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情
2014-08-15彭家河四川
彭家河(四川)
我们其实是鱼,王二皮对我说,而且还是一条小渣渣。
王二皮从升钟湖回到成都后,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包养这个词,只不过,这回包养的是这些个渣渣鱼。王二皮与包养扯在一起是因为他曾经谈过三个女朋友,而且一个比一个水灵。只是因为他车子曾经太好,女朋友长得又太容易让人妒忌,于是恋爱一词让别人说成了包养。王二皮觉得只要能包养上这么嫩气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好。他的车子被第三个女朋友开走后,王二皮包养的对象也开始转移了。
去年国庆长假,王二皮从升钟湖带回了几条小鱼,是他亲手钓的。别人钓的都是一尺两尺长的,可以直接下锅,王二皮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只好悄悄带回成都养。不过,他好像还没有想到要把这几条鱼养大再杀了吃。
王二皮找来一个玻璃花瓶,倒上水,把还活着的鱼放了进去。王二皮回到光棍后,又重拾起了书本打发日子,继续自己的诗人梦。王二皮写过几年诗,他的灵感就是那些女朋友给他的。王二皮的诗基本上只给他的女朋友读。在女朋友高兴时,他的诗就能获诺贝尔文学奖,在女朋友不高兴时,就是狗屎。王二皮失去一个女朋友,他就摔给人家一摞诗稿。经过三个女人后,王二皮的才华和激情差不多掏空了。于是,王二皮开始独自修身,淡定面世。
三天过后,王二皮的花瓶里只剩下了一条鱼。屋子里只有王二皮与这条鱼是活的。当然,王二皮出口成诗的习惯却没有因为鱼不说话而丢掉,不过倒是从诗变成了白话。
我们睡觉了、我们起床吃饭……王二皮每天都要这样与那条鱼说话,这样,他就觉得不孤独了,那条鱼也就不孤独了。王二皮每天还与那条鱼 “我们我们的……”说诗歌和小说。
一天中午,隔壁陈妈见二皮门开着,便顺手帮他关门。听见二皮又在说:来,我们听首诗。陈妈知道二皮好久没有带女朋友回来过,正猜着是不是又有了?陈妈进门说:二皮把门开着,小偷进来啷个办?陈妈四下盯盯,没有人。又问二皮:你在与谁说话?陈妈好歹也是为自己好,二皮还是礼貌地回应,眼睛一扬说:呐,就是我们。你是说那条鱼叫 “我们”?看到二皮肯定的眼神,陈妈迷迷糊糊地出门了,还一边嘀咕:鱼是 “我们”?那条鱼叫 “我们”?
因为陈妈不是诗人,她不懂二皮。不过,陈妈的疑惑倒反而让二皮觉得这条鱼是应该有个名字,叫什么呢?就叫 “我们”吧。与往常一样,二皮每天叫“我们”起床、吃饭、读诗、睡觉。 “我们”一声不哼,偶尔摇头摆尾,算是回答。二皮觉得 “我们”太好了,比他的前几届女友善解人意,不和二皮顶嘴耍赖,不骂二皮是疯子,也不把二皮脸上抓得出不了门。
二皮与 “我们”的感情与日俱增。然而二皮经常早出晚归,三五天不落屋。他想, “我们”在家会孤单的,于是又到城外的鱼池钓了一天,又成功钓回一条小小的鱼。二皮把这条鱼带回家放进花瓶里,然后站在一边看,发现 “我们”根本不理这条鱼。碰到一起还把花瓶搅得天昏地暗,像是在打架。给这条鱼取个什么名呢?文学,就叫 “文学”。这样多好,“我们”与 “文学”天天在一起,多诗意。二皮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没有女人也会有灵感。二皮想看 “我们”与 “文学”到底会如何相处下去。
二皮自从有了 “文学”后,他四处游玩就非常坦然了,他不再担心 “我们”会孤独。二皮在家,总不会忘记给花瓶换水放料, “我们”和 “文学”一直默默无言,看不出来有什么苗头。二皮那天给“我们”和 “文学”念了两段爱情诗后,就过来看它们的动静。啊!!二皮发现“我们”与 “文学”嘴对嘴,不停地在吹泡泡。二皮用指头狠狠地弹了弹花瓶,“我们”与 “文学”还搞起恋爱来了!竟然不理我。二皮生气了:妈的,把我晾一边了,龌龊!
