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贮诗意的乡村文化失落的深沉忧患——李汉荣《一个古老村庄消失的前夜》解析
2014-08-15李建军
李建军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1)
艺术的真谛是创造有意味的形式。如何把自己独特的思想感情转化为个性鲜明的审美形象,引发读者去品味形式背后的意味,是艺术家苦心孤诣追求的目标。著名散文家李汉荣的散文《一个古老村庄消失的前夜》,是一篇描述在中国波澜壮阔的工业化、城市化浪潮中,一个即将失去家园的古老村庄的乡民,在离开家乡前夜忐忑不安、不忍别离而又不得不别的复杂心绪的佳作,表现了作者对城市肆意扩张给古老村庄造成损毁、自然美景消逝、乡村文化败落、农民精神家园失守的艺术思索,体现出作者浓厚的故园情结、忧患意识与人文情怀。绵密的意象、丰盈的诗意、精妙的结构、诗化的语言是作品鲜明的艺术特征。
一、对古老村庄消失的深沉忧思
随着近代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从封闭性社会向开放性社会的转型,中国社会已经发生并且正在发生剧烈变化。统计显示,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开始时,不到20%的人生活在城市。改革开放后,由于政策允许,并且随着经济高速增长及大规模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化,农民大量涌入城市,成千上万村庄逐渐被遗弃、摧毁。到2011年,中国城市化率突破50%,有人说中国用30年时间走过了西方200年的城市化历程,城市化速度之快史无前例。据报道,2002年后的10年间中国消失的自然村落高达90万个,平均每天近250个,其中一些村落已有几百年历史。据估计,未来10年中国还有2.5亿以上农村人口要进入城市,也就意味着更多村庄要从中国大地上消失。这是多么触目惊心的事实。
《一个古老村庄消失的前夜》正是反映在城市化大跃进进程中,古老村落爆炸式衰败、消亡的散文作品。“城市像驾着坦克、装甲车的冲锋军团,一路炮声隆隆,烟尘滚滚;一路占山霸水,毁田掠地;一路捣毁村庄,沦陷乡土;一路铲除绿色,铺张水泥。城市,眼看着扑过来了”。作者以如椽巨笔描绘了城市毁村掠地的骇人场面。面对城市无坚不摧的凌厉攻势,“温情”、“没有任何防御体系”的古老村落无法阻挡,只能任凭蹂躏、摧残,在权力主导的城市化坐标中被有计划、粗暴地删除,村里人只能连夜黯然地到村头老井挑最后一回水,天明前“默默地再过一回柳木桥”,月光下“最后一次陪陪竹林”,夜里“最后一次和心爱的桃树交换体温和心事”,故土难离,不得不离,自此将永失故乡,叶落而无法归根!这是何等哀痛,何等心酸,何等无奈!这可是他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成长的乐土,精神的家园!作家对城市化扩张给古老乡村带来的悲剧表达了无比惆怅和无限关爱。
随着古村落的消失,失去的不仅仅是原生态的美景,不仅仅是陶渊明笔下“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那样优美闲适的田园景色,王维描述的“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王维《渭川田家》)那样闲逸恬适的田园生活。辛弃疾表现的“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辛弃疾《清平乐·村居》)那样其乐融融的乡村生活场景,也不仅仅是大量的古民居建筑、传统手工业、独特的民俗风情,更重要的是,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民族风格,与民俗活动密切结合,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大量民间工艺品、民间艺术的消亡。
几千年里,中国社会一直处于农耕文明,聚族而居的居处方式,精耕细作的农业生产模式,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形式,大一统超稳态的社会结构,形塑了中国文化的基本格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崇尚伦理道德的基本精神在乡村得到活体体现和代代传承。大量村落的消失,传统文化失去存活的土壤,取而代之的是生态环境恶化,家庭、邻里、人与人之间关系疏远冷漠紧张,人们社会安全感缺乏,幸福度降低,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增强等社会问题。
