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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别人追寻潮流普拉达创造人物

2014-09-03AndrewHagan

博客天下 2014年3期
关键词:普拉达时装界时装

文 / Andrew O'Hagan

当别人追寻潮流普拉达创造人物

文 / Andrew O'Hagan

缪西娅·普拉达是个时装设计师,同时是个充满矛盾的女权主义者,热切的消费者以及守旧的社会主义者。

我找到缪西娅·普拉达的外祖父在米兰的那家店铺时,天已经黑了。这家店铺离米兰大教堂不远,位于一个由玻璃和大理石组成的步行街上,这条街名叫“风雨商业街”。这家店就像现代意大利时尚财富梦幻王国的一盏明灯。外面也许正经历着工业衰退和移民潮,这里却灯光璀璨,人们像飞蛾一样被吸引过来。

在维斯康蒂的经典电影《洛克兄弟》的开头部分,帕隆迪一家从南方来到米兰寻找新生活,他们乘坐有轨电车穿过黑暗的城市,从窗户望出去,看到的都是店铺。“洛克,看看这些店铺和灯光。”其中一个兄弟对阿兰·德龙说,“简直跟白天一样。”

马里奥·普拉达做的是皮具。1918年他的产品系列包括一个包身用白铁矿石装饰、锁扣用天青石装饰的蜥蜴皮包。1927年他最精彩的作品是用蟾蜍皮和白银做成的钱包。他去世之后,他的女儿接管该品牌,最后她让最小的女儿也参与了进来,那就是爱微笑的缪西娅,家里人都叫她缪缪。1978年她设计了一款黑色尼龙背包,这款背包后来风靡全球。她和丈夫帕特里齐奥·贝尔泰利一起把该公司从一个令人羡慕的、古怪的奢侈品零售商变成了一个销售额超过50亿美元的当代设计集团。

著名的普拉达(Prada)品牌,包括女装和男装,被大量抄袭。“我的工作是做出有意思的创意。”缪西娅告诉我,“如果有人抄袭我的创意,我一点儿也不在意。”该集团旗下还有缪缪(Miu Miu)以及英国制鞋公司Church’s等品牌。

普拉达身高5英尺4英寸(约1.62米),众所周知,她一般极少袒露心声,但是我与她会面的时候,发现她刚好打算打开心门。有些设计师在追寻潮流,而普拉达本身就是潮流,每个时装季,她都让其他人在她脚边打转,因为对于女人可能拥有的形象,她总是有独特的视角。人们总在问:“她是怎么做到的?”秘密也许在于她总是结合时代精神:她是个充满求知欲的资本主义哲学家,对现代人的欲望有着聪明的直觉。作为设计师,她从不畏惧探究人性,总是提出奇怪的问题,然后给出非常精妙的答案。

“时装就是我们每天演绎自己的方式。”普拉达曾这样写道。我在贝加莫她公司的总部与她会面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这句话。普拉达乘坐深蓝色奥迪到达的时候,大雨瓢泼,她快步走进其中一幢灰色的大楼。从我们坐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保持着迷人的神态,而且不时发出轻松的欢笑,这种欢笑来自笃定的信念。但是普拉达很高兴生活在她的自我矛盾之中。也许正是这一点能让她创作出令人震撼的、有趣的作品:在她内心深处,失败和成功都不可怕。

“如果你是个左翼女权主义者,那从事时装业是最糟糕的。很讨厌。是的,我是有偏见,我总是对它有意见。”她说,“我想我总是为自己没有去做更重要的事、跟政治更相关的事而感到内疚。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在试着利用这个公司从事其他这些活动。”她后来补充说,“我对裁剪不感兴趣,我不会画图。那太复杂了。”

2013年Prada秋季时装秀。

“我努力找出我想分析的女性形象。我对服装或者时尚并不是那么感兴趣。”我们谈起了她对时尚的感觉如何引发更大的变化。比如说,为什么在现在的女人看来变老就像是坐牢?我们这个时代对年轻的痴迷是不是一种集体发疯?“女人更难接受衰老。谁都不想老,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找到一个解决方法。尤其是考虑到人们现在的寿命长了很多,”她说,“过去人们都认为女人只有一次生命,一个丈夫,即使你厌倦了,你也只能忍受。现在,你可以有两次或者三次生命。所以甚至连家庭的观念也在改变。我认为衰老这个问题将决定未来的社会。”

