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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扬州历史上的风水观

2014-08-15潘宝明

扬州职业大学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风水扬州

潘宝明

(扬州大学,江苏扬州 225127)

新的形势下,《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要求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对于扬州来说,这不仅是传承城市绿色基因、彰显城市特色的必然选择,也是顺应低碳发展新趋势、破解资源环境硬约束、构建未来竞争新优势的迫切需要,更是保障人民群众最基本的生态福利、保障南水北调东线源头建设的重要责任。

扬州生态文明建设已进入一个新境界,即生态与文明紧密相联,从理念和认识层面,上升到制度和规划层面;从过去的事后治理,转向超前建设;从一点一线的小打小闹,向区域、向整体推进。可贵的是,理念上的“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已向“绿水青山也是金山银山”升级;并且将大力发展软件信息服务业与“宜居、宜游、宜创”的城市特质建设融为一体。

但是,现代生态建设中的风水说,是一股不文明的暗流。如今国人喜欢谈风水,乐此不疲,山水风水、景观风水、家居风水、住宅风水、房屋风水、陵墓风水、装饰风水……五花八门,光怪陆离,鱼龙混杂。虽不敢摆上台面堂而皇之地叙述,但有意无意地影响着城市生态建设。尤其是房产商在建设中的刻意追求,肆意夸张,影响尤其堪忧。所以,生态建设首先应致力于生态文明与智慧的建设,与传统和现代杂陈的愚昧、落后、荒唐、集体无意识的惯性作斗争,这是艰难长期的过程。

历史上扬州风水科学与迷信交织,古代生态文明智慧中表现出的风水观,绝对不是仅有历史价值,有不少与现代流行的风水意识惊人相似,对此现象简单否定难以服众,讳莫如深更增加神秘感,应当爬罗剔抉,力图科学地分析,扬抑弃取,以求刮垢磨光,而古代对世俗风水的挑战,是对世俗的无情针砭,对现代扬州的规划建设亦有启示。

1 地域风水——渐太阳位,藏风得水

《汉书·沟洫志》载:“或久无害,稍筑室宅,遂成聚落。”[1]说明古人十分重视城市选址,寻求自然环境安全、人文环境独特、宜居的好风水。清代的《阳宅十书》指出:“人之居处宜以大地山河为主,其来脉气势最大,关系人祸福最为切要。”[2]具体化为吉祥安宁原则,依山傍水原则,观形察势原则。

风水亦称“堪舆”学,堪为天,舆为地。风水强调“气”,认为大地如人体,是充满生气的有机体,强调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相互联系与协调,环境强调天地阴阳和合之气。晋代郭璞所著《葬书》中讲:“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而为生气。”[3]意思是说阴阳二气交合的结果,呼出则变成风,上升则变成云,下降而成雨,蕴藏在地下则为生气。《尔雅·释地》引《太康地记》云:“以扬州渐太阳位,天气奋扬,履正含文,故取名焉。”[4]古人将天上星宿与地上州域联系起来,《史记·天官书》:“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5]扬州能与太阳相连,真正的得天独厚。

好的风水之“气”就是能“藏风”、“得水”。藏风就是挡风、避风。我国大多数地方属于北温带,常年盛行偏北风和偏南风。偏北风是冬季风,寒冷干燥,且风力大,古书称之为“凶风”,需要抵挡才行;偏南风是夏季风,风力柔和。这就是人们倾向选择北、西、东三面环山,南面略微敞开的地理环境作为自己的理想居住地的原因。扬州2500年前建城时就很注意择址,蜀岗建城,北有丘陵,南临大江,北高南低,依丘傍水,可挡北风寒冷,可接南水灵气,这是风水中的上上风水。

风水强调“得水”,水是生命之源,是“地之血气”,有“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的说法。“得水”的方法,一是讲求弯曲环抱,忌讳直去无收。二是水质要好,水质的好坏会影响生气的好坏,进而决定环境的好坏。三是崇尚婉转缓流之水,摒弃咆哮湍急之水。认为水“有声为凶,无声为吉”,水徐徐流淌,悄然无声,自然造成一种优雅宁静的环境氛围。中国城市环境的选择和营造多遵循这一原则,实际上剔除其迷信神秘成分,风水是东方人在山水、城池建筑、园林审美中实践理性的具体表现。