城市化进程中的大跃进,大量富有特色的传统村庄的非正常死亡,是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粗暴蚕食。它对自然生态造成严重破坏,割断了文化的根脉,并且牺牲大批农民的利益,造成严重的社会不公。归根结底,城市化大跃进源于GDP 至上的发展观,源于执政理念中极度匮乏对民生的人文关怀。尽管城市化导致农村人口逐步减少,村庄慢慢衰落、数量逐步减少是必然趋势,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自然进程。而中国村庄的消亡并非都属自然演进,村庄在城镇化过程中过早消亡,给农村社会以至整个中国社会埋下了深重的隐患,当下中国严重的生态危机、生存危机、文化危机、道德危机,与此紧密相关。
随着城市规模的日益扩大,人口膨胀、交通拥堵、资源紧张、环境恶化、精神焦虑等城市问题的加剧,农村以它独特的自然环境、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淳朴的民风,成为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中的人们休闲静心的乐园,成为人们寄托抒发原乡梦故乡情、排解乡愁的精神庙堂。
因此,保护古村落,保护生存发展的环境,留住可供现代人皈依的精神家园,守住民族文化之根,是当代中国在发展中必须重视,并且要处理好的重大问题。
在工业化、城市化、商品化、世俗化的大背景下,李汉荣以清醒的主体目光,审视中国农村和中国经济社会文化发展中的问题,对城市化大跃进村庄被粗暴蹂躏、残酷摧毁景象的审美传达,既是他对急功近利,只顾眼前经济发展,不顾生态和文化现实的反思和批判,又是他对未来村庄的无比担忧和焦虑。文中对古老村庄美丽风光、风土人情、悠久历史、传统美德、美好人性的动情描写,既是他对过去村庄的美好追忆和深情眷恋,又是对未来村庄的动情展望和祝福,从而也有力地反衬出当下城市化进程中村庄被掠夺摧残的冷峻现实,企图唤醒人们给予村庄应有的重视和爱护,并且去建设新时代的美丽乡村、幸福乐园、精神家园。
文学作品是现实批判和革新的力量,但这种批判和革新又是以艺术的方式进行的。李汉荣十分清楚:“文学无力和历史理性、工具理性对抗,只是追忆逝去的时光,只是怀念一种不该丢失的价值和诗意。”(李汉荣给笔者的短信)。李汉荣身为作家,对于失却村庄的现实,他不可能制定政策,发号施令,只能用审美的方式去表现这些现象,起到警示和影响作用。尽管如此,他对当今中国因城市化高速发展所面临的村庄衰落消失困境所持的精神立场和介入性写作姿态,表现出他对当下这一时代和社会的村庄最敏锐、最清醒的洞察,对这一个时代和社会现代化过程中人们应有的良知、良心和责任感的唤醒。这充分体现了他深沉的忧患意识和深厚的人文情怀。
二、浓郁的诗意
诗意,是作品真挚强烈的感情与意象紧密融合而带给人的兴发感动。诗意是作者灵魂在作品中的显现,是作家崇尚美追寻美的精神之光的闪烁,体现着作者的精神品位、人格追求。诗意是诗文的生命,标示着文本的精神容量和美学高度。缺乏诗意的创作是没有灵气的技术操作,是僵死的文字堆砌。
李汉荣十分注意诗意的凝铸。他仿佛在客观地描绘场景,描述事象,但绝不仅仅是客观地描述,不经意间,作者的思想感情化入笔端,从字里行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王婶、二叔、张爷、春娃他妈……连夜到村头老井挑水,这是最后一次打水了,孩儿最后一次吃母亲的奶,就是这种难分难舍的心情吧,以后,再不会有这样温暖的怀抱,再不会有这样亲切的乳汁了”。这是“老井永别”一节首段。作者感觉自由延伸,想象尽情铺展,把井水比作母亲的乳汁,把最后一次打水比作孩子最后一次吃母亲的奶,作者把对井水的感动、感恩、感谢之情透过精妙的比喻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是的,这是养育了村庄祖祖辈辈的井水啊!怎能忍心与她诀别,怎能不想在她“温暖的怀抱”多待一会儿,怎么不想品味她那甘洌的“乳汁”呢?
再看下面:“往日的井台,是村庄最温情、最有意思的地方。挑水的人们,在井台上相遇,就要停下来,说家长里短,说庄稼天气,顺便说说家里三餐口味和天下局势;年轻后生遇到老年人,就帮助把井水提上来,后生走远了,走了几十年那么远了,仍感到背上落满老人感激的目光。”“村庄里,人们的眼神,是这井水给的,清亮里漾着善良;人们的口音,是这井水给的,柔软里带着清脆;连脾气和心性也是这井水给的,格局不大,但并不局促,底蕴却是细腻深沉;水波不兴,但清澈如镜,胸襟能容纳天光地气。从村庄里进出的人,血脉里都循环着一股清水,浇灌着深深浅浅的日子。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是村庄做人的伦理;厚道和本分,是村庄里对人品的最高评价。其实,你若要分析住在这里和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们的性情和品德,分析到最后,你会发现,他们的内心深处,都藏着一口清流不断的深井。”这分明是写井水,但又不是写井水,笔笔在写人。作者以实运虚,实写老井带给村里人生存之水,带给村里人幸福的生活,虚写井水滋养下的村庄里人饱含温情、富有生活情趣、心底善良、心胸开阔、心性细腻深沉、知恩图报、厚道本分的美好品质。无意识的老井在作者生命之火、心灵之光的映照下,具有人的灵气,成为人的象征、人的化身、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物,二者相映生辉,诗意盎然。
