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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省元阳哈尼族梯田水文化:传统与变迁*

2014-08-15童绍玉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元阳沟渠哈尼族

张 莉,童绍玉,2

(1.云南财经大学,云南 昆明 650221;2.楚雄师范学院,云南 楚雄 675000)

水文化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水文化是指河流或者湖泊等水文因素和景观对人的器官产生的刺激,人脑对此做出的反应并通过作品等载体反映的活动;广义是指人类创造的一切有关水的物质和精神文化财产。它包括三方面的内容:对水的信仰和认识、水资源的利用技术和水资源的管理制度。[1]

哈尼族人民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对梯田区用水趋利避害所形成的精神与物质财富的总和就是哈尼梯田水文化。哈尼梯田水文化可具体化为三个方面:水资源的保护理念、水资源的利用技术以及梯田灌区水利用的合理规划和管理制度,是信念、技术、制度三元的有机构成。其中水资源的保护理念处于三元体系的核心地位,是千百年来哈尼族在人与自然的生产生活实践中的理性认识和总结,是一个民族的世界观、价值观的折射。而水资源的利用技术和梯田灌区的管理制度是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逐步形成的,是该理念实践的手段和工具。

元阳哈尼梯田区土地总面积为419.33km2,其中耕地面积约为1.04万hm2,梯田面积广、成片集中,是元阳县的主要粮食产区,主要的农作物有水稻、玉米、花生、甘蔗等。元阳哈尼梯田主要集中在坝达区、老虎嘴区和多依树区。梯田最高级数达3000级,是中外梯田景观中罕有的。元阳哈尼梯田及与其相伴而生的元阳哈尼族的梯田水文化是哈尼族人民根据生态环境的空间差异规律和山高谷深的地貌、气候、水文因素和植被垂直层析分布特点建构的,与自然生态相和谐的农耕生态景观系统,也是自然和人文高度协调融合的民族文化产物。

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哈尼梯田文化开始进入学术界的视野,各领域的学者开始对元阳哈尼梯田进行不同角度的研究。例如,云南省农业科学学院徐福荣等在当地农民和农业技术人员辨识水稻品种的基础上,进户调查并分析元阳哈尼梯田的稻作种类的多样性;[2]杨韶松等人对云南元阳哈尼梯田稻田生态系统中的鞘翅目甲虫的数量和种类进行诱捕调查,鞘翅目甲虫是昆明纲中数量和种类最为丰富的一个目,因此鞘翅目甲虫的多样性可以作生物多样性研究的一个支点,同时也反映元阳哈尼梯田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环境多样性;[3]任华丽等人采用Hakanson潜在生态评价指数法,以As、Cd、Cr、Pb、Cu、Zn 6种金属元素的含量为基准,对云南省元阳哈尼梯田4个核心片区进行水稻土重金属潜在的生态风险评价;[4]姚敏等研究发现哈尼梯田的护神林、水源林、林地和梯田中所含的土壤养分的分布随着海拔的降低而降低;[5]文俊等根据元阳哈尼梯田目前的水资源开发利用的实际情况,建立哈尼梯田水资源可持续利用预警指标及其体系框架;[6]饶碧云等选用层次分析法综合考虑自然环境、社会、水资源、生态环境等方面因素,针对云南元阳哈尼梯田灌区的特点和实际状况,建立了一套生态水需求评价模型;[7]角媛梅等对哈尼族梯田的形成原因、生态文化系统等进行了田野调查,[8]并从景观文化的视角,探讨了哈尼梯田文化的概念及其保护措施。[9]

以上的研究从生态、文化、民族风俗的角度对哈尼梯田进行探讨和分析,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但对哈尼梯田水文化传统变迁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因此,从水利开发和管理的角度出发,科学地认识和研究哈尼族梯田水文化,更深入地探讨哈尼梯田文化的源流,对于当代哈尼梯田水文化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实践应用价值和学术参考价值。