扬州虽紧邻大江,但古代却远离长江凿城,大江入市,运河沟通,由南向北,依次经过三汊河(明万历改坝为闸分泄淮水入江)、宝塔湾(明万历由文峰寺向南到三湾),由湾头(春秋开挖的古邗沟,宋代连接到文峰寺)入京杭大运河。而这三段符合水利中的“三湾抵一坝”,汹涌的江水进入城市,咆哮湍急变为婉转缓流,惊涛裂岸变为悄然无声。平时得水之利,洪水季节有惊无险,曲而不直,静而不闹,净而不脏,不能不说是“得水”之益。当初运河的开挖者为了消除地面高度差,使运河的水面保持平缓,采取了延长河道以降低坡度的办法,所以就把这段运河开挖得弯弯曲曲,此法是我国古代河工们的杰出创造。可惜隋《开河记》居然称,由于“睢阳有王气”,隋炀帝为了防止此地造反,凿穿“王气”,遂兴此大工,开挖大运河,与之相应的民间流传的“弯弯曲曲是为了不破坏扬州风水”的说法是无稽的。而从美学的角度来看,古运河的三处湾段因其弯道给人以特殊的变化莫测的忽远忽近的视角空间。至于人们把三汊河、宝塔湾、湾头说成是九龙福地,引得康乾也在此建行宫别院,不过是以风水附会,迎合官俗的心理。把蜀冈看为龙脉,贯穿扬州的有龙头关、龙背、龙尾田、回龙桥、龙眼井,也不过是对天地敬畏,对家乡的特殊感情罢了。

1895年,丹徒人刘鹗建议借外资自筑天津—镇江铁路,1899年清政府已与英德银团在北京签订《津镇铁路借款计划合同》,其中南段由山东进江苏,经淮安、宝应、高邮、扬州至镇江,但过后改为津浦,使扬州失去了第一次修筑铁路的机会,1913—1925又失去了第二次修筑铁路的机会。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之一是扬州人担心铁路破坏了扬州城的好风水、好地脉,士绅不积极甚至反对。1921年,扬州知名人士卢殿虎募集股金修筑瓜扬公路,从六圩至扬州,在去施桥工地发放地价时,不料群众听信谣言,说公路会动到祖坟,破坏风水,坚决反对公路从门前经过,致使公路一再延期。迷信风水的保守意识对城市发展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百姓集体无意识的惯性阻碍是愚昧、落后、荒唐在城市建设上的反映。

我们当爱护城市传统格局,总结历史上城市规划建设的经验,科学推进城市发展,与愚昧落后的迷信风水,阻碍城市发展的行为进行斗争。

2 水利风水——屈服世俗迷信背后表现出睿智

扬州地处江淮冲积平原,誉称“水乡”,有“东西南北四湖通”之美誉。长江、淮河、运河,邵伯湖、高邮湖、宝应湖,还有许多小湖、小河,密布的河网既造就了扬州独有的水乡风情,同时历史上也是水患频仍的地带。

