡到对岸的村落，还需要用船来运送物资。江面上，经常能看到村民划着一叶扁舟，划过之处，就像把镜面一样的江水拉开了一道缝隙，小舟远去后，江面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呆坐在江边，恍惚中，如同看到了时光在流转。

樟潭和绵潭两地，是新安江流域两个颇有代表性的古村落。

樟潭村中的千年古樟树闻名于世，村中人把此树当做神树来供奉。江南多樟树，但是能称得上神树的樟树却非常稀少。这棵古樟树径有10.5米，四五个人都环抱不过来，树冠巨大，覆盖着周边好几座民居，像一把巨大的保护伞，守护着樟潭村，难怪当地人称之为“江南第一樟”。

从樟潭摆渡到对面公路，沿小路前行两公里，即可到达绵潭。绵潭以盛产枇杷而远近驰名。在临近樟潭的路上，可以看到大片的枇杷林。在每年5月下旬，远远近近的枇杷树上，都会果实累累，一片金黄。届时，你会看到农民们挑着装满枇杷的竹箩筐，排成队大步迈进，去当地的集市上出售。

临近中午，大伙饥肠辘辘，特地在当地一家饭馆坐下，点了一道特色豆腐来吃。《舌尖上的中国》里讲道，中国的豆腐在清寡中暗含了某种精神层面的气质，古人称赞豆腐有“和德”，吃豆腐的人能安于清贫，而做豆腐的人也懂得“顺其自然”。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温润的气候，促成了安徽南部的人们恬淡保守的气质，也孕育出了特有的食物——毛豆腐。

深谙美食的徽州人是毛豆腐的知音，吃法可繁可简。在老徽州人眼中，一点辣酱就可以让炭火上的豆腐锦上添花。发酵后的豆腐，内部已经大为不同，毛霉菌分泌出蛋白酶，让大豆蛋白降解成小分子的胨类、多肽和氨基酸。这一系列转化，赋予了豆腐异常的鲜美，这种浓郁的风味，被徽州人称作“家乡的味道”。

关于徽州毛豆腐的由来，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相传古时有一个叫王致和的举子，多次科举落第，自认只有卖豆腐的命，便接过父辈的豆腐坊，做起了豆腐生意。一日天气闷热，豆腐滞销，他顺手将多余的豆腐铺在稻草上，洒上盐水，打算日后自家食用，谁知翌日便将此事忘记。待记起时，那豆腐已是色变毛长，茸茸密密。他自认晦气，打算倒掉，不经意间用手掰下一块用舌头舔尝，居然尝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咸黏味，于是他便放些油及调料下锅煎烤，一时奇香四溢，出锅口食，更是鲜美无比。

在绵潭用过午饭，搭乘一辆货车，到达昌溪村口。这里被开发成了商业景点，村口主路上设有售票点，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守护，一问得知，门票居然要80元！我们商量了一下，认为这与拦路抢劫无异，于是决定找条小路逃票过去。

村口上面有个茶园，距离主路大概十几米高，估计把头放低一点，便可以从茶园里穿过去。我们定好计划，便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摸索前进，很快到达检票口附近，我们就在检票人员上方不远处——此时谁发出一点响动，恐怕都可能被发现。气氛异常紧张，我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出口大气。还算幸运，顺利通过，慢慢远离了检票口。大家刚松了一口气，一位队友就大喊自己刚买的帽子丢在了茶园里。无奈之下，我安排他们在前方找个休息处等我，便独自返回去寻找帽子。一路搜索到检票口上侧的茶园，终于找到遗失的帽子，却不料刚刚要返回，下面就有人大喊：别跑，下来买票！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拼命往回跑。所幸，那些人没有追上来。

昌溪有两个行政村，北端的村子主要是吴氏家族聚居之地，南端是下村周邦头，以周姓为主。踱步于两村之间，拱桥、亭阁、书院、古庙、古井、水塘、宗祠和民宅，鳞次栉比，纵横相接。两村之间的空地上，是大片的金色油菜花，一条小路从油菜花丛中穿过，弯弯曲曲绵延向远方。

3、昌溪→石潭→湖山→下汰

石潭、湖山和下汰一线，地势多起伏，云雾缭绕，油菜花遍地开放，铺展在山坡上、田野里、河洲边。这里村寨层次错落，是立体的山水画卷。

石潭村位于歙县东南方，毗邻千岛湖的上游新安江，是一个山水相依、民风淳朴的地方。近年来，石潭继云南罗平、江西婺源和青海门源之后，成了又一个集摄影、旅游为一体的新兴观光胜地，其名气在摄影圈已如雷贯耳。每年三、四月，全国各地的摄影发烧友和游客云集于此，只为观赏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梯田。

石潭、湖山和下汰一线，地势多起伏，云雾缭绕，油菜花遍地开放，铺展在山坡上、田野里、河洲边。与婺源不同的是，这里村寨层次错落，是立体的山水画卷。这里有着徽文化深厚的积淀，到处可见保存完好的徽派建筑。山脚的华源河蜿蜒而过，流经歙南第一古镇昌溪，最后汇入母亲河——新安江。