二皮始终想不通, “我们”啷个与“文学”好上的呢?这样,他自己不就又成光棍了?二皮很郁闷,决定再到升钟湖钓条鱼回来,看它们如何处理这个三角恋。三角形最稳定,三权分立,二皮想,鱼也应该懂得起。
二皮又驱车三百公里来到升钟湖。二皮的水平应该说是世界顶级的,因为凡是到升钟湖钓鱼的,从来没有人会钓到他那样小的。二皮不与人家比鱼大,也没有人敢与他比鱼小。二皮的钓鱼战绩与升钟湖当年的国际钓鱼大赛冠军的战绩各执一端,虽然没有人会给二皮颁发 “姜太公”奖杯和十五万元的巨额奖金。
二皮仍专心钓鱼。终于,经过三天的耐力赛,二皮从梦中醒来,拉起鱼竿,指头大小的 “你们”来了。 “你们”,是二皮早就想好的名字,二皮不是在钓鱼,是过来迎接 “你们”的。
二皮把 “你们”带回成都,放进花瓶,这下, “我们”、 “你们”和 “文学”就成天在一起了。二皮又恢复了生活的常态,只不过说话时的内容变化了一点:“我们”、 “你们”起床, “文学”呢?“我们”、 “你们”别和 “文学”天天搅在一起。二皮想, “我们”与 “文学”的爱情肯定会被 “你们”破坏。二皮希望这三条鱼能各自安静生活,谁也别招惹谁,不远不近,不弃不离,不争不吵。二皮虽然有时会担忧 “我们”与 “文学”的爱情,但是他相信, “你们”的到来,一定会引起些变化。二皮有耐心,他仍旧招呼花瓶起床、吃饭、睡觉、听诗,然后隔三差五地早出晚归。
二皮把以前写给几位女友的诗基本上全温习了一遍,他相信 “我们”、 “你们”与 “文学”的爱情应该有个眉目了。那天,二皮读完一首昨晚刚写给新搬进陈妈家的那个乡下保姆的长诗后,静静地观察花瓶。
“我们”与 “你们”都在 “文学”身边挨挨擦擦,好像没有敌意。二皮觉得不可思议,他又选出新诗中最精彩的一节重复吟诵。这下倒好, “我们”、 “你们”与 “文学”三张嘴巴嘟在一起,共同在接吻!乱了,乱了,这个世界有点乱!二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 “你们”都与 “文学”好上了?二皮想到隔壁单眼皮的保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狠狠地骂道:啷个都与 “文学”搞上了呢?妈的!
愤怒出诗,也顺便引出了爱情。在隔壁保姆单眼皮下的好奇目光中,二皮熟练地将他的诗送给了她。二皮的诗才写到第三首,单眼皮就已躺在二皮的肚皮下了。单眼皮那天从二皮身下溜出来,湿漉漉地对二皮说:这屋子里有股怪味,腥!二皮想,那应该是花瓶里鱼接吻的味道。二皮恶狠狠地骂道:龟儿 “文学”,全是它造蛋,明儿我就把它甩了。单眼皮看不懂二皮的爱情诗,但听得懂这句话,问:你不是写诗吗?不要文学还如何写诗呢?二皮立马用舌头把单眼皮的嗓门堵住,含混不清地说:老子写诗不靠 “文学”照样行!
单眼皮也支持二皮把这三条鱼甩了,但是她心软,劝二皮还是不要杀生害命。二皮想,干脆把这三条鱼送回升钟湖算了。二皮帮单眼皮在陈妈面前撒了一个谎,说昨天单眼皮带陈妈出去晒太阳的时候,门外来了个送信的,说单眼皮的妈妈病得快不行了,要单眼皮回去送终。单眼皮阴着脸地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小区大门,二皮就开车过去接上单眼皮,二皮要带单眼皮到升钟湖私下奔一回。车子刚上城南高速,二皮就开始给单眼皮写诗了: “我们”与 “文学”搞上了, “你们”与 “文学”也搞上了。我,只有到升钟湖。当然,我还要,带上我最爱的——单——眼——皮——
单眼皮甜蜜地倒在二皮的胸前,一摇一晃地流起了涎水。二皮见前面没有车,于是腾出一只手去擦单眼皮滴在胸前的口水。突然,二皮的车载GPS温柔地说:你已超速,前方照相。二皮的油门还没松到底,前面已经电光一闪。二皮心里一痛:完了,200又没有了。二皮头皮一颤,手下一紧,发现已经抓着了一只小小的肉桃。单眼皮睁开蒙眬的单眼皮,嗲声嗲气地说:皮哥哥,你轻点行吗?
二皮将整个花瓶甩进了升钟湖,幽幽地说: “我们”与 “文学”好过了, “你们”也与 “文学”好过了。这个二手货,还有谁会喜欢呢?单眼皮在远处喊二皮:二皮,河那边的村子好漂亮啊,我们快过去吧。二皮恶狠狠地说:走,到临江坪奔一周!
一天,我遇到二皮问:网上疯传的那张摸奶的照片真的是你吗?二皮甜蜜地一笑:交了二百元的罚款,却给我与单眼皮的爱情打了个著名的广告。那单眼皮现在哪里呢?二皮说,临江坪真是个生儿育女的好地方,我给临江坪一个渔家乐的老板拿了两万,等单眼皮快分娩时再回成都产崽!那 “我们”呢?二皮一脸坏笑,捏捏我的脸,说:我们不是在这坐着的吗?我又问: “文学”呢?二皮腮边的胖肉两抖: “文学”的事,估计还得问 “他们”了!升钟湖每年都有钓鱼比赛,谁能找到它请告诉我。
二皮说完后,我就在想, “他们”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