像这样诗意弥漫的文字在作品中俯拾即是,它如星星似金子在作品闪闪发光,使作品既充实,又升腾着空灵之气。《宋史·列传 第八十六王安石传》评价王安石曰:“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李汉荣正是这样一位“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以诗意的眼光打量世事万物,不经意间营造诗意的高手。
李汉荣既十分懂得营造诗意,又十分懂得节制。诗意的本质是情感,是激情的燃烧,但是,诗意又必须是真善美的感情,滥情,煽情,为文造情,脱离事象大喊大叫式的抒情,是对艺术的规律的不尊重,艺术水准低下的典型表现。因此,必须充分发挥艺术用形象说话,化虚为实,铸情理为意象的特点,不仅“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而且“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欧阳修《六一诗话》),这是诗意营造的不二法门。李汉荣深谙此道。他的散文作品意象绵密,意与象融合无间,意蕴深邃,诗意郁郁葱葱,汩汩滔滔,堪称典范。
三、精妙的构思
《一个古老村庄消失的前夜》构思十分讲究。作者巧妙选取了一个重要的时间点,即文章题目所标示的古老村庄消失的前夜,把形形色色的人和物,如王婶、二叔、张爷、春娃他妈……二叔,张妈,小翠……大哥,小菊,牛,老王伯,公鸡,母鸡,小鸡等等,放在这一个重要的时间点,表现他们在村庄消失前夕的“反常”行为和依依不舍的复杂心绪,着意渲染乡恋、乡情、乡愁,感人肺腑。
文章篇幅不长,思想情感并不复杂,但材料丰富,意象繁密。全篇由六部分构成。第一部分:城市扩张,村庄败退;第二部分:老井永别,包括挑水告别、井台谈天、淘井;第三部分:小溪告别,包括小溪浅唱、柳桥来历、柳桥徘徊;第四部分:竹林惜别;第五部分:桃前话别,包括桃下恋爱、桃树刻画;第六部分:人牛哭别,雄鸡鸣别。区区三千三百多字的文章,却包含如此丰富的事象,足见作者用料之扎实。我们不得不佩服作者观察之细致、感觉之敏锐、体验之深入、想象之丰富、思维之开阔、思路之畅达。述事、绘景、写人具体生动,真可谓“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欧阳修《六一诗话》),带给读者的是“从山阴道上行”,“使人应接不暇……让人难以释怀”的强烈感受(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
这些材料初看似散,好像作者漫不经心,任凭意识自由涌流,其实笔笔紧扣题目,皆以村庄为中心四处发散,放飞想象,或正面、或反面、或侧面,多角度展开,并且紧密地联结在一起,表现了一个明确的主题,这就是对飞速发展的城市化而造成的古老的乡村文化失落的感喟、痛惜,对失落乡村的爱与忧,表现了作者强烈的家园意识、乡土情结,展现出浓郁的人文情怀。这正体现了散文意境高远、自由灵动的艺术特点。
文章的结构也很严谨。“这个古老村庄就要消失了”,一笔总写,紧承题目,这是第一部分第一段,是本部分起头,也是文章开头。接下来描绘了一幅“城市”耀武扬威、杀气腾腾、“占山霸水,毁田掠地”、“捣毁村庄”、“铲除绿色,铺张水泥”的惊心动魄的扩张场面。然后,作者笔锋一转,“古老的村庄没有任何防御体系,要说有什么防御……”巧妙开启了对乡村美好的田园风光的描绘和浓郁的人情味的称赞。“从古到今,村庄都有这样的篱笆,‘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唐朝的杜甫也是在这样的篱笆前招待客人”一句,将读者的思绪拉回到遥远的过去,不仅触发了读者对古老村庄消失的叹惋,也是对城市肆意扩张的批判。显然,第一部分第二、第三两段的“城市扩张图”和“田园风情画”形成了鲜明对比,作者运用对比手法把事物的性质和作者的思想感情有力地表现出来。因此,从整体看,第一部分也可以看作整篇文章的开头。下面五个部分分别从不同角度表现乡民及这块土地上的灵性之物在村庄消失前夜对乡土风物人情的无比眷恋。第六部分最后一段,“夜深了,谁还在村庄老屋前久久徘徊……”语简意丰,给人以丰富的想象和咀嚼不尽的意味,这既是本部分的结语,也是整篇文章的结尾,有力地绾住了全篇。初看,文章“一、二、三、四、五、六”六部分形成并列;其实,文章并非简单的并列式结构,而是在并列中潜隐着总—分—总的结构形式,只不过作者并没有在第一部分之前、第六部分之后加上常见的独立的开头、结尾,足见作者构思之灵活,组织结构上的不落俗套,真可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四、诗化语言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是常识性的唠叨。深层看,语言不仅是工具,它介入灵魂,介入文化,语言的精神含量和美学品格是艺术存在的基础。对文学语言的掌握和具有个性的娴熟运用是艺术魅力生成的极为重要的条件。李汉荣是位出色的诗人,他把散文当作诗一样来经营,诗化的语言,是其作品亮丽的特色,因此,他的散文赢得了广大受众的喜爱和称扬。