2013年,Prada基金会在威尼斯王后宫举行“当态度转变为形式:伯尔尼1969/威尼斯2013”展览。

“那为什么不偶尔选用年纪较大的模特呢?”我问道。

“我不是活在艺术界,而是在商业界。我无法改变规则。”

“但是你一直在改变规则。”我说,“如果你让一个年纪很大的女模特登上秀台,其他人也会跟着做的。”

她大笑起来。在那一刹那,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在我问那个问题之前,她的眼睛是棕色的。“好吧,我承认我不够勇敢。我没有那样的勇气。”但是她的确有勇气。如果你进入时装界,要求它重新考虑美的意义,那就是勇气。她并不像保险公司的人说的那样,总是在规避风险。我问她丑陋的力量是什么。

“这个问题与我工作的意义关系密切。丑陋很吸引人,丑陋让人兴奋。也许是因为它更新鲜。”她说,“对我来说,研究丑陋比研究资产阶级审美观更有趣。为什么呢?因为丑陋更人性化。它触碰的是人类恶劣和肮脏的一面。你知道,在时装界丑陋是大忌,但是在艺术的其他领域它很常见:在绘画和电影中,经常能看到丑陋。但是时装界不接受它,我就因为设计过一些低劣或丑陋的服装而遭到了很多批评。”

“小说家福楼拜十分讨厌贪图享乐的生活习俗。你也是这样的吧?”

“肯定是这样的。但是我们得说说具体指哪些习俗。”

“高雅的品味。”

“哦,那当然,”她说,“高雅的品味的意思就是可怕的品味。我的确不太尊重这些价值观,我觉得我的态度是明智的。高雅的品味对我来说太容易了,我这么说不是自命不凡。我必须得说,虽然我一生中大部分时候都排斥那些价值观,我排斥的理由却并不是非常高尚。我还是直说吧。我不觉得更有修养或者更优秀是非常好或者非常高尚的事情。”

普拉达想要的是让自己满意,她总是不遗余力地追求这个目的。她创作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其他设计师不仅被她的审美打动,而且似乎还接受了她的思考方式。“普拉达的设计来自她内心对自己的看法。”《纽约时报》时尚评论员凯茜·霍林说,“她对自己的看法充满了意大利电影中的很多形象以及与美相关的各种矛盾。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复杂的、令人赞叹的性感。”但是普拉达作品中可能包含着一种批判自我满足的精神。它不是在说:“你真可爱。你理应得到这些。你配得上它。”它说的更像是:“你是谁?要敢于寻找,要敢于与众不同。”这种精神很有可能会改变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这一代人相信自我创造的价值。我跟她说她是给大家传递这种理念的人之一。

“我从没弄清楚我工作的真正原因,你说的很有可能非常正确。”她说,“那就是你可以选择你的生活。你可以改变你的观念和你的衣服。我们得好好谈谈,因为现在我可能知道我做这份工作的其中一个原因了。”

“我是个小说家,”我说,“我以创造人物为生。你也是。”

“你说得对。我总认为那是一种逃避。我不喜欢‘去梦想’。但是你能用衣服去改造自己也很真实,也很好。穷人拥有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他的身体。人们总说时装是奢侈品—时装多少是有些昂贵—但是它也很大众。”

“是能改变自己的其中一种比较便宜的办法。”

“它是其中一种初级的解放。”

几小时后,她放松了下来。我们开始交谈的时候,她反复地脱掉外套又穿上,好像总是觉得不舒服。我认为这是她天性的一部分:永远都觉得不够舒服。但是你能看到她在谈论想法以及探究自己的感受时,不管她舒适与否,她变得多么开放。这个64岁的女人十分热衷于改变,每天都要有所改变,所以她十分喜欢能让自己高兴起来的主意。她位于三层的办公室里有个滑梯,能弯弯曲曲地滑到一楼,这是卡斯滕·霍勒的艺术作品,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这个滑梯至少能让你高兴一把。她在设计时装的时候不跟艺术家们合作—就像这个滑梯,艺术家们是能把她的注意力从设计上转移开来的迷人的方法—但是她为艺术、电影和建筑所设立的基金会、所给予的支持、所进行的展览,使她成了另一种人,一个能测量文化深度、刺激调查研究的人物。她支持几个电影制作人,其中包括罗曼·波兰斯基和韦斯·安德森,她让他们为普拉达的各种项目拍摄短片。她的朋友们说她准备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进入故事片的世界。“我曾经问过路易丝·布尔乔亚(已故美国雕塑家)为什么人们对时装这么感兴趣,”普拉达跟我说,“她说,‘说到底,是为了诱惑别人。’不过我觉得这还不够。我认为原因要更复杂。”

