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主义的代理人和颠覆者—康拉德——浅析《吉姆老爷》中康拉德的帝国主义情结
2014-08-15
本文主要运用后殖民主义为理论体系中萨义德有关东方主义及文化帝国主义的理论观点,并结合康拉德自身所处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及个人经历来分析其在《吉姆老爷》中所体现出的复杂的帝国主义情结:康拉德并非帝国主义的绝对代理人,他在为帝国主义兴盛代言的同时,也扮演了颠覆者的角色。
约瑟夫·康拉德(1857-1924),波兰籍的英国小说家,被公认为英国现代主义文学的先行者。康拉德的作品以深刻的思想、独具匠心的结构设计、纯熟的写作技巧和生动的心理刻画,使他获得了世界性的声誉。《吉姆老爷》是康拉德最为著名的小说之一,被誉为“英国文学中第一部突出的现代主义作品”。
萨义德在 《东方学》中说到每一个欧洲人,就他关于东方的所论而言,都可以正确地认为是种族主义者,帝国主义者,几乎纯粹的种族中心主义者。这一说法在他的《文化与帝国主义》中得到进一步证实,即帝国主义时期每一个艺术家都受到时代的影响,在作品中都会流露出其帝国主义意识。康拉德生活在帝国观念盛行及帝国主义者横行全球的年代。作为一个艺术家,康拉德不可能孤立地存在,因此整个时代的帝国主义意识形态都弥漫在其作品中。
康拉德帝国主义情结溯源
康拉德创作的时代是19世纪末20年代初。此时,英国正处于 “日不落”帝国的鼎盛时期,殖民势力几乎遍布世界各地。冒险小说是维多利亚时代最典型的文学类型,这些作品的字里行间常常流露出作者作为大英帝国的一员所拥有的公民自豪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绝大多数英国公民都是“帝国主义者”的狂热追随者和拥护者。帝国主义者的工作被描述为无私的、严肃的和崇高的;而大英帝国本身象征的是责任心和公正。毫无疑问,康拉德受到了这种狂热的思想热潮的影响。作为一个西方人,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西方殖民话语的影响,在面对社会及经济发展都远远落后于西方的非西方世界时,康拉德内心也产生了当时西方人普遍存在的优越感。正是这种优越感的支配下,康拉德的作品中多次出现了对非西方人的带有轻视、甚至歧视性的描写。这一点可能是康拉德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
但是,正如荣格在《论分析心理学与诗歌的关系》中所说:“个人原因与艺术作品的关系,不多不少恰恰相当于土壤与从中长出的植物的关系,通过植物的产地,我们当然可以知道并理解某些植物的特性。”康拉德便是一株在沙俄统治下的波兰土壤中长出的植物。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深受沙皇殖民统治与迫害之苦,青年时期又颠沛流离到许多殖民地国家,亲眼目睹了殖民地人民所遭受的各种苦难。这样的苦难经历使他逐渐获得了一种特有而深刻的洞察力,能够体察到帝国主义的殖民扩张政策背后隐藏着疯狂掠夺财富的深刻动机,并最终促使他勇敢地通过自己的文学创作来揭开殖民主义扩张的虚伪面纱。
康拉德在小说《吉姆老爷》中描写“帕特那”号船时,很自然地流露出作为白人的种族优越感及其对其他民族的歧视。白人被宣扬为优等的民族,而且有优雅的行为、纯洁心灵和文明高尚的思想。相反,那一群有信仰的穆斯林朝圣者则被描写成了污浊、阴郁、慵懒、无精打采和死气沉沉的“异者”。看着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联想到任何优雅美好的事物。更可悲的是,当帕特那遭受暴风雨袭击即将沉没时,他们竟没有丝毫求生的欲望,完全把他们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船上的白人们。结果,他们的白人“救世者”,个个抱头鼠窜,纷纷躲进救生艇慌乱逃离,就连这个心怀英雄主义梦想的年轻人也在自我挣扎中不知不觉地从帕特那跳到了救生艇上,与其他的白人一起迅速撤离。当吉姆因渎职罪而辗转到帕图桑岛时,为了给吉姆一个正当的理由进驻于此,这个东方的孤岛更是被描述为诡秘、原始、野蛮、低劣、未开化等阴霾所笼罩的蛮夷之地。吉姆的到来,被标榜为文明的传播者和秩序的创造者的降临。作为优等人种和文明的化身,吉姆在帕图桑实现了他梦寐已久的英雄主义夙愿,被当地人尊称为“吉姆老爷”,俨然真正成为了当地秩序的创作者和维持者。
