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对伊战争的地缘政治之变
2014-08-12王紫祎郭思杨
王紫祎 郭思杨
海湾战争期间,美国特种部队逮捕伊拉克士兵
2014年,伊拉克进行了战后第三次选举。在民主外衣之下,政治派别之间的丑陋斗争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美国撤军后的第一天,总理马利基就命令逮捕逊尼派副总统哈希米,罪名是他曾领导着一支暗杀小组刺杀警察局官员和政府官员。一位西方外交官告诉媒体,事实上,“在内战时期,很多政治领导人都有自己的暗杀小组”。
中东政治版图的特征之一,是各国的国家利益诉求在宗教和民族纽带的纠缠下形成极其复杂的关系。一个国家的政权更迭,即可产生广漠的地区效应,而地区格局的任何变动又会对具体国家的内部政治构成牵制。
1990年8月,萨达姆发动战争并吞科威特。1988年两伊战争结束后,伊拉克一方面遭遇战时经济困难,积累700亿美元外债,另一方面,军备急剧扩张,伊拉克在海湾乃至整个中东具有军力优势。萨达姆对科威特的吞并是对海湾地区格局的一次主动求变。一旦拥有科威特的石油资源,伊拉克将在与沙特、伊朗组成的三组鼎立格局中占据领先地位,并在欧佩克内部拥有相当领导权。
萨达姆的诉求既遭致沙特为代表的海湾国家的不满,也直接触动了美国在中东的根本利益。1990年,苏联解体已呈不可扭转之势。中东两极争霸的权力平衡被打破。美国不再需要因避免与苏联发生直接冲突,在中东事务上保持间接干预。
于是,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为契机,美国在联合国框架下组建多国部队,对伊拉克进行了持续42天的海湾战争。
海湾战争重新确立了伊拉克、埃及、沙特阿拉伯和伊朗这些地区性大国的政治地位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
作为海湾战争的主战场,伊拉克的经济损失相当于10年全部石油收入。加之此后10年的国际制裁,已无经济重整的机会。军事上,伊拉克军队整体作战能力损失2/3以上,海军在这次战争中基本上被摧毁,在海湾地区已无法对沙特和伊朗构成威胁。
通过海湾战争,美国得以在以沙特阿拉伯为代表的海湾国家实现长期驻军,将海湾地区纳入自己主导的安全防卫网络。
埃及作为阿拉伯世界反伊拉克联盟的主要成员,与美国的政治、军事关系进一步加强。美国期望埃及能在海湾战争后美国倡导的地区安全协议中发挥重要作用,担负起海湾地区弱小国家保护者的重任。为此,美国向埃及大开绿灯,不加限制地向其提供军事装备,加速埃及正在实施的军事现代化进程。
伊朗在整个海湾战争中表示“严守中立”。伊朗既希望外界力量打击老对手萨达姆,又担心伊拉克被削弱后其他势力趁机进入海湾地区。海湾战争的结果对伊朗来说喜忧参半。战争削弱了它最危险的地区对手。石油价格上升和出口量的增加促进了其出口收入的大幅度上升。在外交上,伊朗在国际舞台上积极斡旋,反对大国在海湾的军事集结,积极呼吁多国部队和伊拉克同时撤出科威特,伊朗努力寻求结束海湾战争的方案,极大地改善了伊朗在国际社会的形象。在政治上,海湾危机期间,伊拉克为避免两线作战,安抚伊朗,满足了伊朗在两伊战争中没有实现的愿望——拥有阿拉伯河的一半领土。但同时,通过这场战争,美国力量高调介入中东事务,在海湾各国建立安全体系,部署军事存在。失去苏联后盾的伊朗进入了直面美国的战略时期。
伊拉克战争爆发以前,地区格局已经经历了10余年相对稳定的状态。美国以“东促和谈,西遏两伊”的战术在中东求稳。但“9·11”事件的爆发令美国重新审视求稳战略,希望以民主为形式对中东进行政治改造,将中东国家纳入新的制约机制之中,以应对恐怖主义袭击等新兴出现的挑战。
“大中东民主政策”的实施需要在中东建立民主样板。布什在美国国会发表《国情咨文》,将伊拉克与伊朗、朝鲜列为“邪恶轴心”,美国可以“先发制人”推翻这些国家的政权。2003年,美英联军以萨达姆政权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对其宣战。其实质是凭借美国在地区的绝对主导权,单方面对地区进行手术刀式的改造。
按照美国的战略预期,战后,伊拉克能够建立民主政权,成为美国在中东的桥头堡,一方面进一步制约伊朗,另一方面向其他国家输出民主化。但这次改造并不像海湾战争那样成功。
萨达姆专制倒台后,伊拉克陷入宗教、民族和政治派系的斗争,在2006年进入内战。作为外来力量,美国并没有能力扭转这个国家的持续混乱。
伊拉克的混乱一方面为极端组织的发展提供了舞台,宗教极端组织成为中东和海湾地区一种重要的力量。另一方面,它也改变了周边大国的地区政策,将它们卷入更深入的博弈。
沙特和伊朗是伊拉克局势的主要相关方。伊拉克战争初期,沙特一直为美国提供军事、后勤支持。沙特不仅允许联合军使用三个空军基地空袭伊拉克,允许美军特种部队以沙特为跳板进攻伊拉克,还以低价向美军提供了石油、燃气等物资。但战后的伊拉克并没有成为一个对沙特友好的稳定政权。当伊拉克陷入内战的泥沼,国内政治被什叶派主导时,沙特的主要战略转变为防范伊朗势力填补权力真空,其方法是积极反对美军撤出伊拉克。沙特曾表示如果美国撤军,沙特将为逊尼派阿拉伯人提供财政和武器援助,抵御伊朗对伊拉克的渗透。
伊拉克战争爆发后,伊朗紧密关注其局势,在两伊边界做好了军事准备,警告美军不要进入伊朗的主权范围,否则将会遭到“决定性的”回击。伊战结束后,伊拉克民主的天然缺陷显现出来。伊朗政府迅速抓住权力真空的机遇,积极与新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全力支持伊拉克的稳定。伊朗的安全局势非但没有恶化,反而在中东形成了伊朗、伊拉克、叙利亚一线的什叶派新月带,增加了实力砝码,优化了其安全环境。
2009年奥巴马上台后,美国开始在中东实施战略收缩。2011年底,全部美军撤离伊拉克。美国的离开使得伊拉克的安全和政治局势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这加剧了沙特等国和伊朗在中东动荡中的势力争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