复杂之处在于普拉达的顾客们经常想要诱惑的是他们自己。我们想知道在并非刻意努力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是什么样子的。普拉达的服装让你觉得你处于最平静、最不张扬的状态,而这正是那些渴望漂亮却又不想张扬的人们追求的自由。普拉达接受过哑剧表演的训练,年轻的时候在斯卡拉大剧院和其他一些地方表演过。她曾是一名共产主义者,像上世纪60年代的那辈人一样,相信改变不是通过商品而是通过革命来实现的。呃,确实有过一场革命,但那是一场蓝色牛仔裤的革命,是在柏林墙刚被推倒之后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东柏林的人们发疯了似的冲向商店。普拉达正是那段时间复活的其中一个品牌。但是缪西娅一方面肯定这个事实,另一方面想找到与此冲突的其他事实。我问她:“如果你创造的是‘外在’的东西,就好比挂在裙子上的厨房用具,你会认为它可能不是商品吗?”

“是的。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举办服装秀的时候,没人会告诉我该做什么。在我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我尽力听取别人的意见,结果发现那些全是错的。我必须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每个人都满意。我们以后可能会制作一些更适合穿着的原创服装,但是你知道,有些服装系列比其他系列更容易一些。”

缪西娅·普拉达和朋友的私人聚会。

“太过平民化是否有可能损害时装业?这个行业过去是专为精英分子服务的,人们喜欢它的也正是这一点。”

“我选择面向更多的观众。我还认为我举办时装秀的时候,是努力想让自己的理念更明显、更响亮、更清晰。我认为如果你不尖叫,就没人听你的。如果你太柔和、太含蓄,你的声音就弱化了。但是你不必放弃精致。前两天我在准备时装秀,那个工作对我来说很复杂,但是在尾声的时候我想,这场时装秀的名字叫什么呢?我努力让它更清晰,让它既能吸引那些对时装不是太了解的人,也能吸引时装界的业内人士。理解有很多层次。你必须打动人们。它就像一首歌,必须触动人们心底的某种感情。我现在努力让自己更开放。在上世纪90年代,人们认为我是极简主义者,那是因为我当时在隐藏自己以及自己的想法。”

“别人的批评让你紧张吗?”

“是的。但现在我更多地袒露自己的想法。”她说,“最初我不想把自己交出去,那是个很大的问题。手袋对你来说是身外之物,但是衣服跟你自身关系更密切。我早就意识到我需要更多地表露自己的想法。”

普拉达的总部有一种工业化的感觉,与米兰的边缘区域比较协调,与维斯康蒂拍摄的住宅区和工厂比较协调,他的电影一直都被认为是这个设计师的一个参照点。实际上它与服装是类似的,都要把形式和功能相结合,把丑陋和美丽相结合,以创造出重新定义魅力意义的东西。有些设计师只是灵光一现,想出一个设计,然后就发布了合适的太阳镜,但是普拉达却在忙着寻找一种全新的

普拉达族谱

马里奥·普拉达 (Mario Prada)

Prada品牌创始人,

1913年在意大利米兰注册该品牌,1978年前以经营皮件与进口商品为主。

缪西娅·普拉达 (Miuccia Prada)

马里奥·普拉达的外孙女,曾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并一度活跃于政坛。

1978年至今,她掌管着Prada,继承并发扬了其外祖父遗留下来的普拉达风格,并找到一条将“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新路,使这个品牌成为当今世界炙手可热的知名商标。思考方式。你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但是你付出的代价不会是思考,因为她做的事就是思考,不断地把她的思想渗透到设计中。

普拉达位于威尼斯的艺术展览基金会。

“你觉得销售和生产同样重要吗?”

“是的。如果人们掏钱买你的东西,那就意味着你做的事情与他们有了关联。我希望他们购买的时候不是因为这个品牌,而是因为这件物品对他们很重要。销售就是去证明你做的事有意义。我绝不认为时装是给精英人士设计的,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也太简单了。”

我认为普拉达有小小的焦虑。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一个思想家,一个热爱艺术和文化的人,一个拥有米兰大学政治学博士学位的人,她也许担心时装界可能一心想让世界上的问题都变得无关紧要。她可能还担心作为一个富有的时装设计师,她失去了解决这些问题或者谈论普通生活的资格。但是实际上她始终在推动时装界去解决当代的一些更需要探究的问题。时装界跟随着她,艺术家热爱她,因为她能正确地应对变化。大多数破除陈规的人为了自己的计划而变成了偏执狂,但她不是。她随时等待着别人证明她是错误的。