天宁寺山门殿后有乾隆《南巡记》碑,1.27×2.63m,长方形,周边有线雕的13条龙纹边框,其落款为乾隆御笔,是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在完成了六次南巡后,亲自撰文,亲自书翰,加之精美的雕刻,是十分难得的三绝碑,“文革”幸免于难,为扬州文化保留了浓重的一笔。其中最关键的观点是“南巡之事,莫大于河工”。他一是从“敬天明理”的高度深刻阐述治水关系民命:“河工关系民命,未深知而谬定之庸碌者,唯遵旨而谬行之,其害可胜言哉,故予之迟之又迟者,以此而深惧予之子孙自以为是,而后之司河者之随声附和,而且牟利其间也。”二是对水治与吏治的关系鞭辟入里:“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在他事则可,在河工则不可,河工而牟利,宣洩必不合宜,修防必不坚固。一有疏虞,民命系焉,此而不慎可乎?然而为君者一二日,万几胥待躬亲,临堪而后剔其弊,日不暇给焉,则乃应于敬天明理,根本处求之思过半矣,予举两大事(一曰西师,二曰南巡),而皆幸以有成者。”三是对几十年大兴河工的情形作了详细总结,主要是四大工程。第一项大工程是定清口水治,加固高堰大堤,基本上保护了淮安、扬州、泰州、盐城、通州等富庶地区免受水淹。第二项大工程是陶庄引河工程,在陶庄开挖一条引河,宽80—90余丈,长1000余丈,深一丈余,以防止黄河河水倒灌清口。引河开成以后,解决了“倒灌之患”。第三项大工程是在浙江老盐仓一带修建鱼鳞石塘,历时三年,花银数百万两,修建好鱼鳞石塘4100余丈。第四项大工程是将原有范公塘一带的土塘,添筑石塘,修了三年多。这对保护沿海百姓生命财产安全,起了重大作用。

中国第一档案馆有清代宫藏扬州水利图志,认真解读可见,清代扬州大兴水利蔚然成风,许多设施至今还在发挥作用或沿用原来的名称,图志中清代扬州河流的走向、水系的分布与现在基本一致。

扬州南濒大江,居南北运河交会点,水道纵横,一直受水患威胁,平三藩、河工、漕运,是康熙登基后的三件大事,康雍乾三朝多次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加强对黄河和运河的治理。督察河工是康乾南巡重要内容,如开凿皂河、与中河,加固高家堰和淮扬运河的堤防及减水闸坝,开陶庄引河,疏浚运河和归江归海河道。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第一次南巡,在高邮、宝应见民间田卢多在水中,乃登岸步行十余里视察水势,召当地生员耆老详问致灾原因,针对里下河各州县水患严重,制定治河对策,指示治河以疏浚为要,同时在两岸筑堤,约束河水,筑坝闸以阻挡黄、淮水的入侵;三十八年(1699年),第三次南巡视察里下河以北堤防,至高邮、宝应,亲自乘小舟测量各处水情,他发现高邮以上河水比湖水高4尺8寸,提出“应将高邮以上当湖堤岸,高邮以下河之东堤俱修筑坚固”,其措施明确而具体;四十二年(1703年),第四次南巡,于扬州向河道总督张鹏翮指示河工善后方略。乾隆十六年(1751年),第一次南巡,驻跸高良闸,至蒋家坝阅视堤工;二十二年(1757年),第二次南巡阅视孙家堰堤工;三十年(1765年),第三次南巡阅视高家堰堤工,祭淮神、河神,阅视孙家堰堤工;四十五年(1780年),第五次南巡,阅视高家堰堤工。现存乾隆《即事》诗:“南关五里及车逻,建锸原虞异涨多。不免下河犹被潦,修防调剂竟如何。去年数坝未过水,泽国因因幸告丰。黄夺全淮出清口,却教嫁祸宿灵虹。”这是乾隆南巡时在高邮微服私访,了解民俗民情,调查水患水利。南关坝、五里坝、车逻闸均在高邮,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高邮又发大水,后经官民协力抗治,水患始除。翌年秋,乾隆南巡,亲往察访,见百姓安居,市井繁荣,欣然命笔:“黄龙晓发近盂城,上岸乘骢按辔行。綪茂珩沈却虚饰,黔围黎绕验真情。早知江国民居庶,且当槐街米价平。历阅党军堤复旧,回思去岁尚惊心。”

乾隆还重视江防,第四次南巡前一年,瓜州江潮肆虐,涨坍沙碛,但由于十多年来,注重防范,加固江堤,所以有惊无险,《过瓜洲镇》:“去年异涨坍沙碛,幸保安然惕倍增。”要求地方官员不可懈怠,“阅视民居,较之前巡所见,益觉稠密”。

