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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二楼》看李渔的婚恋观

2014-08-18苏菁

新教育时代·教师版 2014年8期
关键词:十二楼婚恋观李渔

苏菁

摘 要:李渔,是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戏曲家,《十二楼》这部白话短篇小说集创作于清朝顺治年间,是李渔的小说代表作,其中尤以反应男女之情、婚姻之事的题材为多,寄托了李渔的的婚姻爱情观。一方面,他倡导人性自由,肯定情欲,批判禁欲,宣扬自主追求幸福和爱情。另一方面,他又是"救纲常,维风化"的,宣扬男权,轻视妇女权利,重视宗祧传承。

关键词:李渔 《十二楼》 婚恋观 人性

李渔,初名仙侣,后改名渔,字谪凡,号笠翁。他是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戏曲家,在诗、词、小说、戏曲、园林等领域都有着不俗的建树。李渔著作颇丰,其中包括戏曲理论《闲情偶寄》、诗文集《笠翁一家言》、白话短篇小说集《十二楼》、《连城璧》等,以及《怜香伴》、《风筝误》、《意中缘》等十数部戏曲,有人认为《肉蒲团》与《合锦回文传》也是他的作品。[1]

《十二楼》这部白话短篇小说集创作于清朝顺治年间,是李渔的小说代表作,也是明清白话短篇小说中的精粹。《十二楼》共有十二篇短篇小说,篇幅长短不等,相互之间没有联系。但每个故事中都有一座楼,故事情节围绕着楼展开的,且篇名皆以楼名命名,故称《十二楼》。《十二楼》故事新颖独特,描写社会百态,其中尤以反应男女之情、婚姻之事的题材为多,《合影楼》、《夺锦楼》、《夏宜楼》、《拂云楼》、《十卺楼》、《鹤归楼》、《奉先楼》这七篇文章都是以男女之间的爱情婚姻为主题的,虽是虚构的故事人物,却寄托了李渔的思想情感,反应了他的婚姻爱情观。[2]

明末清初,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商品经济日益繁荣,商人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人们的思想也变得活跃,开始追求个性独立、思想自由。“存天理,灭人欲”的传统礼教观念作为束缚人们思想的桎梏,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先进思想家的挑战,以李贽、顾炎武、黄羲之等人为代表的思想家们,对孔孟思想和传统礼教展开了猛烈的抨击。这种思想影响到了李渔,他在作品中多次抨击封建家长包办婚姻的制度,宣扬自由爱情,如《夺锦楼》,双女许四家,两个女儿皆是美貌佳人,父母挑选的女婿却奇形怪状,不堪入目。《拂云楼》,裴七郎本与韦家小姐有婚约,但因其父嫌贫爱富,毁去婚约,让其另取家产丰厚的封氏,然而封氏面貌丑陋,全然不和七郎心意。在李渔的婚恋观念中,父母包办婚姻的制度就如同这些丑陋粗鄙的所选之人一般,是极其畸形而又不合理的。[3]

李渔认为“男女相交,全在一个`情'字”, “人为情死,而不以情药之,岂人为饥死而仍戒今勿食以成首阳之志乎?”《合影楼》中,管提举因和连襟屠观察不和,故“一宅两院, 凡是界限之处, 都筑了高墙, 使彼此不能相见”,连一池之中的两座水阁也在“水底下立了石柱, 水面上架了石板, 也砌起一带墙垣隔开。”却不曾想,两家儿女珍生和玉娟却通过水中倒影,情愫暗生,相知相恋起来。后经路公的撮合,终成秦晋之好。“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此有天地来第一义也。”李渔对男女之间的情感是予以肯定和支持的。情是自然的,是人性的本能需求,这不是礼法能够控制的。池中高墙,是阻碍两情相悦的障碍物,被推倒是必然的,这才是符合人道的。正如文中所说“若到那男子妇人动了念头之后,莫道家法无所施,官威不能摄,就使玉皇大帝下了诛夷之诏,阎罗天子出了缉获的牌,山川草木尽作刀兵,日月星辰皆为矢石,他总是拚了一死,定要去遂心了愿。”李渔赞扬这种反抗礼教,追求自由幸福的行为,不过他自身却没有彻底的与礼教决裂,他反抗礼教的方式仍然是礼教,“若还有才有貌,又能循规蹈矩,不作防伦背理之事,方才叫做真风流。”《合影楼》中路公撮合珍生和玉娟的婚姻,也是通过一种遵循传统礼教的方式,将情理调和在一起,“替才子佳人辟出一条相思路。”在李渔的婚恋观中,情是出自内心,值得珍视,值得追求的。不过追求的方式,却又要遵循传统道德规范,虽然可以采取一些机智巧妙甚至狡黠的方式,但必须在礼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如《夏宜楼》中的瞿吉人,恋上娴娴,望迎娶佳人,却因功名未定,被詹公多次搪塞过去。他利用西洋千里镜,将詹公家的一切尽览无余,装作神仙转世哄骗众人,定下姻缘。吉人娶亲采取的方式却绝非光明正大,也非反抗礼法制度,而是钻了礼教的空子。流程上仍是恪守礼教规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渔在婚恋观上的时代局限性,肯定男女之情,支持其自主追求自由幸福,却不破除封建伦理桎梏。在“循规蹈矩,不做防伦悖理之事”前提下,可以有些风流韵事,但须不伤风化。李渔的婚恋观只是去除了道学的死板迂腐,但仍停留在传统伦理道学的阶段,“外似风流,心偏持重。也知好色,但不好桑间之色;亦解钟情,却不忠伦外之情。”[4]