“她请我把记录问题的小卡片留给她。她想保存起来。有人送上了一盘世界上最精致的三明治,是四边形或三角形的黄瓜三明治,托盘的一角放着几小卷凤尾鱼。此时普拉达脱下了她那件美丽的Miu Miu牌褐色皮衣。她里面穿的是淡褐色的套头衫,下面穿的是米黄色的丝质半身裙,脚上穿的是酒红色的凉鞋,上面镶着仿制珠宝。她身上穿的每件服饰都是她自己创造的。我告诉她如果我是她,我有时会拼命远离这个牌子。

“我从来都不在这个牌子里。”她说。

“你不是生活在其中吗?”

“不。我想让普拉达成功。但是品牌的概念对我没有吸引力,我从来不想这事。”

“你的作品是你的自画像吗?”

“是的。”

“是什么让你如此确信?”

“它来自我。它是我的灵魂,它是我的生活。我的工作和生活或多或少是一回事,我从来不认为工作是另一回事。”她说,“设计师的工作,基金会,还有我的个人生活,都是一回事。”如果你看到她的大商店,或者说“震中”,你就能相信这一点了。她的商店不仅是一个市场,还是一个文化同心圆,这里可能在放电影,店铺—通常是雷姆·库哈斯设计的—可能会旋转,你也许还能看到The Hours乐队的现场演出。这是她创造的地方,在这里一个伟大的现代设计师可以是一个显要人物、一个策展人、一个避雷针,还可以是一个粉丝。想想安迪·沃霍尔在其巅峰时期在70个国家开的461家店铺。再想想普拉达的外祖父不想让家族中的女性参与到生意运作中来。她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她喜欢伊丽莎白·泰勒,我看到普拉达的凉鞋时,想起了这位已故的电影明星。普拉达承认自己有更低微的一面,当我说我想跟她谈谈伊丽莎白·泰勒的钻石时,她兴奋了起来。

“她的钻石都是男人送给她的,这有问题吗?”

“没问题呀。”她说,“有时我仍然感觉女人不喜欢她们在社会中的地位。认为我们还不够强大,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别人。我们不喜欢女商人,我们讨厌看起来像男人的女人。我总是想什么样的性格都有一点,而不只是一种性格。我的一些朋友说,‘不要男人,不要孩子,要完全的独立。’我选择了折衷,一种彻底的折衷。我选择让自己有点前卫,有点时尚。我不想抛弃我的过去,因为它深藏在我的心底。和一个男人好好生活,我也不觉得那有多么不好。”

巴兹·鲁赫曼在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让女人们身穿普拉达的服装也在情理之中。她从当代的角度理解这个金钱、浪漫和梦想(美国梦或者其他梦想)的结合体。她不需要佣金:这部电影的风格可以从菲茨杰拉德式的矛盾和探究中解脱出来,变成一个独立的自我,而这正是她这些年来的作品的特征。普拉达和鲁赫曼以及这部电影里的大明星凯莉·穆里根会面讨论可能的合作时,他们已经在银幕上试验过她的服装了。

“你喜欢钻石?”

“我对珠宝很感兴趣。”她说,“我知道原因是什么:我只喜欢古董珠宝,因为我喜欢它背后的故事。我想知道谁戴过它们。我感兴趣的是她们的生活。而且,珠宝很美丽。鲜花和珠宝是一个女人的经历的一部分。我喜欢看着这些珠宝,想着这个女人是否幸福。我有一个胸针,形状是海上的一艘船,顶部有一个小小的金制玫瑰,玫瑰上面是一个蜘蛛。我想知道是谁把胸针送给这个女人。她是个幸运的女人吗?胸针的含义是什么呢?”

她会继续思考。人们会继续购买。有一天我们会醒悟过来,发现我们的日常生活实际上是由像缪西娅·普拉达这样的害羞的、重要的小天才们构成的。她既是资本主义者,又是共产主义者,总是在不断地寻找下一个伟大的想法,经常会发现这个新想法一针见血。我跟她告别的时候,她还在挥舞着那张小小的记事卡,上面写着那个问题:为了获得幸福,女人是否应该爱自己?当她的车在低沉的、灰色的普拉达天空下快速驶去的时候,我猜她的答案可能是爱自己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了解自己。“如果那是假的,那就行不通。”她说过,“你首先得对自己诚实,然后才可能成功。”■

本栏目文章由《纽约时报》资讯与版权公司授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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