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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史海钩沉中拾贝

2014-09-09麦宇曼

商周刊 2014年14期
关键词:东夷葛剑雄儒学

麦宇曼

迄今为止,在中国首个以“蓝色和海洋”为主题的学术演讲平台——蓝色青岛大讲堂上发表演说的六位知名学者中,余秋雨先生与葛剑雄教授二人,可谓视角相近,所见亦略同。

他们都是中国文化史大师,擅于从历史源头生发,平铺直叙,顺流而下,沿着编年史娓娓道来。在一件又一件饶有趣味的桥段中,提炼出独特新颖的观点。甚至于,两人的某些结论亦出奇地相似,他们都认为:中国与它所面临的大海历经几千年的恩恩怨怨、离离合合,最终还是要融为一体,中国曾经抛弃了海洋,也被世界抛弃,而今海洋以它广阔的胸怀重新接纳中国,中国不应再次失去机遇。

儒家学说的现代性

与葛剑雄教授的学术交流,是在早餐的饭桌上开始的。谈到山东是儒家发源地,自然就谈到孔孟之道、儒学的现代应用等老话题了。曾经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主讲过《荀子的启示》的葛剑雄,表达出他对儒学未能与时俱进的忧虑。

他似乎更愿意把抽象的儒学原则具化为世俗生活中人们为了生产生活方便而产生的需要,他更喜欢把听上去“高大上”的孔孟之道,解读为中国传统农业社会的实用性要求。

例如,他说,为什么古时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的年轻男女无法理解,实际上在古代中国的传统家庭,未婚女子足不出户,不与外部世界接触,没有任何交往圈,对异性一无所知,不可能凭着自己的眼光去寻找到合适的配偶。在这种情况下,不听父母之命,还能听谁呢?但是今天的社会不同了,因为适婚年龄大大推迟,青年男女在走入婚姻殿堂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异性,因此几千年的伦理教条不适用了。

记得,葛剑雄在另外一场于广州的演讲中提到:孝道的起源,实际上与农业社会的特点有关,由于农业社会的生产生活是一种周而复始的重复,老人的经验极为重要,

“尊老”就是在这种层面上形成的。而老人要靠儿子供养,儿女还要靠家族,所以中国人形成了家族观念。而家族要繁衍,所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伦理观念就在这样的需要下形成了。

然而,传统农业社会早已崩溃,儒家学说赖以扎根的土壤不复存在,如果仍然紧紧抱着抽象理念不放,就成了抱残守缺。何况,儒家学说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洗刷中,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色泽,经过历朝历代封建统治者的实用性调整甚至歪曲后,后来的儒学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脱离了孔子的本意。

很明显的一点,葛剑雄提到,从古到今,有许多儒学的“卫道士”,他们的言论冠冕堂皇、十分动听,可是自身的行为却完全是背道而驰,在这种情况下,儒学可以说只是统治阶级的工具。

复兴儒学,与时俱进,需要摆脱糟粕,去粗取精——这当然是近代新文化运动就早早提倡的,到了今天,仍不过时。

一顿早餐,因为与葛教授的交谈,而成了一餐文化饕餮,笔者心中许多对于传统文化的疑虑豁然而解,儒学的真谛与精华,原是如此朴实无华,而非镜花水月。

地域文化的独特性

葛剑雄教授的日程表是不是总是那么满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接受本刊采访的这一天,他确实很忙碌。早晨七点与我们共进早餐,谈天说地,实际上就已经在接受采访,回到酒店房间,继续接受我们的专访。上午十点整,青岛电视台记者拜访,就山东半岛的古代史与东夷文化向他讨教。到了下午,则要前往青岛市奥帆广场演艺中心向数百位渴盼已久的观众发表现场演说。

面对电视台记者摆好的镜头,葛剑雄又开始了另一个全新的史学话题,展现出极其渊博的学识、极其扎实的功底。

“山东半岛曾经有至少几十个古国,今天一个县,以前就是一个国,甚至两个国三个国,因为早期的时候,国就是一个居民点,所以我们讲‘万国。春秋前期,有名有姓的国还有一千多个,齐国讲七十二城其实最早就是至少有七十二个国。”

“不同的时期,‘夷的含义是不同的。比如早期,‘东夷往往包括山东、河北等地,但是到了秦汉以后,因为这一批所谓的‘东夷已经成为华夏的一部分,那么再讲‘东夷指谁呢?就变成凡是中国的东面,那就叫‘东夷,很广泛,渤海、朝鲜、日本,都通通叫做东夷,所以必须在特定的时间、空间、对象下面,才能讨论。”

电视台记者之所以请葛教授谈胶东半岛历史,大概是因为葛剑雄曾经在百家讲坛主讲过中国的地域文化。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人们常说“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譬如南方人习惯吃细粮,北方人喜欢吃粗粮,傣族人习惯住吊脚楼,福建沿海信奉妈祖等等,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今天,每个地方出于经济发展的渴望、文化名片打造的需要,都在深度挖掘地方历史,希望探寻出独特的文化特点,青岛也不例外。

不过,葛剑雄作为一个务实的历史研究者,却很坦诚地告诉采访者:自古以来,以青岛为中心的胶东地区的文化,与中原地区的差别其实并不大。海风的滋润与关照只是近代以后的美事,在中国古代农业社会,青岛地区非但不是山东的经济中心,还是相当偏僻的所在。

有时候,一个地方在经济上发展起来以后,总想在文化上下功夫,想告诉世人:我们不仅仅是今天才发达,在古时候就已很发达。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历史的苍白,有时候反而造就近现代的锐气;历史的雄厚,有时候反而落得沉重的文化负担。

并非“学院派”的历史学者

渊博的学识,独到的见识,这只是一个教授的学术特征。而能出世,又能人世,这就是学者中更加难得的人格造诣。或许,上海人的务实精神深深浸润在这个学术人内心,让葛剑雄从来不拘泥于史书。

葛教授的另一个身份是全国政协常委。他的提案,常常独到而尖锐,批判程度出人意料。近两年的“两会”,他都成为全国媒体记者争相追逐的对象,因为他敢言。

“葛剑雄何以敢言?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葛剑雄能够在体制内平台上持续放炮?葛剑雄的‘敢言方法中最重要的是:不越界、注意红线和留有余地。”《南方周末》一篇文章评述说。

《法治周末》则说:“他是文人,却也曾说着‘黑话,治服过闸北区的流氓。他是学者,却愿意走出书斋,关注天下之事,积极运用‘公话。”

此次记者亲眼目睹、近身接触这位史学家,也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几乎没有学究气。相反,一种时时刻刻警惕着历史的欺骗、时时刻刻提醒人们拆解思维固化和历史迷思的作风让人印象深刻,他的生活作风也充满个性,他或许是复旦大学里面唯一一个不用手机的教授。不是不会用,而是因为手机招惹各种麻烦,索性不用——这是他自己的解释,这多少让记者想起了人们对上海人的固定化评价:“务实,务实,还是务实。”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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