本文以云南省元阳哈尼梯田这个典型的区域为例,在文献资料的基础上,从水利科学的角度,对哈尼族的梯田水文化的传统与变迁做一个初步的探讨。

一、元阳哈尼梯田水文化产生的文化生态

(一)元阳哈尼梯田水文化产生的自然生态基础

元阳哈尼梯田位于云南省南部的红河州元阳县中部,系属哀牢山脉南段,红河流域南岸,属元阳县政府管辖。地处东经102°37'~102°50',北纬 23°03'~ 23°10'之间,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年平均气温16.4℃,最高气温是32.4℃,最低气温是–2.6℃,年无霜期为363.5d,多年平均降雨量1397.6mm,降雨集中在雨季5月到10月,占全年降雨量的70%以上,10月到次年2月多为阴霾天气。全年日照时数是1770.2h,相对湿度85%。[10]由于山群为红河、藤条江水系亿万年的深度切割,地形呈现“V”形发育,造就了元阳的地貌特征是山高谷深,沟壑纵横的切割中山地类型。区域内最低海拔144米,最高海拔2939.6m,海拔高差2795.6m。受到地理环境和地形条件的影响,立体气候突出,1000m以下的河谷区,年平均气温25℃,最高气温42℃,常年无霜,雨量充足,蒸发量大,气候炎热;1000m~2000m之间的中低山区,气候较为暖和;2000m以上的高山区年平均气温11.6℃,日温差大,降雨量大,蒸发量小,湿度大,气候较为寒冷。从河谷区到高山区要经历热带、温带、寒带的变化,正所谓“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

元阳县的地质带中有一处条状带的大面积的华西——印支时期的酸性岩——花岗岩分布层区,而且掺杂有大量的三叠纪红层和变质岩,这一类型的岩石层底部较为坚硬,可以将地面降水沉积形成地下浅水层,通过断层缝隙形成的泉眼出露水面。降水充足,土壤透水性低,植被覆盖良好,浅水层的存在,形成了山区中随处可见的浅层裂缝水源点,造就了“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特殊生态景观。此外,元阳县梯田的土壤类型主要是红壤、黄壤和紫色土,土质黏性重,生物作用强烈,具有易保水保肥的特质。

(二)元阳哈尼梯田水文化产生的社会基础

元阳境内哀牢山地区共有傣﹑壮﹑彝、苗、瑶、汉和哈尼7个民族,偏偏只有哈尼族孕育出了独特的梯田水文化,原因如下。

首先,生产方式的改变。哈尼族源于游牧民族古氏羌族群,由于人口的压力﹑战争和疫病传播,秦献公时期,哈尼族的祖先南迁至西南哀牢山地区。为了适应环境,由原有的游牧文化转变为游耕文化,最后定型为定居稻作文化;第二,哀牢山的独特自然环境和优越气候环境是他们开辟梯田的最初动力。土地肥沃,易于垦田;阳光充足﹑降水充沛适于水稻种植;高山森林保证梯田的水需求等等不仅给哈尼族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而且形成了一个不同于高寒山区的旱地耕作文化,又不同于河谷及坝区耕作文化的特殊的耕作文化类型。

其次,吸收了其他民族的生产方式与技术。哀牢山地区低海拔湿热地区是百越族群的聚居区,哈尼族在与百越族群的交往中,吸收了百越稻作文化的精华,在保留原有旱地种植技术的基础上,融入其他民族稻作文化因素,其中可寻的有壮、侗族成熟的水稻种植技术和傣族先进的田间管理制度。经过不断探寻和实验才形成了现今哈尼梯田水文化。