明清时每因水患倒堰,淮阴、扬州立即成为水乡泽国,民谣有“倒了高家堰,淮扬二府看不见”。为此明清以来在淮河水系出路上兴修水利,一为“归海五坝”,使淮水入海,二为“归江十坝”,使淮水入江。独特的水系是实用与美学相结合的水利工程典范,深刻体现了扬州人们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卓越智慧。

古代人民由于对自然灾害的茫然畏惧,尤其是对水既爱又怕,一般通过造殿宇、宝塔镇妖,有“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说,更多的是以物件驱魔。

康熙四十年(1701年),朝廷在淮河下游至入江处设置12只动物塑像,即“9牛2虎1只鸡”,多为铁制,安放于水势要冲,因为发生水患,人们从风水学推断,都以为是水中蛟龙作祟,百姓一方面在龙王庙烧香,乞求风调雨顺;一方面杀气腾腾,祭起阴阳五行的大旗,金能斩水中蛟龙,以期镇水安澜。《甘棠小志》记载:“邵伯更楼康熙三十八年六月冲决,长五十六丈五尺,难堵塞。三十九年,鹏翮恭奉圣谟,下埽堵塞,克月成功,四十年,置铁犀一座镇之。”[6]江都马棚和邵伯的铁牛上有相同的铭文:“维金克木蛟龙藏,维土制水龟蛇降。铸犀作镇奠淮扬,永除昏垫报吾皇。”当时就有人以“安民巧用愚民术,无计排洪铸铁牛”嘲笑讽刺。

9牛放置于涟水东门外、三河闸、高良涧、洪泽湖、高邮马棚湾、邵伯、瓜洲等地;2虎实为石雕壁虎,置于扬州壁虎坝;1鸡则在江都昭关坝稽家闸石壁之上。这些物件表面上看是镇水之物,实际上是测定水位的物象标志,人们不习惯用标尺测量,而是凭历史经验,通过水位上涨到动物的脚、身、颈的位置,直观水位,判断有无水患,从而采取相应措施,至今仍有“潮平牛项苦年年”的诗句作为佐证。如今邵伯铁牛依旧完整,上有铭文:“淮水北来何泱泱,长堤如虹固金汤。冶铁作犀镇甘棠,以坤坎柔克刚。容民畜众保无疆,亿万千年颂平康。”成为保佑一方平安的象征。

扬州有9口铁镬,城南隅2,城西有7,可见铁镬是围住扬州城四周,这是发现的,当有深埋未见的。大者直径逾2.5m,厚0.1m,高1.3m,重逾5t。《徐园铁镬记》说是“萧梁镇水之物”,该记是清乾嘉学派著名学者焦循后裔焦汝霖所撰,记作于1924年,记中说见高叔祖理堂公(焦循)遗集日记说:“梁时江水与城南相近,屡为患,乃筑巫山堰以御水;置铁镬其间,使水洄洑,借杀其势,相传蛟龙性恶铁,范大镬以厌之。”“城南扬子桥为昔日大江之渍,历年久远,地望变迁。”这是很有见地的,因江苏海岸线不断向东推移,唐代时长江并不在今上海,而是在扬州处入海,这才有“水患浸淫”之说。两段话一层意思,是以阴阳五行之说,蛟龙恶铁,于是铸镬以镇蛟龙。此说焦汝霖否定“是说殆未可信”。可见他是同意前说,是筑堤御水患,置铁镬是“使水洄洑”,以泥筑堤,难挡洪水,而在水势汹猛的堤段外侧,置若干口铁镬,形似半球,且为空心的,但可起到实心的作用,即洪水冲决堤坝前,首先冲在铁镬上,由于镬形似锅,将其置于堤坝前,无论是何方向都呈弧面,造成洪水的回旋,这就起到了缓冲洪水的效果,保护住了堤坝。考察文物必须从沧桑变异、今古殊观的角度回溯历史现象,才能拨开所谓迷信的烟雾,体会古人根治水患的苦心。近日扬州将9镬的2镬仍放徐园,其余7只则集中于大虹桥下,以花木陪衬,形成独特一景,为游人青睐。手抚清冷的铁镬,人们是思考在风水说盛行的古代,屈服世俗迷信背后人们表现出的睿智,可敬;在科技昌明的今天,如果还有人对风水痴迷,自欺欺人,可悲!

