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辞典里没有犹豫

韩松落

前段时间，三浦友和的自传《相性》出了内地版本，正巧手上有山口百惠多年前的自传《苍茫时分》，把两本书对照着读了一遍，心得之一是，他们的辞典里，没有“犹豫”两个字。

他俩出道都挺早，一个19岁演电视剧，一个13岁参加唱歌比赛。山口百惠15岁的时候，俩人因为合作拍广告而认识，后来合作了十二部电影和许多电视剧。两个人确定关系乃至决定结婚的经过，都非常简单。跟朋友出去玩，朋友偶然离席，三浦友和向山口百惠表明了心迹，顶着巨大压力来往了一段时间后，被媒体拍到并肩出行，于是决定宣布恋情。

1980年初春，三浦友和开口求婚，山口百惠“嗯”了一声算是应允。同年俩人结婚，21岁的山口百惠随即宣布退隐，在家做专职主妇，因为“不想做徒有虚名的妻子”。此后33年，他们的婚姻没有出现波折，山口百惠始终没有复出。

在别的明星身上，我们却常常可以看见“犹豫”施虐的痕迹，面对选择时的纠结又是怎样损耗了他们的人生。女歌手S，10年里，几次退隐几次复出，明星情侣W和H在十几年里几分几合。每一次复出，每一次聚合，声势已经大不如前。发生在情感和工作上的犹豫，像是一种心灵上的鬼打墙，让人左思右想，把生活的节奏变得哽咽滞涩，消耗了精力，损耗了能量，进一，却退二。

犹豫的成因，有很多种，显而易见的一种是，面前的选择都非你所想非你所愿，还有什么地方让人遗憾。那种遗憾，甚至是理智都无法觉察的，而身体和心灵却告诉你，这一次，你没能得偿所愿，所以用犹豫作出缓冲。

朋友的父亲，曾这样描述自己的消费观：“正因为我们穷，所以我们才要买好东西，因为我们的钱和时间都经不起浪费。”买东西就要买好的，避免以后的反复和升级需求。感情领域，也一样。因为大龄，所以更要选好的，因为没时间可浪费了；因为房子贵生活成本高，更要耐心寻找自己满意的伴侣，因为经不起婚姻波折来消耗我们的财产。

让我们犹豫的情感，一定是在某些地方让人遗憾的，但我们常常不肯尊重自己的需求，努力削足适履，让自己就范。犹豫就在此时发生，发生在你打压自己的需求，贬低自己的需要，让自己在次一等的选择中摆荡的时候。这种摆荡貌似理性，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最不理性的，它增加了选择的时间，以及后悔的成本。

三浦友和和山口百惠比较幸运，他们在最适当的年龄，遇到了年龄、相貌、性格、价值观都相配的对象，三浦所谓的“相性”，就是相处得愉快。所以，他们没什么可犹豫的，“嗯”一声就定了。咱们没那么幸运，更要尊重自己的需求，避免犹豫这个幽灵上身。

犹豫是人生常态，但如果犹豫常常发生，程度严重，就要考虑精神疾患的可能。有个朋友是艺术家，声名最盛的时候，奇怪地从公众面前消失了，再见到她，我突然明白了她消失的原因，她为各种极小的事犹豫，比如要不要接活动，出门要不要中转，决定了之后还要不停反复。那是抑郁症的经典表现。

（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