石潭村在历史上人口最多时号称“千灶万丁”，是古代歙县徽商从水路经新安江前往苏杭的必经之地，村中的太平桥则是经返石潭村的必过之桥。石潭村还保留着数座古祠堂，其中的吴氏宗祠堪称古祠堂典范，它包括“春晖堂”和“叙伦堂”。“春晖堂”被称为“上门祠堂”，建于清代，坐东朝西，三进三开间；“叙伦堂”被称为“下门祠堂”，始建于明嘉庆年间，距今400多年的历史，有房梁100根，为国内建筑史上的奇观（除北京故宫外没有第二家），号称“百梁厅”。

从石潭村开始，越往山里走，风景越好，也越有野趣。几经打听，我们寻到了去往湖山、下汰的小路。湖山村非常小，在远远的山间，油菜花生长在湖山的山梁上，呈一层一层的梯田状。下汰的地理位置相对较高，是俯瞰石潭油菜花海的绝佳之地。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上坡小径，两旁是金灿灿的油菜花梯田，田埂间长有粉红色的桃花，花苞初开。随着地势逐渐升高，向下俯瞰，大片的黄色油菜花尽收眼底，而绿色的春草之中，还点缀着红色的桃花，宛若一块油彩画板。

在旅游旺季，下汰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你可以看到大批来自上海、江浙一带的摄影师，背着沉重的摄影装备穿梭于山地间，他们在寻找不同的拍摄角度。我们到达下汰位置最好的一个观景台时，已是黄昏时分，正是摄影人创作的绝佳时间。太阳半挂在远处的山头，最后几缕金色的光线照耀着下汰山地间的油菜花海，整个山谷似乎都被染成了金黄色。顾不上收拾背包，我取出三角架，安装好单反相机，便记录下这入夜前温暖、安详的一刻。

天慢慢变黑，观景台上的游客渐渐离去，回到山下村边的旅馆吃饭、休息。然而，对于背包徒步的人来说，真正的户外活动时间，此刻才刚刚开始。几个人合力将观景台收拾、整理了一番，各自铺上地垫，搭好帐篷，摊开睡袋，在帐篷边放上一大块餐布，把背包中的吃喝之物统统放在上面，疲劳了一天的伙伴们围坐在一起，享受着美食，共度休闲时光，畅聊这一天的所见所闻，直至午夜。这个晚上，下汰没有一丝风雨，乡间的空气能见度异常通透，硕大的明月高悬空中，繁星如织。星空下，我们的营地恍如幻境。

4、下汰→深渡码头→新安江水库→千岛湖

从安徽境内的新安江到浙江的千岛湖，一路青山逶迤，绿水蜿蜒，风光旖旎。安徽境内水面较窄，船在青山中穿行，两岸景色透露出很典型的皖南风情。

新安江之行的第四天，天还没亮，大批摄影者便来到了我们驻扎的观景台，选好机位，准备迎接传说中的晨光云海陪衬下的油菜花景观。

伙伴们无心继续睡觉，陆续从帐篷中爬起来，简单洗漱，整理装备。天边很快泛起鱼肚白，渐渐变红，大地慢慢清晰可见。这几天这一带没有下过雨，湖面和地上水气凝结不够充分，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家并没有看到云海景观。然而，即便如此，在下汰的这个清晨，景色依然足够让人回味。

我们一向不喜欢人群嘈杂的地方。在拍摄了十几张照片后，大家背起行囊，沿着崎岖的小路下山。在石潭村口租到一辆面包车，载我们去此行的最后一站——深渡码头，再从那里乘船前往千岛湖。

从安徽的歙县前往浙江的千岛湖镇，有一条水路客运线非常值得期待。这条线路从深渡镇码头出发，经过新安江流域精华区，全程需要4个小时，最后抵达千岛湖。选择这条通行方式，你仅用几十元的花费，就可以饱览新安江两岸秀丽的风光，还可以免费游览千岛湖，抵达目的地浙江地界。

到达深渡码头，简单的午饭后，便购票登船前往千岛湖。

这是一艘老式的柴油机客船，乘客分两类，一类是旅行者，一类是前往沿途各村镇的百姓，后者居多。从安徽境内的新安江到浙江的千岛湖，一路青山逶迤，绿水蜿蜒，风光旖旎。安徽境内水面较窄，船在青山中穿行，两岸景色透露出很典型的皖南风情，沿途黑白色的房子，背靠巍巍青山，山上有大片的油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灿烂夺目。

客轮经过正口镇、洲头梁、小川镇等码头后，继续向下游行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能明显地感受到水面渐渐变宽。到了千岛湖，但见湖面岛屿星罗棋布，远岛景色虚无缥缈，近岛景色明晰动人，江面澄净有如明镜，客轮不时打破这水面的平静，激起阵阵涟漪。这动与静的结合，虚与实的重叠，光与影的交替，让我们感觉仿佛置身于仙境。

客轮到达千岛湖码头后，一行人下船准备乘班车前往杭州。临上车之时，我又回首望了望辽阔的千岛湖，再向远看，似乎又看到了它的源头——淳朴、安静、富庶的新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