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学说的发生学研究述评
2014-08-27邢玉瑞
摘要:对七情学说发生学的研究,涉及到七情学说源流的时代划分、不同历史时期七情学说的发展、怒志理论的形成与发展、七情数目为“七”的理据考证等多个方面。虽然对七情学说发生、发展的历史事实脉络有了较为清晰的梳理与认识,但对不同历史时期事实发生的所以然,即相关思想、文化、实践基础等尚缺乏深入研究,已经开展的个别研究在逻辑与事理上尚显牵强,此方面的研究还有待深入。
关键词:七情学说;发生学;述评
doi: 10.3969/j.issn.2095-5707.2014.04.001
A Research Review on Genesis of Seven Emotions Theory
Xing Yurui
(Shaanx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Xianyang Shaanxi 712046, China)
Abstract: The researches of occurrence of seven emotions theory involve the following aspects: origin periodization of seven emotions theory;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in different times;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anger emotion theory; textual research of the seven emotions number "seven". Although reviews and understanding of the occurrence and development of seven emotions theory are clear, there are some problems in the facts of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i.e., relevant thoughts, culture, and practice basis. Individual studies which have been carried out are still lack of logic and reason, so the researches in this area still need further digging.
Key words: seven emotions theory; genesis; review
七情学说发生、发展的源流如何?在其发生、发展过程中受到了哪些理论与思维形态的影响?搞清这些问题,有助于把握七情学说的理论特点,更好地理解其理论内涵并指导临床实践。故近年来有关七情学说的发生学研究受到中医界的关注,现对该方面的研究状况予以总结。
1七情学说源流的时代划分
一般认为七情学说的形成与发展萌芽于春秋战国,初成于《内经》,定型于宋元,发展于明清,深入研究于当代。早在20世纪80年代,王米渠[1]将七情学说的形成与发展分为四期,即春秋战国时代为诸子散载时期,《内经》时代为初步形成时期,宋金元时代为定型成熟时期,明清至今为继续发展时期。其后的研究只是将明清与当代加以区分,基本没有超出王氏的认识。如张纪梅[2]论七情学说的发展,认为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不同的阶段:零星论述阶段(远古至公元前476年)和系统论述阶段,后一阶段又分
基金项目: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2013CB532002)
作者简介:邢玉瑞,教授,研究方向:中医理论与方法论研究。E-mail: xingyurui@163.com
为战国至三国、两晋至五代、宋金元时期与明清时期四个时段。也有学者[3]认为情志致病理论萌芽于春秋,奠基于战国及两汉,发展于晋五代十国,定型于宋金元时期,深化于明清时期,不断完善于现代。
2先秦诸子思想奠定基础