80年代,扬州市府在茱萸湾兴建了水利纪念碑亭,并立碑石,碑体正面隶书“挹江控淮”,碑后铭文记载了世代人民治水的伟大功绩,成为古城扬州彪炳千秋的水利纪念胜地。

建国以来,历届政府一直注重水利建设,在城市扩容、小区建设中,没有出现大填大挖河道的现象,即使在文革“深挖洞”的大潮中,也仅填埋了头道河作为防空洞。扬州始终保持传统的城区街河纵横格局,城外河湖相连的地势。七河八岛泽地、邵伯湖、高邮湖、宝应湖不仅是扬州极宝贵的水资源,而且是城市的肾;近年来,城市森林、园林城的建设,又使得城市的肺得以健康保护,这是功德无量的事业。历史上就有扬城因多水而得名之说,东汉刘熙《释名·释州国》云:“扬州州界多水,水波扬也。”[7]唐代时扬州“入郭登桥出郭船”,可以说扬州最大的优势是水,在全国普遍缺水的严重形势下,在苏南疯狂抽取地下水造成地面沉降危机面前,扬州丰富水源已成扬城发展得天独厚的条件,是我们构建宜居城市,保障人民生活、发展旅游的优势。我们当十分爱护水网水系,爱护水质,致力改变因污染造成结构性缺水,尤其是市区22条河流,2013年年底达标率仅36.4%,仍有14条河流水质劣于地表水V类标准,城区内河的黑臭状况至今没有得到根本改善。传统风水学强调水质要净不要脏,源于水的好坏会影响生气的好坏,进而决定环境的好坏。我们必须严控在城市开发经营中对水系、水质的人为破坏,为城市的用水安全、城市环境品位的不断提升克尽绵力。这不仅是权宜之计,而且是与长远改革的目标相吻合:“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慎砍树、不填湖、少拆房”,这是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描绘的美好图景,也是民众的心声和期待。

3 住宅风水——与宗族礼仪联系,对苏、皖、浙择善而从

《黄帝宅经》主张:“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肤,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严雅,乃为上吉。”[8]实际上是寻求良好的居住环境。扬州东关街、南河下的特色住宅“铜壳锁”、“一颗印”、“大宅门”保存完好,原汁原味,有意无意地暗合着这些原则。千丁之族,未尝散处,非纵向向高处发展,而是横向向四周延伸。并将风水与宗族礼仪互相联系渗透。对苏、皖、浙择善而从,但始终保持自己的特色。

坐北朝南原则。中国位于地球北半球,欧亚大陆东部,大部分陆地位于北回归线(北纬23°26')以北,一年四季的阳光都由南方射入。朝南的房屋便于采取阳光。阳光可以取暖,参与人体维生素D合成,紫外线具有杀菌作用,增强人体免疫功能。扬州传统住宅均坐北朝南,除伊斯兰教的仙鹤寺、普哈丁墓园坐西朝东,因大殿中的窑门必须朝东,通过窑门可以直通西部麦加朝圣。民宅虽朝南,但不可正南,因为只有皇宫、官衙、庙宇才可正南,皇室以下百姓,包括大臣、富豪正南就是僭越。个园南面福、禄、寿三纵住宅,由东向西次第排列,每纵3进,福、禄是购买的旧宅,寿为黄氏自建。3纵都不是正南,福、禄皆偏东,但偏离角度有差异,两纵由火巷隔开,火巷长47m,南头宽为2.9m,北头窄为2.2m,南北相差0.7m;禄、寿两纵就不同了,禄偏东,寿偏西,两纵也由火巷隔开,火巷仍长47m,南头宽为3m,北头窄为1.1m,南北相差1.9m。这种南宽北窄,在风水学中认为是“棺材头”,升官发财之谓。逸圃正好相反,隔开东花厅与西住宅的火巷则是南头窄,北头宽,在风水学中认为是前程远大,后步宽宏。人为的风水是可以随心所欲解释的,只要能自圆其说就行。