首先是语言的清新、洗练、畅达。
请听:“今夜,此时,人们挑水,但没人说话。井台上,月光安静均匀地铺着碎银;井里,那轮祖先留下的月亮,笑眯眯地望着天上的另一个自己,但他并不惊讶自己水里的身世,井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养啊养啊,几千年都保持着白净和雍容,他等待着那熟悉的身影,他等待着出水的时刻,他等待着那荡漾着又复静止的感觉。”如此淡雅、自然、朴实、干净、静谧、超脱,没有袭用现成语汇,绝不掉书袋,仿佛雨后新晴,令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如此简洁,真可谓“字不得减,句不可削”。刘大櫆《论文偶记》云:“文贵简。凡文,笔老则简,意真则简,辞切则简,理当则简,味淡则简,气蕴则简,品贵则简,神远而含藏不尽则简。故简为文章尽境。”简,意味着要抓住事物的特征,并且用恰贴的语言准确表达出来,倘若不能直中要害,闲言碎语,简洁就成了简陋。同时,长句短句交替结合,如此流畅,如音乐般动听,读这样的文章真是一种享受。
其次是语言优美、生动、传神。
请闭上眼睛想象吧:“往年往月往日,溪水都一路唱着,从竹林里穿过去,从桃花树下飘过去,从大柳树旁绕过去,亮晶晶的手里,就捧几枚竹叶,带几片桃花,牵几缕柳絮,送给前面戏水的孩子,送给那位洗衣的大嫂,送给村东头爱坐在溪边歇凉的王家大伯。”优美的语言铸造了诗一般的意境,文中有画,诗意芬芳。
再如第一节第二自然段:“城市像驾着坦克、装甲车的冲锋军团,一路炮声隆隆,烟尘滚滚;一路占山霸水,毁田掠地;一路捣毁村庄,沦陷乡土;一路铲除绿色,铺张水泥。城市,眼看着扑过来了。”作者巧用拟人这一形象化手法,以物拟人,把城市比拟为“驾着坦克、装甲车的冲锋军团”,强化了形象,并且下面一连三句构成排比,节奏强烈和谐,加强了语势,把城市急速扩张侵占古老村庄的迅猛之势具体细腻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来,表现了城市化对古老村庄造成破坏的愤慨之情。从遣词造句看,“炮声隆隆,烟尘滚滚”是主谓结构的对偶句,“隆隆”、“滚滚”为两个叠词,“占山霸水,毁田掠地”为并列结构的对偶句,而“捣毁村庄,沦陷乡土”、“铲除绿色,铺张水泥”则为动宾结构的对偶句,句式整齐中有变化。对偶、叠词的使用及句式变化,音律和谐,读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声声悦耳。且用语气急促有力的短句,气势盛大,咄咄逼人,感情激越。句式与情景紧密协调。结尾一句“城市,眼看着扑过来了”,收得有力。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城市化攻村掠地的凌厉之势,突出了对古老村庄造成的史无前例的强大损坏,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更为下文具体表现蓄了势。
还有:“几只公鸡准时鸣叫报时,还扇着翅膀伸长脖子想用力叼起下沉的落日。它们不知道,这次报告的,不只是日落的时刻,更是永别的时刻,呀,最后一声田园的鸡叫,最后一次村庄的日落。”这简直是诗,诗一样的意象,诗一样的语言。公鸡也知道这是乡村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傍晚,此时已过成永诀,将永远离开自己熟悉的这片土地,离开自己的伙伴,离开自己的主人,它想叼起下沉的落日,留住这时光,只可惜无力回天,这是怎样的无奈,怎样的悲催,可怜的公鸡!“叼”多么贴切,多么传神,令人拍案叫好。
城市化,请慢些吧,稳些吧! 请放慢脚步去看看那些一旦毁坏就无法重生的古老村庄,看看那些古老村庄怡人的自然环境,生于斯长于斯的生灵,那些古老的建筑,古朴的习俗,淳朴厚道温情善良的民风民情……古老的村落是中华民族之根,文化之魂啊。
古村不灭,乡村文化不死,这是李汉荣艺术沉思的深情表达。
[1]李汉荣.一个古老村庄消失的前夜[J].读者,2012,(4).
[2]陈忠实.生命的审视和哲思──《李汉荣诗文选》阅读笔记[C]//李汉荣诗文选:与天地精神往来.北京:华艺出版社,2001.
[3]周宪.文化表征与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4]汪树东.生态意识与中国当代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5]程金城.中国20世纪文学价值论[M].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
[6]岳友熙.追寻诗意的栖居[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