诚然,盛行于当时的“欧洲中心论”和“种族优势论”的影响使得康拉德一直以西方白人的眼光和立场看待东方,但无论怎样康拉德也不可能忘记他出生波兰这一最原始政治身份。
“帕特那”号与“帕图桑”岛的内在联系
“帕特那”号船(Patna)与“帕图桑”岛(Patusan)是小说中两个主要的故事场景。Patna与Patusan均以字母“P”开头,而康拉德的出生地—波兰,即“Poland”。由此,我们不难发现三者之间的些许联系。吉姆对帕特那的离弃就如同作者当初离开波兰远走他乡一样。波兰是养育康拉德的地方,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磨难;帕特那,曾经承载着吉姆英雄梦想的平台,后来却因自己冲动的一跳而成为他以后都无法摆脱的梦魇。梦想与背离如影随形,康拉德对祖国的本能的爱怜和最终的离弃与吉姆对帕特那的情感是何等的同病相怜。帕图桑,一个远离文明社会的土著居住地,让吉姆一度看到了实现梦寐已久的英雄梦想的希望,然而最终却还是倒在了酋长的枪口下。虽然康拉德后来成功加入了英国国籍,但生活不时笼罩在对祖国复杂感情的阴影下,如吉姆漂泊到帕图桑一样,似乎圆了梦想,做了回土著人顶礼膜拜的“吉姆老爷”,却又避免不了一个悲情结局。因此,康拉德没有对小说情节进行过度渲染,却将其复杂情感自然而又深刻地融入在帕特那、帕图桑和他的祖国—波兰之间。
此外,结合帝国主义殖民扩张的历史发展进程,吉姆从船上跳至荒岛的情节不正是帝国主义殖民者由海上霸权至殖民地争夺这一殖民扩张进程的缩影吗?
代言马洛,征服“帕图桑”
马洛是小说中的主要叙述者之一,从其叙述视角、叙述方式、正直身份及其与吉姆的关系,我们不难判断出,其实马洛就是康拉德本人在小说中的代言者。马洛似乎安排着小说的情节发展,甚至是吉姆的命运归向。因此,小说情节便出现了马洛通过联系其老友斯坦为吉姆安排生存出路;于是,吉姆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斯坦在帕图桑岛的代理人,进而开始了征服帕图桑的征程。
马洛第一次见到吉姆就似乎看到了青年时期的自己,与吉姆一样,马洛也曾在年轻时出现过类似的过错,因此便有了马洛想尽各种理由和借口来为吉姆的渎职罪的解脱找寻出路;而吉姆自始至终都未怀疑过马洛的意图。吉姆在帕图桑岛上的成功则是二人关系的顶峰。像康拉德一样,马洛并没有对吉姆后来的死亡感到十分痛惜,也没有对此做出过多的解释。吉姆作为斯坦在帕图桑岛上的贸易代表,自然代表了斯坦的立场和想法。事实上,吉姆已成为斯坦帝国主义梦想的希望和继续。
成功抵达帕图桑岛后,吉姆联合当地土著首领以武力方式击退了海盗布朗,为岛内土著居民带了暂时的秩序和文明,被尊称为“吉姆老爷”,实现了吉姆怀揣已久的英雄梦想。但正是由于吉姆通过武力方式插手当地政治生活,干预当地管理事务,最终也给帕图桑岛带来了灾难,使其陷入新的混乱,而吉姆自己也没有逃脱命运的终结。
特殊的人生经历,“欧洲中心论”和“种族优越感”的深刻影响,使康拉德不可避免地沦为帝国主义的坚定拥护者。然而,由于出生于波兰,东欧时期的社会政治、文化背景,尤其是年幼时的政治流放和在东方殖民国家的航海经历早已在康拉德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无论所处何时,身处何方,康拉德都无法抹去。因此,康拉德并非帝国主义的绝对代理人,在自然流露种族优越感的同时,也表现出了对东方及东方人的怜悯和同情;他在为帝国主义兴盛代言的同时,也扮演了颠覆者的角色,并为其最终灭亡埋下了伏笔。
(云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