取阴阳竟成定制。传统四合院四面围合,为内向封闭式结构。取单数,为阳数,布局以中轴线对称分列,一般面阔3间,分主从,中为厅堂,两侧为室,中大旁小,厅堂前方称天井,采光通风排水。如果四间,则采取3+1的方式,如朱自清故居,在3间正屋之东接1间书房,刘师培故居则是在3间正屋之西接1间书房。卢氏家宅,主房前后共有11进,每进都设有厅堂,是扬州少见的“明3暗7”的形制。如“庆云堂”,东西横列一顺7间,因封建社会法令规定王府才能正房7间建筑的规模和形制,他却敢破,其中窥见他敢打破礼法、为天下先的勇气。但是他又是内敛而不愿意张扬的,以免给人找到口实。所以他巧妙地采取了“明3暗7”的格局组合,即明看上去是3间,其实是两侧以廊隔开,形成2+3+2的构制。卢氏虽为豪富,但社会地位并不高,他“慎独、慎初、慎微”,因此他必须遵守封建等级制,自觉受其约束,即使朝廷的管束不严,也应自觉遵守,不可僭越,也不张扬,更是为了不给对手找到攻讦的口实。中间的部分,南北各三间厅房对应,东西廊房对应,表现“中庸”的吉利效果。唯有何园的玉绣楼是中西合璧,是6开间,不分主从,每间开间一样大小。但四合院式布局不变,台阶前进2层,后进3层,等级制仍存。而最南一进“与归堂”为主厅,仍旧是5开间,分主从,屈服于传统伦理学、风水学。

另外建筑中的“五岳朝天”——马头墙的别称,实际意义是防火,叫封火山墙,表达的是人对天的敬畏和虔诚。“暗室生财”——住宅四面高墙围护,外墙不开窗,总是让人觉得幽暗而凄迷。其实除了暗室生财,还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而为了屋内的通风和采光,产生了天井“四水归堂”,这种以天井为中心的内向封闭式的组合建筑,是承袭了人类始祖在远古生活中曾有的设计,是新的意义上的返璞归真。这些是受了徽派民居的影响,现在的甘泉陈园就从徽州原汁原味地移建上述建筑,使我们窥见扬州民居择善而从的端倪。

所幸扬州典雅的明、清民居建筑群,近年来受到保护和修缮。这一做法得到了政府和百姓的普遍认可,街区的复原体现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和对大自然的向往与尊重,创造出一个既合乎科学,又富有情趣的生活居住环境,弘扬了中国传统民居的精髓,得到了专家学者、游客的青睐,产生了较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如何自觉地、从长远改革目标进一步提高认识,把修缮保存传统街区、传统建筑作为“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的必要措施,任重而道远。

4 陵墓风水——百姓对帝王的惩治,哲人对堪舆的轻蔑

视死如视生,古人对陵墓风水非常看重。“千丁之族,未尝散处;千年之冢,不动一抔;千年谱系,丝毫不紊”就是说明。

扬州境内,县区历史上都有适合安葬的风水宝地,高邮神居山曾是帝尧出身地,又是青山绿水,后人以之为风水宝地,广陵王刘胥即选择此地安葬;仪征庙山也是风水宝地,广陵王刘非等安葬于此;邗江甘泉山为汉代时的风水宝地,王侯贵族趋之若鹜,这里至今完好保存了十座古墩汉墓的遗址,且出土过广陵王玺、鎏金铜牛香薰和涂金铜质雁足灯等珍贵文物,在国内产生了较大影响。

高邮龙虬先民的墓葬,展现的是5000—7000年前的习俗。墓葬区内人死后,一律头朝东,直身仰肢。男性死者手旁放置石斧、石刀,女性死者放一纺轮或骨管。无论男女,头部都要盖一钵,以便让死者的灵魂可以从这里离开附着的“肌体”,不受拘束地早日升天,可见他们对灵魂升天的执著。