第三,在哈尼族宗教神话中,水神具有主导地位。在哈尼族十二名乌摩神中,第十一名乌摩神名叫麦奇麦索,男性,是管理河水的神;第十二名乌摩神名叫鄂奇奇伮,女性,是管理山泉水和水潭水的神。还有神谱中的由第二代神王言喇所生的阿波水神和阿扎水沟神。哈尼族各个地区信仰的水神不一样。例如红河地区每年农历三月或者十月会在水井或山泉附近举行称为“活罗所”的水神祭祀活动,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还有思茅地区的阿木支系哈尼族在农历三月举行“额黑所”的祭水神仪式。除了特定的祭祀日,哈尼族还会在节日或者民俗活动中对水神进行祭祀。洛恩乡的哈尼族在六月节 (苦扎扎节)妇女要到泉边背新水祭水神。在乐育乡,新婚的哈尼族男女在婚后第二天要到泉边向水神祈求保佑。

二、哈尼梯田水文化中水资源保护理念的源与流

(一)哈尼族水资源保护理念的传统

梯田是哈尼族的灵魂,哈尼族认为水资源是梯田的生命,森林是水资源的源泉。

水是赐予哈尼梯田以生命的神,梯田是哈尼族的灵魂,水资源即是哈尼族的命根子。因此,水神祭祀活动是哈尼族每年重要的宗教活动,每年三月哈尼族人民都会举行盛大的水祭祀活动。首先村中最大家族最年长的老人带上两位男性村民 (女性不能参加祭祀活动)拿着一只白公鸡、一只白母鸡、一只鸭子和锅到达称为龙潭的水源出口处进行祈祷活动。然后寨子里的“莫批”会将水神恭请入神树中,并用狗的内脏和新米当作祭祀品,以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丰衣足食。最后在村中的固定集会地杀猪祭祀感恩,感谢自然的恩赐,感谢自然的庇护。等仪式结束后,村民用芭蕉叶当桌子,竹子做成筷,其乐融融,用竹筒来盛酒,粽叶来盛饭,竹条串肉烧烤,共享圣餐。哈尼族利用宗教祭祀方法强化人们对水资源的敬畏﹑保护和珍惜的意识。

哈尼族人认为森林是哀牢山自然生态系统的核心,因为森林的存在才会有“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景观,而且不同森林分区其功能也不一样。哈尼族对森林进行了明确的分区:把高山森林划为水源林,村寨正前后的划为寨神林,村寨周围的划为风景林 (也称为防护林)。水源林依据功能再细分为坟山林、用材林和经济林。村头的寨神林寓意保护村寨里的人畜兴旺、村寨平安,而村尾的寨神林寓意为保佑村寨免受火灾、山崩、洪水等自然灾害的破坏。除了民族文化信仰以外,寨神林具有净化空气、保持水土的功能。目前,据不完全统计,在元阳地区共计有431处寨神林。[11]水源林,顾名思义就是为了保持水土、涵养水源所划归的、有水冬瓜树、席子草和沼泽地共分布的森林地区。一般分布在海拔2000m以上地区,森林树种介于落叶常绿阔叶林和山地常绿阔叶苔藓林之间。风景林,是为了巩固村寨的防护能力,保障饮水资源的具有美化功能性质的灌木丛林。哈尼族对森林的分区管理,不仅是哈尼族借助神性保护森林和水资源的有效方式,也是哈尼族发挥森林物性功能的另一种有效方法。

哈尼族认为只有森林得到应有的养护,才能更好地保护梯田的生态系统。村寨会集中选举一到两名品德优良、诚实能干的村民做护林员,定期对村寨所拥有的森林资源进行检查,防止村民或其他寨子村民乱砍伐树木或牲口进林毁林、做好森林防火和组织灭火工作。村民自发送上粮食和猎物或在新年节庆村寨会多分一些肉类给护林员以作报酬。除了护林员外,所有村民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本村森林资源,从而形成了一套由村民相互监督、村民对护林员的监督和村民入侵破坏本村森林行为的举报三者合成的监督体系,共同管理村寨的森林资源。除了监督管理系统,哈尼族还有一套极为严格而有效的惩处制度,惩处的方式包括物质惩罚、宗教惩罚和舆论惩罚,三者结合使用。每年年底由护林员公布违规人员名单,轻者按规定惩治,严重者由全村人共同协议处置。

