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糨糊的致敬忏悔者
2014-09-03朱学东
文 / 朱学东
捣糨糊的致敬忏悔者
文 / 朱学东
他们迟到的歉意,何以成为一碗道德和励志的心灵鸡汤?
其实我们这次站出来的是一个群体。八五事件作为“文革”中的标志性事件,必须反思。没有反思也难以接近真相。
—宋彬彬
近些年来,一些参加“文革”的当事人,对于自己在“文革”时期所犯下的恶行罪行进行了忏悔和道歉。
如今一些“文革”亲历者公开的忏悔与道歉,逐渐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高潮不是因为忏悔者众,而是因为符号性人物的出现。
首先是“文革”初红卫兵代表人物陈小鲁的公开道歉,一些舆论质疑,一些舆论不吝赞美之词,甚至媒体冠之以年度致敬人物。接着是“文革”中的符号性人物宋彬彬返校道歉。许多人谅解欢迎甚至嘉许宋彬彬的道歉,认为道歉总归比不道歉好。但宋的道歉引发了更大的争议。
迟到的赎罪性的忏悔道歉,在我的眼中,瞬间成了捣糨糊的心灵鸡汤。
忙乱的工作之余,我试图勾勒黑暗年代那些或因年少无知或因鸿鹄之志被动或主动卷入恶行的人,他们迟到的歉意,何以在今天却正成为一碗道德和励志的心灵鸡汤的隐秘逻辑。
首先,有声音认为,当年是整个社会癫狂,卷入恶行者众,公开忏悔者少。物以稀为贵,对于个人致歉者应该予以鼓励,这样才能让更多人出来致歉。其二,现实的吊诡,老调重弹越来越浓,为“文革”叫好公开抬头,粉饰过去恶行者日众,也让个人道歉被隐晦地赋予现实批判的意义。良善者希望,这些“文革”亲历者个人的忏悔和道歉,既有助于揭示“文革”真相。其三,道歉也符合中国人熟悉的向前看哲学和传统的宽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皇权文化培养了受虐者心理,即便皇帝做错冤枉了臣下,稍假辞色,受害者便觉皇恩浩荡,感恩戴德,这种传统延续到现代社会,无论是反右平反,还是对“文革”的拨乱反正,我们都可以看到受害者的感激之情和向前看的精神。如今的标杆性人物,本身属于新门阀世族,其能放下身段,为过去卷入的恶性忏悔道歉,自然会让普通人感动得稀里哗啦。
最后还有一点,是道歉受尊敬得到致敬有举世瞩目的榜样的,是华沙之跪和曼德拉式的和解宽恕政策。
但是,1970年勃兰特的华沙之跪,首先是西德已经在政治法律和经济上都承认并承担了战争的罪责,其作为一国政府总理,在华沙的突然一跪,方能赢得波兰人民的理解,也赢得世人的尊敬。
而曼德拉式的和解与宽恕,是建立在弄清过去事实真相的基础上促进全国团结与民族和解。
在真相和坦承真相的基础上,才有和解与宽恕。这一点,恰恰是我们社会目前最缺的。
对忏悔者的忏悔道歉是否宽容,是否原谅,本来就是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权利,当然,我们无法知道,那些已经化作青烟或泥土的受难者的态度。
个体无论基于道德和学识,还是为求良心安宁,忏悔和道歉都应该得到社会的鼓励和欢迎,以及尊重。但,这并不代表其行为高尚,要人向他们致敬。在受害者尚不能接受道歉的情况下,轻言致敬,是残忍地对受害者施加了新的伤害。
对于过去的罪恶即便是得到鼓励的忏悔道歉,也不能逃避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虽然,在中国,政治化的向前看解构了集体和许多个人应该在法律上承担的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这是最为可怕的法不责众。
设若“文革”中曾经有意无意涉入恶行的人,都能够公开出来,承认自己的责任,并向受害者道歉,或许,也能形成风潮,推动整个社会真正反省当年之恶,而不是轻描淡写遗祸至今;或许,今天我们也就不必为担心重蹈旧辙而纠结愤怒,也不必为迟到的忏悔惺惺作态了。■
来源 / 腾讯·大家
宋彬彬是开国上将宋任穷之女,曾被人称为“宋要武”。对于“宋要武”的由来,宋回忆称,1966年8月18日,她在天安门城楼给毛主席戴了红袖章。毛主席得知她叫宋彬彬后说了句“要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