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苍天的帽子
2014-08-15千里光
文/千里光
一则视频让我泪如泉涌。
那是来自荷兰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街头,寒风瑟瑟,一顶安放在地上的浅色礼帽旁,一位身着深色上装、胡子拉碴、脸庞瘦削的老头,正在深情吟唱《你鼓舞了我》。
他叫Martin Hurkens,今年已经61岁,2010年他以57岁的“高龄”一举夺得“荷兰好声音”全国冠军。
他的声音确实好听,清澈、纯净,犹如发自一颗透彻明净的心。
每当我心情低落,我的灵魂如此疲惫。
每当麻烦接踵而来,我的内心苦不堪言。
因为你的鼓舞,让我超越了自己,
没有任何的人生,可以不经历痛苦……
本来这首曲子我并不陌生,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令我动容。也许是歌词产生的共鸣,也许他完美的天籁般的声线直抵我的内心。
但是,如果他是在舞台上呢?比如维也纳金色大厅或是悉尼歌剧院。那里有追光,有舞美,有考究的音响,有庞大的乐队,甚至有一群身材婀娜的伴舞。还会那么动人吗?
倒是未必。
我想,应该是街头这个特定的“舞台”所营造的氛围起到了想象不到的效果。没有灯光,没有音响,没有报幕,没有舞美,也没有慕名而来的观众……一无所有,就孤立无援的一个人,有的只是一颗真诚的心,和一旁,那顶仰望苍天的浅色的帽子。
我因此而莫名心软,感同身受,内心充满了悲悯。
那一刻,我竟然想起了国内的一位当红女星站立街头卖艺的情景。那是在英国伦敦的街头,她没唱歌,只是用旧报纸撕扯成各式服装,然后在脸上涂抹油彩,或扮日本艺妓,或画京剧脸谱,然后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当然,她脚旁也放着一顶帽子,口朝上,张开着,像是在乞求上天的怜悯。
她就是汤唯。
之所以“链接”到汤唯,是因为那天正好传来她与韩国导演金泰勇在位于波罗的海的法罗岛喜结连理的消息。
法罗岛上总共才五六百个居民,交通不便,几乎与外界隔绝,岛上没有邮局,没有银行,也没有警察局,也谈不上有多少迷人的风光。然而她却因为导演英格玛·伯格曼常年居住,而成了电影人心中的圣地。2006年李安就曾专程上岛拜访英格玛·伯格曼。
我觉得汤唯之所以选择法罗岛,原因大概也在此,一是朝拜圣地,二是追随恩师的步伐。
她的恩师自然就是大导演李安。正是因为李安的大胆启用和悉心调教,她才出色地塑造了一个血肉丰满的“王佳芝”的银幕形象,从而一举成名天下知。
却也因为“王佳芝”,她成了不少人眼中的“脱星”,惨遭封杀,正在播出的广告被迫叫停,男友弃她而去……接二连三的打击汹涌而来,她一下子陷入了一个女人难以承受的灭顶之灾。
又是李安毅然发表声明,态度鲜明地挺她到底。想必那一定是她挣扎中抓住的树干或绳索,她知道得救了。
相信她远赴英国游学,就是李安的“仙人指路”,让她暂且避一下风头,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让自己清静一阵。
据说封杀她,是出于对青少年保护的需要。我不便对此举有过多的置喙,想必上面也是考虑良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我只是替她委屈,好像她一不小心在现实生活里,又扮演了一回“王佳芝”。
因为需要接近“易先生”,王佳芝不得不听从“组织”安排,以“失贞”来改变自己学生的身份,从而显得更像个“少奶奶”。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坠入万复不劫的绝境。
“就连现在想起来,也还像给针扎了一下,马上看见那些人可憎的眼光打量着她,带着点会心的微笑,连邝裕民在内。”
“她不但对梁闰生要避嫌疑,跟他们这一伙人都疏远了,总觉得他们用好奇的异样的眼光看她。”
张爱玲的寥寥几笔,惊人地点出了这世界的人情淡薄,世态炎凉。王佳芝原本是服从“组织”的决定,想不到最令她难堪的还是“组织”同志异样的眼神。
那是可以想见的尴尬,她只有落荒而逃。
“我傻。反正就是我傻。”她对自己说。
王佳芝此刻的后悔也为她日后关键时刻放走“易先生”作了最有内在逻辑的伏笔。
我想,汤唯在接到《色戒》本子的时候,一定也考虑过其中“床戏”会带来的后果,就像当年王佳芝知道自己与毫不相干的梁闰生睡一觉便意味着什么一样。只是她们都年轻气盛,热血沸腾,都相信“组织”,愿意服从“组织”对自己的一切安排。
如果说,当年王佳芝们的“组织”是一群热血青年凑合起来的乌合之众,那么今天汤唯的“组织”又是什么呢?不是李安,李安只是一个导演;也不是某个握有生杀大权的某某局、某某部,因为人家并没有要求你去扮一个什么角色。
那“组织”其实是无形的,它应该就叫“艺术”。
“为艺术献身”是每一个艺人应该具备的职业操守。当“组织”需要你献身的时候,往往有很多人是经不住考验的。人言可畏,挡也挡不住啊!于是就请来了替身。
有时候,我们只有自证清白。就像汤唯在英国街头卖艺时,放脚旁的那顶帽子,仰望苍天,祈求上天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