(二)哈尼族水资源保护理念的变迁

水从神变成水资源,失去了神性,传统祭祀文化逐渐走向消亡。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中国社会近百年来意识形态的变化,哈尼族人对水的认识发生了巨大变化,水从神坛上走下,从神变成了可以支配和利用的水资源,与此相呼应,传统的水祭祀文化也逐步失去了原有的神圣意义,变成了旅游项目。为了迎合元阳地区民族文化旅游经济开发项目的需求,旅游部门把神圣的祭祀活动排入游客观光节目中。开发者任意选择一棵粗壮的野棠梨树封为“水神树”,并刻意用石板围摆作为祭台,每到祭祀时节,照规进行祭祀活动,只是过程简单化,祭品的样式少。祭祀仪式结束后将各自从家中带来的食物与村民共同享受,意为圣餐。祭品则由村民带回家享用,寓意得到神灵庇护。旅游观光的开放,照相机的闪光灯不仅破坏了祭祀活动的严肃和神圣,而且聚餐时候,村民们还要邀请游客共同参与,这场“圣餐”俨然转变成村民与游客相互交流的聚餐。祭神祈福仪式在开发建设过程中已然失去宗教信仰的神秘光环,完全被打磨成公式化的旅游项目。

森林功能分区的弱化,森林分区功能逐渐瓦解。目前大部分哈尼族聚集地区,寨神林已经被村民开发建设成为茶园或者宅基地,寨神林的神性不复存在,寨神林对水资源保护的生态意义被忽略,被视为普通林地资源而加以利用。用材林、坟山林、经济林和防护林不再严格分区,而是归并统一称为集体林,原有的季节性砍树种树的村规已经被打破,人们一味地砍伐树木,大面积的森林植被严重受到破坏。从1959年~1987年林地从13.49万hm2下降到2.86万hm2,森林覆盖率由54.9%下降到12.9%,29条河流枯水季流量近20年下降了31% ~34%。[12]森林保土涵水的物性系统遭到削弱。

护林员管理制度改革。在保留传统护林员机制的基础上,增设森林公安机构进行规范地管理和监督。护林员属国家森林公安系统编制,薪酬由国家森林公安系统支付。此外,1985年,由国家组织、领导、管理的,以森林资源的保护、发展和合理利用为目的的经济和法律工具——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正式颁布。在此基本法的指导下,根据地州实际情况制定了相关森林保护条例,全面而有效地保护森林资源。

三、哈尼族梯田水文化中水资源利用技术的传统与变迁

(一)水资源利用传统技术

哈尼族聚居在哀牢山中低山区的上区,生产生活所需的水主要靠自然降水和山区内地表径流。哈尼族人民根据高山海拔落差的机械动能服务人们生活和农业生产。

水碾是哈尼族运用水利资源较为复杂的加工工具,民国时期在两广一带尤为盛行。据《元阳县志》记载,1881年出生于元阳县逢春岭乡猛多村的李学,在1903年被稿吾土司征兵后随军进入广西、广东期间,学到了当地建造水碾的技术,1922年返乡后,在元阳县小新街安装了第一座水碾,并结合当地特殊地形,将两广一带的平列式水车改造成为直列式水车,以便充分利用当地水利资源。由此哈尼族地区揭开了水利碾米的历史。[13]

哈尼族灌溉梯田的水源来自村寨上方的森林溪水,沟渠自上而下经村寨入田间。哈尼族人民充分利用海拔落差的优势,将肥料从村寨的专门水槽顺沟而下,冲入梯田,这就是哈尼族特有的冲肥入田法。冲肥分为两种:一是冲农家肥入田。村民将平日里的家禽、牲口的粪便收集起来,到了插秧季节,利用村寨专用水槽,搅拌肥塘,顺沟而下,冲入田中。如果某家农户需要单独冲肥入田,则通知别家关闭水口即可。二是冲山水肥。稻谷抽穗补肥的时节正值是哀牢山地区的雨季,村里组织村民将高山森林里的枯枝败叶、动物粪便收集,顺山势冲刷而下,沿沟水流入梯田。冲山水肥是通过人为地引肥入沟,故也称为赶沟。