张光霁等[4]认为,先秦诸子仅从哲学角度来论情,由于各家思想和目的不同,因此对情所下的定义及情感的分类也各不相同,分别有喜、怒、哀、乐或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情说,喜、怒、忧、恐、哀五情说,好、恶、喜、怒、哀、乐六情说,以及喜、怒、忧、悲、好、憎、欲或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说等。韩成仁[5]也指出,对于七情的认识,历史上哲学与医学有不同的看法。按先秦时期的哲学思想,七情是人情,是人性的表现,诚如《荀子•正名》曰:“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张柏华[6]对中医情志学说与荀子的情欲思想比较研究认为,《荀子》所论为“情欲”,中医所论为“情志”,前者偏于“情”的社会学内容,后者则侧重于“情”的生物学内容,若将二者结合起来,则可形成古代对情绪、情感过程的较完整的认识。刘洋[7]认为中医学情志理论在基本认识上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思想。秦汉以远即创建了七情、六志、五气、五性等名词术语。明确情志一同,情动为志,志更偏重于情感表达,揭示了《内经》论述情感情绪重在五志的根源。天人相应,不同时间、气象条件所带来的环境改变可以影响人的情感变化;注意到社会境遇的改变程度,可以导致喜乐忧哀情感变化的性质与程度,是《内经》贫富贵贱致脱精失营观念的滥觞。建立了通过面貌行为判断情志表达的方法,奠定了《内经》怒象判断的依据。描述了“喜怒欲惧忧”的特征性行为心理,将其与气关联,称作内畜五气,这种畜与藏、气与性的关系,与《内经》“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的情志发生理论构成了默契,构建了情志与五方、五脏配伍的理论。提出情志表达缺乏正面意义的论述,情志表达难于控制,过节生害,成为病因的理念。申明情志中和的主张,奠定了中医情志病因学的基础和节喜怒戒慎患的情志养生观。
3《内经》确立七情学说之雏形
《内经》确立七情学说之雏形,可谓所有学者的共识。如张光霁等[4]明确指出,《内经》时期,将诸子论情时的“致病成害”之义引入医学领域,其中的“五志”说和“九气”论为后世医家奠定了基础,所以说《内经》时期七情学说已具雏形。杨巧芳[8]对《内经》情志致病理论的研究也认为,《内经》中有许多情志致病理论的相关论述,包括情志致病的规律、特点、社会因素、传变规律、致病病种、致病机理等等各个方面,己经形成了情志致病理论的雏形。郑红斌等[9]系统地整理、探讨了《内经》七情内伤病因理论,认为《内经》明确提出了七情病因的归类,七情活动的生理基础是以五脏为反应器官,精气血津液为物质,经络为通路,指出七情太过、不及和正气亏虚是其致病的条件。归纳论述了七情致病特点为多伤及相应内脏、可交互致病、可相应转化、多伤心神、直接影响气机,并分别论述了七情内伤的致病性质。李如辉等[10]探讨认为“形与神俱”观念的发生乃“肾藏志、应惊恐”发生学研究的起点,《内经》“肾藏志”之“志”所指系狭义之志,即意志及记忆,“肾藏志”理论的发生以“肾藏精”理论为基础,有赖于“主体思维”方法对意志与行为关系的把握,同时,对健忘的治疗反证亦是归纳“肾藏志”的依据之一。惊恐并属于肾,对惊恐太过致病征象的观察,以及情志相胜法实践对 肾-恐(惊)配式合理性、科学性的证实,是“肾应惊恐”理论赖以发生的主要途径。
4《内经》以降历代医家的发挥
杨巧芳[8]总结了历代医家对《内经》情志致病理论的发挥,认为医家学术思想受所处的历史时代背景、所在的地域、所擅长诊治疾病的影响,对情志致病的理解和发挥也具有一定的特点和特色,但并不一定完善。如王冰的“五志甚则自伤,过用病生”;陈无择的“七情为内所因,各随本脏所伤”;刘完素的“情之所伤,皆属火热”;张子和的“五志所发,皆从心造”;李东垣的“七情所伤,皆损元气”;朱丹溪的“人身诸病,多生于郁”;张介宾的“情志之伤,从心而发”;李中梓的“妇人之病,易伤七情”;叶桂的“七情之郁,总由乎心”;沈金鳌的“七情之伤,发而过其节也”;费伯雄的“七情之伤,必归于心”等等。李成卫等[11]分析七情病因概念的形成,发现陈无择“七情”,六个(怒、喜、悲、恐、惊、思)来自《素问•举痛论》“九气”,一个(忧)来自《诸病源候论•七气候》“七气”,变“气”为情、其数为七,是仿《礼记•礼运》“七情”,而宋明理学心性论是“七情”病因概念形成的指导思想。禄颖等[12]分析《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七情学说特点,指出陈无择明确提出了“七情”病因,强调七情致病的广泛性,重视气机及虚实在七情致病和治疗中的重要作用,同时注重疾病的情志调养。