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之美

（美）詹姆斯·贝纳+孙开元

作为一名记者，我是以和陌生人说话来挣钱养家的，每次被采访者欲言又止时，我想方设法也要把他们的话全套出来，我喜欢这个挑战。不过有一点我得承认：我结婚8年了，婚姻也还幸福，但是直到6个月前，我一直都不大喜欢听妻子说话。

这倒不是说我和妻子从没有过愉快的交谈，只是很多时候我都不怎么在意她说什么，所以只用肢体语言和她交谈，摇头是不同意、点头是同意。我是个嘴硬的人，有时妻子问我：“詹姆斯，你到底听到我刚说的话了没有？”这时我会理直气壮地回她一句：“当然听到了！”

今年1月，我发现自己说话时经常发不出声音。医生说我需要手术，否则我的嗓子可能受到永久性损伤。为了嗓子的恢复，我在手术后的最初几个星期都必须完全沉默，不能说一句话。

手术刚做完的几个小时，两岁的儿子来到我的病床前，他看起来很是迷惑不解，因为无论他问什么，我都一声不吭。孩子肯定在想：“爸爸怎么不理我了呢？”这让我难受，涌出了眼泪。我当然想和孩子说说话，但是不能说。好在我以前给孩子读过他喜欢的书里的一些故事，并且录了音，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可以暂时给他放录音。

出院回家后，我就像个都市隐者似的，整天板着脸沉默不语。不久之后，我发现了沉默给我带来的一个“边际效应”：在妻子安慰我、或者跟我讲什么事情时，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的话听而不闻，或者不等她说完就和她抬杠，而是乖乖地、全身贯注地倾听，当然这对我来说也是不得已。

不过，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发现自己不想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了。我开始听出她声音里的甜美，那是自从我和她第一次约会后就再也没听出过的甜美。她声音中的甜美从没消失过，只是相处日久，我不再留意。而且她的有些话题我以前觉得是“男人不屑一听的鸡毛蒜皮之事”，现在也理解了很多。

我还发现，刚会说话不久的儿子不是成天咿呀乱说，就他的小小年纪而言，他说的话其实经常是很有想法的。

就连带着小狗在我们家附近的树林里散步时，我也第一次听到小鸟唱歌时的美妙旋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现在在我听来是那样新奇悦耳。做手术之前，我经常是一边散步一边打手机、看短信，从来不曾听到过这些。

做完手术两个半星期后，我开始每天吹几分钟口哨。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在语言治疗师的指导下开始练习最省力的发音。几个月后，治疗师让我在她的钢琴伴奏下，以正常的声调唱了一首歌。我的发音很标准，完全康复了。

现在，我和家人的谈话比以前亲密多了，这并不是因为我说的话比以前多。我只不过学会了倾听，而且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喜欢自己听到的一切。

（摘自：《环球时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