水沟是梯田灌溉系统的“血脉”,它不仅是施肥的有力工具,也是梯田水源输送的保障。在水沟权属问题上依据“谁出的多谁有支配权”的原则,土司全权出资的水沟,沟权为土司所有;村寨合资,沟权为村民共同拥有;田间小沟由受益者自己开挖的,沟权为私人所有。在开沟技术上,智慧的哈尼族人民根据机械动能原理研发出了特殊的“流水开沟法”。经验丰富的开沟人首先要选定水源址,目测大致的路线,开沟时边修沟基边放水,沟基的深度以水自然流过为宜,沟基面基本为土方,为了防止长期浸水造成沟基面的塌方,土方通常是先钉上木桩,然后在木桩之间用竹条编制成网固定,最后用混杂着草根的红黏土反复垒实,草根生根发芽,可有效拦截上流的阻塞物,方便护沟人清理杂物。在开凿过程中遇到大石拦截的情况,石材酥松的岩石可用铁锤凿开,若是坚硬的岩石,用木材烧红石头,再浇筑冷水,使其物理性质改变而发生炸裂。若是遇到深涧,就用竹子劈成水槽,凌空架接,引水过槽。

梯田灌溉用水靠沟渠,水量分配靠木刻尺。在沟渠开凿的初期,哈尼族人民就根据所需灌溉面积计算好每份梯田应得水量,将水量刻在一跟木条上,呈现出凹凸宽窄不一样的形状,并将木条按照沟头、沟腰、沟尾的依次顺序安放在分水口,使得沟水自行流入灌溉区,这是哈尼族在长期的梯田农耕生产中形成的一种不成文的分水技术叫做“刻木分水”,哈尼语译为“欧头头”。根据村民协商、田户的管理经验和护沟人的意见规定每亩梯田所需灌溉水量,按照每个分水口所需灌溉的梯田面积来决定木刻的凹凸宽窄度。木刻口的大小没有统一的标准,但注重木刻的是凹凸口的宽窄度,而不是凹凸口的深浅度。目前元阳哈尼族依然沿用“刻木分水”来进行梯田区灌溉水的分水作业

(二)水资源利用技术的演变

20世纪80年代初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后,冲肥入田法就很少使用了,原因是距离远的梯田在途中失肥大,肥水很难流到目的地。但即便是如此,冲肥入田法在元阳哈尼族地区仍然流行至今。

截止1949年,云南省红河州的哈尼族聚居地区的红河、元阳、绿春和金平四个县总计沟渠12350条,灌溉梯田30余万亩。到2004年,光元阳县大小沟渠共计4653条,沟基三面建设成水泥光滑面的沟渠有34条,流量每秒0.3立方米有45条,其中最长的水沟有25千米。[14]而且根据沟渠的大小、用途和长度划分为大沟、小沟和防洪沟,以此来提高沟渠管理效率。水泥硬化沟渠系统可以提高沟渠的坚固度,节约沟渠维修费用。

与此同时,各级政府还提出堵坝建库引水灌溉梯田的城乡建设部署。截止到2005年,元阳县境内尚无大中型水库,已建成的水库有:小 (一)型水库一座 (呼山1#坝,库容142万立方米),小 (二)型水库三座 (大鱼塘水库,库容14万立方米;呼山3#坝,库容60.5万立方米;胜村二合一坝,库容24.89万立方米),其他小坝塘十余座,总库容量162.81万立方米。在建小 (一)型水库一座(肥香村水库,库容 429.4万立方米);小(二)型水库两座 (刺竹林水库和增益寨水库,库容量分别是12.4万立方米和44.5万立方米)。2012年9月25日开工的元阳县丫多河水库工程是云南省水利发展“十二五”期间的重点骨干水源工程之一,是一座解决城镇供水、农村人畜饮水和农田灌溉的大中型综合水利工程。水利设施的改善和水利化程度的提高,为元阳哈尼梯田创造了良好的物质条件。