西汉刘邦封了不少同姓王,原以为天下同姓是一家,谁知同姓王中谋反的不乏其人。皇帝整天疑虑重重,既怕穷王造反,又怕富王背叛。刘胥原为汉武帝之子,曾受封广陵,为第一代广陵王,他有势力,也有野心,武帝对他一直防范,而武帝死后,他祈祷神灵,对昭帝、昌邑王、宣帝“祝诅”,事败被迫自缢。这就是帝王家,手足相残,但又要掩人耳目。死必须死,不得到五更;葬却厚葬,以示帝王的宽大包容。所以用了大型“黄肠题凑”木椁墓,耗材525m3,暴殄天物。但是中间的梓宫不能正南,那是帝王的葬制,所以刘胥的梓宫是偏向西北最少5°,看来宣帝的“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使其亲人到阴间也不能放过,让人哑言失笑。

隋炀帝陵附近有雷塘、铁佛寺,都和风水有关。雷塘汉代叫雷坡,作水库之用,“陂”是水库的意思。六朝后雷塘分上中下雷塘,唐宋时长宽均数里,明代中叶凅塘为田,至今只剩下原雷塘最深的遗存。《汉书》记载江都王刘建有一天游雷陂,怡遇大风,水面上波浪滚滚,刘建命令两个侍从乘一小船入陂,小船离岸边不远就翻了身,两个侍从在水中挣扎,刘建在岸畔拍手取乐,直到两个人沉没水底。隋唐时雷塘水面广阔,分上下雷塘。唐代诗人罗隐有“君王忍把平陈业,只换雷塘数亩田”。一代君王,原本可以生前威风,死后风光,但是他作恶多端,以致连百姓的葬制都享受不了。“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的帝王死后状极凄惨,最初萧后和宫女以漆床板草率为棺,草葬吴公台下,传说到唐代武德五年(662年),隋朝旧臣陈棱为江都总管时实在不忍心帝王的悲惨,于是尽旧臣之分,将杨帝改葬雷塘,但天怨人怒,以致刚葬下即雷雨大作,棺柩遭雷击,从上雷塘到中雷塘,到下雷塘,改葬三次,雷击三次,最后还是借用铁佛寺的铁佛置于坟顶,雷不打佛,才使他免了抛尸露野的下场。随着隋炀帝陵寝的发现,这已成无稽之谈,但反映了百姓借风水泄愤解恨,一代帝王,作恶多端竟然连一抔安生黄土都不可得,令人潸然。

哲人对葬制风水不乏挑战。清郑板桥在外地为官时,想起其父原准备在郝家庄买一墓地,但苦于有无主孤坟一座,卖地者准备刨去。其父说:“岂有掘人之冢以自立其冢者乎!”主动放弃了。板桥想起此事,自己不买,总有人买,此冢终究不保,于是致书郝表弟,如未卖出,买以葬吾夫妇。郝表弟以风水相劝阻,板桥正颜厉色说:“夫堪舆家言,亦何足信。吾辈存心,须刻刻去浇存厚,虽有恶风水,必变为善地,此理断可信也。”[9]他就买了别人认为恶风水的旧坟地,而且不准将旧的无主坟刨去,和郑姓家人同时享受祭飨。“最好的风水是人品”在此得以印证。

这些丰富的陵墓风水已成为研究历史上官制、风俗、心态的重要实物载体,是十分宝贵的人文资源,当进行科学的研究,而古代志士仁人对陵墓风水的豁达科学更值得我们扬抑弃取。

[1]班固.汉书[M].长沙:岳麓书社,1994.

[2]王君荣.图解阳宅十书[M].北京:华龄出版社,2009.

[3]郭璞.图解葬书[M]北京:华龄出版社,2010.

[4]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93.

[5]司马迁.史记[M].长沙:岳麓书社,1994.

[6]董恂.甘棠小志[M].兰州甘肃省图书馆藏(《国家珍贵古籍名录》04150号).

[7]刘熙.释名[M].北京:中华书局,1985.

[8]张述任.黄帝宅经[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9.

[9]郑板桥.板桥集[M].上海:新文化书社,民国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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