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山的诗
2014-09-05王彦山
王彦山
访陶渊明不遇
鲍鱼的海腥气弥漫的季节
古典诗词西装革履,新诗
已穿上一套发白的牛仔服
去伐木场当工人,去森林做防护员
偏爱休闲装的江右遗民
还在借你的韵,给朱耷的孤禽
注脚。生前一杯酒呵
递过来,无政府主义者的飞鸟
醉停,后学们拨通东晋吏部的电话
打听你的近况,答曰:此人
已移民俄罗斯,正与一只
叫阿赫玛托娃的西伯利亚鹤
对饮。那被时代多出来的
正成为我们宿命的云
以玉质的心,在南山流苏般起伏的
裙褶上,不停地盖章 盖章 盖章
苏学士用田园诗的鼻子一闻
全是后工业时代锈的味道
从北宋宽大的袖袍里,东坡先生
掏出一沓厚厚的手稿
请你郢斫,你躺在那里
已先于一块石头一醉千年
茶,谷雨
十四亿中国人,十五亿在喝茶
和五石散不一样,一个民族的暴走
是从一片茶叶开始的,茶博士喝成了
考古学教授,拿着放大镜
考据一只陶碗遗留的茶香
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历史学博士
肖承清以菊花的样子
喝一杯普洱茶,喝出了樱花的修远
却喝不出六朝的吊诡
我的母亲喝了一辈子茉莉花
却用了上辈子下辈子回甘
两叶一芽,揉了又揉
团结成乌云的一朵
落下来就是谷雨,用洞庭湖的水
泡了又泡,能泡出一江春水吗?
江湖风大,毛尖在沸水中
闪了一下腰,混世观音
以铁的不坏身混北京
混完北京又去混东京
还是没混成婺源绿
喝茶,是一个人的事
两个人喝出了外交部
三个人喝成了军机处
四个人,是联合国的例会
大家用喝过的茶叶举手表决
茶,不问国事,一只不长脚的鸟
穿着唐朝的官靴一直走到斯里兰卡
以削足适履的形象,在锡壶里
握紧婴儿的粉拳,哭出一片冰心
悠悠的万古愁
咖啡馆2014
一首咖啡馆之歌在杯中
循环往复,播放了很多年
唱针都磨成锈花针了,还是没唱出
乾坤朗朗的清平调
从人造卫星的复眼望去
电路板密布的咖啡馆
并不构成国家的风景,即使
马克思躲进一家写《资本论》
老佛爷接过其中一杯,抿了一口
蹙起眉头,权臣们接过来接着喝
喝出了领头羊和黑暗中的僧侣
埃塞俄比亚遥远的味道
殖民主义的饮料,在抒情的年代
是诗人的穷亲戚,咖啡因
在革命中播下的种
结出樱桃之远
方圆百里,并没有长出
喝咖啡的中国胃,此邦之人
伸长了脖子,摘食
一片叫茶的树叶,而
少年时的一次眩晕持续至今
他返身,走进最近的咖啡馆
看见比墨水更深的黑
晃动在一杯咖啡中,比
策兰的那杯黑牛奶
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