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听雨的人
2014-09-05傅汉清
傅汉清
和陶江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在交往中,不拘形式,讲求内容,谦以待人,不露锋芒。几十年,他扎根基层,从事创作,在鄱阳湖边守望,在西山之颠憩息,自得其乐。淡定的人生,注定他的一生似乎多了几分孤寂,多了几分落寞。清瘦的外貌又注定了他文人的气质。他的笔名为蠡邑文鹤,自谓鄱湖之子,正如他个人的行事风格独特,也让他的文风,颇有独到之处。
新建县历史上,素有才子之乡美誉。西山梅岭更是文人雅士隐身的地方。陶江在这块土地上,寻找历史的支撑和山水的灵气,有如一位攀岩者,爬到高处,憩息片刻,又向上探索着另一个立足点。他从乡政府走出来,迈进县文化馆的门槛,他向往着文苑里万紫千红的色彩,看不尽文苑里的满园春色。他开始忘我地吮吸着文化的乳汁,增强自身的文化素养和朝前冲击的能力。在文联工作的日子里,他只要稍得闲暇,便独自走进田野和村庄,走进岭岗,涉足湖边,鄱阳湖的水和梅岭的山,成就了他的锦锈文章。他尤为喜欢独自钻进古村老屋,在那些青砖黛瓦中寻找灵感。创作之余,他亦有爱好,喜欢收藏不起眼目的瓦当,这些在平常人眼中不屑一顾的瓦片,是他的至爱。每每参加省、市各种采风活动,走进古村,看到房前屋后的一块瓦当,他的眼睛便会为之一亮,如获至宝一般,收入囊中。瓦片到手后,回到家中,他便有灵感从天而至,那笔在纸上显得那样湿腻。我们不得不慨叹陶江获取创作灵感的异数,也不得不惊叹他于生活如此这般的执着,长期以来,他就这样无休无止,洋洋洒地写,一本书一本书地写。《一朵芙蓉出水来》,那本至今还泛着泥香荷色的小书,让他在文坛起步,让他把鄱阳湖边的女人写了个痛快淋漓。处女之作中的处女,变身乡间小媳妇,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把女人写入了化境。随后,他的笔锋一转,又开始了新题材的创作。他的中篇小说《平手》在《星火》杂志头条发表时,陶江便在这个小说中痛快淋漓地展示了自己的爱憎和对公平正义的不二之心。他以故乡1995年一次鄱湖大堤决口为背景,叙述了一位基层乡党委书记对人民的情义和一位县委副书记的贪腐。当主编将这个小说的清样打印好,问他,这个小说如果发表,在当地会不会遇到麻烦时,他坦然地说:你放心,小说一旦发表,如果有谁对号入座,他便是个贪官,尽管后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仅此,也充分显示了一位作家的勇气和社会责任感。
在一个城郊县当文联主席的陶江写鄱阳湖,写西山雨,写他追求的人间真情的表达,写他对生命的另类思考。他没有停留在悠闲的文字里,力透纸背的描述让我们看到了憧憬人类大爱的陶江。他放飞思绪,放飞梦想,总想寻找一泓清泉净化自己的心灵,总想得到一枝出污泥而不染的鄱阳湖野藕,展示自己的人格。他呆坐在鄱阳湖边,双手捂腮,静静地听着湖水拍岸的沙沙声响,痴痴地望着岸柳叶儿落入水中,他在湖边寄语,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几十年来,他的期冀就归结于这世候物像,聚焦于这无法发散的情思,很少有做作和故弄玄虚。他爱某个物什,便爱个透彻。从不会对自己的认定有过反悔,那怕这种认定有时有谬误。文艺创作之余的收藏,他收藏的是古意,而心灵收藏的是鲜活的情意。他在爱别人的同时,也渴望得到别人的爱,他认为情感的对等和相互尊重是非常重要的伦常。他把风月写活了,写进了自己的小说中、散文中。他希望自己笔下的黄鹂鸟能够自由自在地离他而去,在一个更远处去追求属于鸟的世界和广袤天地。宽慈的爱,换来的何曾止于金子的份量,情爱无价,这个千百年来,人们所追求的想象也许在追求创作境界的陶江的心间遴生。在他的散文中,我们更多的是看到他对生活的向往和渴求,这种理想主义的写作让他的散文既柔弱而又多了几分杂陈。文人的心结解开了,人们看不到、摸不到,只有在他的散文中咀嚼,才能够感觉出那种既甘苦而又绵延的况味来。
陶江是个性情中人,他不愠不火的性情中充斥着一份淡泊的意念,却又有十分明确的爱憎,他将自身的生存状态寄托于一种远离尘世的境界,在那里耕作,在那里收获,在那里享受阳光和情感。在那里做一个梦境中人。他在自诩,也以先贤陶渊明的际遇作为参照,在散文中把这种意境想象成梦中桃源,以展示他的追求和向往。平日里,他独居一室,在忘我的超脱中度过一个个漫长的时日,尽管窗外有鸟儿鸣唱,尽管窗外有香樟摇风,他所倾心的是他的(下转第23页)(上接第19页)事业,是自己的寄托,遥想自己度过的蹉跎岁月,他似觉无怨无悔,从没有过气馁和怠懈。一缕初阳溶进窗内,映着他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他累了。在人生的来路上,他走得比常人辛苦,跋涉得比别人费力,不过,这种镜象对于陶江来说,实在也是一种无奈,生命给予他就是这么一方天地,上天安排他来到人世后,赐予他的就是一根秃笔,如何比划,这是他的后天努力。陶江曾经说过,他做人有三条原则:一是图名图利的事他干;图名不图利的事他也干;图利不图名的事他不干。直白之语勾划出一个活生生的他来。人生百态,有血有肉,存异求同,世界才丰富多彩,社会才不断进步。
在长篇小说《轿谱》中,陶江煞费苦心设计了一位男主人公羊子,这个一直处于彷徨状态的男子,始终纠结在情感的旋涡中,死要面子,而且不计后果地图名图利,用一种虚无的境界麻痹自己的意愿,用一种难以逾越的墙将自己与周围的人阻隔,卑微的灵魂凸显无余。一个人能够低看自己三分,在通贤达智的路上,用自己的知识、素养、才华、能量印证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这种人格的妙用,既化解了自身的困境,也给生活在其周围的人多了几分看重。小说是一种独特的创作,人的个性决定了作者的生存观和创作观,笔下的人物命运每每折射出作者的性格和为人。《轿谱》中所出现的生活场景也让我们看到了作者生活的影子。
根植于故乡的泥土,新建县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深深地感染了陶江,在很长的岁月里,他一直默默地寻找着这些先行者的足迹,探寻着他们成功的奥秘,同时也为宣扬新建人文精神做着不懈努力。于是散文集《幽夜听雨》、长篇小说《水边的仙茅草》相继出版,成果颇丰。他在江西省图书馆的古纸堆中吮吸人文气息,在村落田野中感悟乡风民情,用历史的角度看现实,用现实的角度观照历史,这种生命的契合使他以一条不同于路人行走的方式,在文学的路上穿越山水、穿越丛林,在道教梵音暮鼓的传导中,揭示创作的架构,这不能不说,其创作观的独到和新颖,也是他虽然获奖不少,却一时没有大红大紫的缘由。
人过中年而不惑,五十岁而知天命,陶江遁迹鄱阳湖边西山根,靠水的滋润和山的涵养成就自己的一方天地,他没有止步,仍在风声雨声里做着他的文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