四、梯田灌区水利用的合理规划和管理制度变迁

(一)传统管理制度

元阳哈尼族在梯田灌区的管理上,有一套传统的制度,主要包括以下一些方面。

1.沟长制度

为了管理和维护梯田区沟渠的正常运作,哈尼族村寨每年要选举道德高尚、品行正直的村民来管理沟渠,选上的护沟员其职责是巡查、维护和管理沟渠。每年开春,村长和护沟员要组织全体村民对沟渠进行整体的补修维护工作。解放前,哈尼族聚居地区为土司管辖,管理沟渠人选则是由土司指定。村社沟渠则是由全村村民共同推荐一位名为“嘎收”(哈尼语)的人来负责管理沟渠。“嘎收”负责沟渠的日常保养工作,水渠堵塞、塌方要及时疏通补修,保证水渠全年畅通。特别是在水稻的种植季节,“嘎收”就会带足一天的粮食,从水源头检查水道的畅通、各片区的分水口是否堵塞等情况。“嘎收”不负责水的分配和水利纠纷的解决,只是将沟渠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土司和村长,由土司或者村长调解水利纠纷。“嘎收”可以连任或者是一年一任,主要根据“嘎收”在沟渠管理中的表现或土司的满意度来决定,同时“嘎收”也可以自主地提出更换的要求,经同意后可更替。土司会在雇佣之初就规定“嘎收”的报酬,比如给“嘎收”减免水租、减少上供的谷子等;村社制的沟渠管理中,村民为了感谢“嘎收”的管理会多分“嘎收”家梯田多一份水量,或是将自家产的粮食送些给“嘎收”作为答谢。

2.分水制度

海拔落差是梯田构建的一个优势,同时也是一个劣势。因为海拔存在差异,梯田用水灌溉有效性就成了问题,离沟渠距离很远的梯田无法保障分到足够水量。为此,在“刻木分水”技术基础上发明了几种分水制度。对于那些远离主沟渠或没有沟渠直接引水的梯田,可以由村长牵头与上方的田主协商,由上方引水入田,哈尼语称之为“欧黑蚂拨”;由于距离产生的分水纠纷,村长每年在分水季来临前召开全民大会,由沟头、沟腰、沟尾三个沟段的代表农户抽签,决定哪个沟段先分水,有时也会按照由远到近的程序轮流放水。分水时先是每个沟段放足一天一夜,然后三个沟段同时分水,共同分水和间断性分水交替进行。分水技术和制度的交叉使用,相互补充,对哈尼梯田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

3.偷水罚款制度

偷水罚款制度主要是针对护沟员—— “嘎收”和偷水者制定的。如若是枯枝树叶阻塞木刻分水器则不予追究责任,若是“嘎收”因为个人原因堵住某沟段的分水口、在任职期间没有做好日常维护工作而导致沟渠坍塌、阻塞,甚至中断 (除自然灾害之外)造成农户的利益受损可视为“嘎收”的失职行为,村民们可以无条件罢免“嘎收”,另选他人。所谓偷水就是人为堵塞分水口、破坏沟渠私自加大木刻宽度、私自引水入田的行为。历史上,属于农户之间的违约由村民集合议处;属于村与村之间的违约则由管辖区的头人集合议处。惩处的方式包括罚款、上缴一定数量的粮食、切断灌区水源等。

(二)管理制度的变化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交叉使用的分水制度仍在很多哈尼族聚居地区沿用至今。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大中型水渠系统的修筑往往是当地土司出钱或村寨合资修建的,个人出资修建的较少。