李渔在高度宣扬“情”的同时,也对 “禁欲主义”进行了鞭挞。《夏宜楼》中詹公之女娴娴年少貌美,正当情窦初开的年岁,而詹公却是个极度遵循礼法之人,百般设法控制女儿的情欲,“詹公家范极严,内外男妇之间最有分别。家人所生之子,自十岁以上者就屏出二门之外,即有呼唤,亦不许擅入中堂,只立在阶沿之下听候使令。因女儿年近二八,未曾赘有东床,恐怕她身子空闲,又苦于寂寞,未免要动怀春之念,就生个法子出来扰动她:把家人所生之女,有资性可教面目可观者,选出十数名来,把女儿做了先生,每日教她写字一张,识字几个,使任事者既不寂寞,又不空闲,自然不生他想。”自小受到道学熏陶的娴娴自身也“自己知道年已及笄,芳心易动,刻刻以惩邪遏欲为心。”可纵然如此,见到同样年少多才的瞿吉人后,也不由得芳心乱动,又囿于礼教,方才愁出病来,“从来女子的芳心,再使她动掸不得,一动之后,就不能复静,少不得到愁攻病出而后止。一连疑了几日,就不觉生起病来。怕人猜忌她,又不好说得,只是自疼自苦,连丫鬟面前也不敢嗟叹一句。”李渔将这种封建礼教对人性的压抑刻画的入木三分。十八年华春心动,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却受到礼教的压制。李渔认为这种对人本性的禁锢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是必须推翻的。不论外界或自身如何压制,这种原始的本能都是存在的,是人的“天性”。肆意用“禁欲主义”来扼杀人的自由和本性,本身就是错误的。当然,李渔仍是反对滥欲,讲究适度的,“溺之过度,因以伤身,精耗血枯,命随之绝”。《鹤归楼》中段玉初和郁子昌二人,分别娶了两位佳人,但二人对待婚姻、佳人的态度却截然相反,郁子昌好风流,把妻妾之乐、枕席之欢看的极重,与夫人琴瑟相鸣,情深意重。而段玉初则讲究适度,将二人感情保持在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日后,二人出使他国,郁子昌对其妻十分眷恋,段玉初则比较冷漠。待二人归来之时,郁子昌之妻已死于相思,段玉初之妻却面貌胜似当年。二人不同的结局也正印证了李渔的婚恋观,男女之情,鱼水之欢,不可太过,必须加以控制,方能长久。[5]endprint

在私人生活中,李渔是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者,妻妾众多,“有登徒子之好”。因此在李渔的婚恋观中,不可避免的带有浓重的男权色彩,“天也者,用地之物也,犹男为一家之主,司出纳吐茹之权者也;地也者,听天之物也,犹女备一人之用,执饮食寝处之者也”。他对女子的欣赏往往直接来源于“色”,取决于女子的容貌好坏。《拂云楼》中裴七郎厌恶妻子韦氏,就是因为韦氏貌丑。他欲娶能红和韦小姐,也只因那日楼上一见,“独有两位佳人,年纪在二八上下,生得奇娇异艳,光彩夺人,被几层湿透的罗衫粘在裸体之上,把两个丰似多饥柔若无骨的身子透露得明明白白,连那酥胸玉乳也不在若隐若现之间。”李渔笔下的男女之情,要么为色所迷,要么为才而引,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缺乏真挚刻骨的心灵沟通,只是浮于表面的“色欲”罢了。彼此爱的都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对方,而更侧重于对方所拥有的那些美好物事。不仅如此,李渔对女性的欣赏还表现为利欲,《夏宜楼》中吉人用望眼镜看到娴娴管理众女,“即此一事,就知道她宽严得体,御下有方,娶进门来,自然是个绝好的内助。”因此才产生了上门提亲的想法。可见,在李渔的婚恋观中,女子貌美且治家有方即为贤妻,这都是他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进行的选择,并非真的一往情深。[6]