可谓中医病因学的一个突破性贡献,成为七情学说成熟的里程碑。张光霁等[4]也认为,陈无择总结前人理论,创“三因说”,并且明确提出“七情”概念,将喜、怒、忧、思、悲、恐、惊作为七情之具体内容,七情学说至此定型成熟。郝志等[13]对朱丹溪情志理论的分析与比较研究认为,朱丹溪注重情志疾病研究,除用气机紊乱理论阐述情志致病之病机外,还用“相火”的概念完善了中医心理疾病之病机,与西方现代心理学的观点颇类似。李宇涛等[14]对张介宾有关情志的认识进行了系统梳理,涉及到对情、志、情志的不同认识,指出张介宾认为当外界事物影响人时,人具有主观反应性,并能根据主观好恶而产生相应的七情反应。情可分8种,强调七情外尚有“畏”,且畏由恐而生。志分两类,一是对“喜、怒、思(或悲)、忧、恐”的概括或统称,如“五志”、“情志”之类;另一类是在内心有一定倾向的基础上产生的比较坚定的意向,如“志意”、“意志”。在张介宾看来,七情之“情”与五志之“志”本质相同,故统称为情志。情志是神的一种,由心神化生,其本质就是情。
5怒志理论的形成与发展
怒志理论的形成与发展得到了个别学者的关注,如李强等[15]从病因病机和治法方药方面对历代医家医著中有关“怒”的论述归类阐述,认为《周礼》首次提出包含“怒”在内的情志活动太过会损害健康,导致疾病。《吕氏春秋》的相关论述对后世七情之怒病因学说的形成也有所影响。《内经》中有关怒致病规律可概括为怒为内所伤、怒伤气、怒伤阴、怒伤心、怒伤肾、怒伤肝等6个方面。并列举了《难经》、孙思邈、陈无择、金元四大家以及明代张介宾等有关对怒的认识。张岚等[16]较为系统地梳理了怒志理论的发展概况,认为秦汉三国时期是怒志理论的初步形成阶段,《内经》的相关论述标志着怒志理论的初步形成,经历了晋至隋唐的纵深发展,宋金元医家的融会贯通,明清医家的深入实践,经过历代医家的不断整理与阐发,从理论到实践,从病因、病证、药物疗法到情志疗法,内容涵盖广泛,而中国传统的心身一元论的思想贯穿始终。“怒伤肝”、“怒则气上”是怒致病机制的简要概括,“从肝论治”是医治怒病的主要法则。
6七情数目为“七”的理据考证
张光霁等[17]对“七情”中“七”的由来做了考证,认为这一数目的确定是同时受到了儒家思想、包括《礼记》在内的时代文风、医家以七论病方式以及陈无择推崇经典思想的影响。乔明琦等[18]通过对陈无择治学根柢、学术风格的考察,也认为陈无择把情定为“七”是受汉代以来“七体”文风与《难经》以降“以七论病”思路影响的结果,所选七种情志是遥承《内经》九气致病论述与其临床实践结合的产物,七情属于基本情绪范畴,是由种族进化所形成的人类共有的情绪,七情学说的科学价值在于抓住了人类的基本情绪,把握了情志与脏腑相应的关系,符合理论简洁性要求。师曼[19]则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诠释七情的合理性,人有各种各样的情感,为什么最终总结为七种,而不是八种或者九种、六种,是因为相对来说,“七情”充分利用了人的短时记忆的最大容量,它的表达力更强、更有效。韩晶杰[20]认为“七情”的名称经历了四情、五情、六情、七情等不同称谓的演变过程,最终确定为七情,可能受到以下3个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是肺有两叶、肾有两枚,心、肝、脾各为一的解剖知识;二是河图中心火成数谓七,心主神明,主宰七情的变化;三是从临床实践的角度看,由于七情在女子表现得尤为突出,故以女子发育生殖的基数“七”命名。但用五脏解剖、河图术数等解释七情之所以为“七”,缺乏应有的理据,有牵强附会之嫌。
7小结
纵观对七情学说发生学的研究,可以说先秦诸子之论奠定了思想基础,《内经》确立了七情学说的雏形,宋代陈无择首倡七情内伤病因论,明代张介宾首先提出情志病因及情志病证之名,历代其他医家多有所发挥补充。虽然对七情学说发生、发展的历史事实脉络有了较为清晰的梳理与认识,但对不同历史时期事实发生的所以然,即相关思想、文化、实践基础等尚缺乏深入研究,已经开展的个别研究在逻辑与事理上尚显牵强,七情学说的发生学研究还有待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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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03-19,编辑:张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