历史上哈尼族的水沟无统一管理机构。明清至民国时期,由受益的村寨共同推选出专人进行管理,按受益面积的多少收取水利谷,或分给管理人员一份公田耕种,以作报酬。建国前夕,元阳境内主要沟渠为地主、富农把持,由佃户负责管理。公用水沟由村民选举沟长负责管理。[15]在生产合作社、人民公社化时期,沟渠由生产队统一安排人员进行日常管理工作。“赶沟人”的福利除了沿用传统的分配制度外,生产队还实行工分分配制。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期间,恢复了传统的村民共同选举沟长制度,沟长主要负责大沟的维护管理工作,部分小沟分给受益农户自行协调管理。在报酬问题上,根据刻木分水的大小计算稻谷,或是折算成现金发给护沟员。

五、元阳哈尼梯田水文化保护和发展面临的问题

元阳哈尼梯田所具有的生态、文化、经济、社会和旅游价值,使得其近几年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2001年出台的《中国云南省红河哈尼梯田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规划》,2011年红河州人大常委会制定的《哈尼梯田保护管理条例 (草案)》,使哈尼梯田的保护和开发进入有据可依的阶段。哈尼梯田所呈现的“山间水沟如玉带,层层梯田似天梯”的景观,不仅是自然力量的和谐巨作,也是人类梯田文化和世界农耕文明史上的奇迹。自2000年开始,云南省元阳哈尼梯田开始申遗工作,通过十多年的努力,2007年被国家林业部批准为国家湿地公园,同时被确定为2013年世界文化遗产提名项目,2012年被世界粮农组织评为农业文化遗产保护单位。但是,由于云南省元阳哈尼梯田系统的复杂性和梯田水文化的特殊性,其保护和发展都面临着较多的问题。

第一,元阳哈尼梯田地区森林植被覆盖率降低,植被多样性减少,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频频发生,导致山林——村寨——梯田——沟渠的合理生态结构和面积遭到严重破坏。在全球气候变化的局势下,极端气候频繁,降雨减少,干旱时间延长而且强度加大,导致梯田灌区水补给不足,梯田塌方等问题。

第二,哈尼梯田的理论研究是新兴的研究领域,尚未形成较为完整的科学研究成果体系。目前对哈尼梯田文化的研究已取得一定的成果,但远远不够。关于梯田的形成、发展、农耕技术、科学性与哈尼族整个民族民俗文化体系的形成和发展等方面还有待进一步的探讨。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学科、不同的研究方式入手,形成系列的研究成果,[15]为梯田水文化保护和发展提供科学的理论支撑。

第三,哈尼梯田社会文化系统中,建筑村落的规模、人口的数量和梯田面积及其分布点配置相宜,自成一体。一旦人口增长超过人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梯田所能供给的生活资料的极限,也就意味着村寨的发展规模膨胀到难以承受的程度,为了有效地避免各种人地纠纷,势必引起村落的分化和重组,部分人迁离老寨,找新址建寨安家,重新营造新的梯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哈尼人认识和尊重自然规律、合理协调人地矛盾的选择。可是如此,哈尼社会不断分化演变,形成小聚居格局。而且,复杂的地理环境使得不断分化的村落趋于独立,相互间交往受到严重的阻隔,族内联系十分稀少,区域性特征突出,造成哈尼族在某种程度的保守倾向。面对外部世界极具变化的今天,他们仍陷于农耕生活,尽力田亩,唯农耕是崇,难以自我调节,自我超越。[16]

[1]郭家骥.西双版纳傣族的水文化:传统与变迁—景洪市勐罕镇曼远村案例研究[J].民族研究,2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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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杨韶松,陈斌,李正跃,等.云南元阳梯田稻作传统农业生态系统中鞘翅目昆虫多样性研究 [J].西南农业学报,2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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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文俊,李靖.哈尼梯田水资源可持续利用预警模型的初步研究 [J].生态学报(学术经济),2006,(2).

[7]饶碧玉,王静,杨建荣,等.基于层次分析法的元阳梯田灌区生态环境需水评价研究 [J].水资源与水工程学报,2009,(1).

[8]角媛梅.云贵川大坡度梯田形成原因探析—以红河南岸哈尼梯田为例 [J].经济地理,2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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