《奉先楼》更是将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婚恋观体现的淋漓尽致。战乱之时,舒秀才让舒娘子为存孤可不守节,但舒娘子却说“当初看做《浣纱记》,到那西子亡吴之后,复从范蠡归湖,竟要替他羞死!起先为主复仇,以致丧名败节,观者不施责备,为他心有可原;及至国耻既雪,大事已成,只合善刀而藏,付之一死,为何把遭瑕被玷的身子依旧随了前夫?人说她是千古上下第一个绝色佳人,我说她是从古及今第一个腆颜女子!我万一果然不幸做了今日之西施,那一出‘归湖的丑戏也断然不做!”待到失节存孤,与舒秀才夫妻团聚之时,舒娘子自尽明智。虽被救下,但也可看出贞洁在李渔心中的重要地位。与此相反,李渔对男子的要求就及其宽松了,战乱之时,舒秀才孤身逃走,抛下妻儿,不可谓不自私。李渔的婚恋观,在这方面与一般男子并无二样,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轻视妇女权益的。[7]

《合影楼》珍生同娶玉娟、锦云二美,《拂云楼》裴七郎主仆皆收,《夏宜楼》吉人娶了娴娴之后,仍收尽众美“其余那些女伴,都是当年现体之人,不须解带宽裳,尽可穷其底里。吉人瞒着小姐与她背后调情,说着下身的事,一毫不错……既已出乖露丑,少不得把‘灵犀一点托付与他。吉人既占花王,又收尽了群芳众艳,当初刻意求亲也就为此,不是单羡牡丹,置水面荷花于不问也。”李渔自己也有五六个妻妾,他对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是极其推崇的,在他心中,女子应该对自己的夫婿无条件的顺从,而男子只要有能耐,娶几个妻妾那都是合理的、应该被允许甚至称赞的。当然,这种情欲的满足是在不损害他人情欲的前提下进行的,是要符合基本道德的,正如《奉先楼》中的将军,虽掳到舒秀才之妻,知其原委后,便将舒妻奉还。[8]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渔重视宗祧的传承,《奉先楼》中的舒秀才便是一例,为了保存子嗣,传宗接代让妇人连贞洁也不要了。《夏宜楼》中说的更加直白,“尽有戏耍亵狎之中,做出正经事业来者。就如男于与妇人交媾,原不叫做正经,为什么千古相传,做了一件不朽之事?只因在戏耍亵狎里面,生得儿子出来,绵百世之宗祧,存两人之血脉,岂不是戏耍而有益于正,亵狎而无叛于经者乎!”[9]

综上所述,李渔的婚恋观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背弃传统礼法,倡导人性自由,肯定情欲,批判禁欲,认为应当摆脱礼教对人性和欲望的压制,自主追求幸福和爱情。另一方面,他又是“救纲常,维风化”的,把一切对情和欲的追求都限制在了道学范畴内,只是剔除其中僵化死板的部分。宣扬男权,轻视妇女权利,重视宗祧传承,并没有破除传统礼教,使人性得到真正的解放。李渔重风流,又不忘道学、教化。这与当时的社会背景和李渔本人的成长环境密不可分,经济的发展要求人性的解放,而从小受到的儒家正统教育又使他遵循传统的规范和准则。[10]

参考文献:

[1]李渔.十二楼[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

[2]李渔.闲情偶寄[M].上海: 上海古藉出版社, 2000.

[3]李渔.李渔全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

[4]冯宝善.李渔 [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5] 潘星晔.浅探《十二楼》的婚姻爱情 [J].文学评论.

[6] 钟明奇.论李渔红颜薄命的情爱思想 [J].苏州大学学报,2007,(3).

[7] 张秀玉. 悲雾迷漫的女性世界——李渔小说的女性观解读[J].宁德师专学报,2006,(3).

[8] 伍光辉. 李渔《十二楼》中情与理的调和与疏离[J]. 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07,(5).

[9] 傅承洲. 李渔的人生哲学与话本创作[J].河北学刊, 2012, (2).

[10]付晓丽. 李渔小说《十二楼》研究——以风情之口述道德之意[J]. 四川教育学院学报, 2010,(6).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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