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蕾:经济界的“刺头儿”女侠
2014-08-11
左小蕾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女经济学家之一,有些人对她大大咧咧的讲话方式有非议,但也有人视为她推动中国教育产业化的女侠。她却对《经济》记者说,她的学术生涯可以总结为无数偶然促成的必然。
赶上机遇从数学转向经济
左小蕾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这件事情对我们那一届的学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是偶然赶上机遇的一代人。
她当时觉得若不把握好,之后的政策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考上大学就更不知道了。“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不像现在,没有现在的孩子那么多想法。现在的孩子比我们眼界大、也思维比我们灵活,但我们不胡思乱想,更加专注,整体来讲更努力、更珍惜。”
左小蕾笑着回忆道,“比起现在的学生来,我们那代人是多了几分社会沧桑感的。”左小蕾上大学的时候,同学大都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很多都20多岁,有了工作经验。
上大学后,左小蕾一开始学的是数学,是数学系的学生会主席,至于后来为什么转向经济学,她说这又是一个偶然。
“在大二结束、大三开始的时候,有一天经济系主任找到数学的系主任,说改革开放了,我们因为‘文革断档时间过长,已经看不懂现在的外国经济学文献了。因为当时经济学界特别喜欢使用大量的数学模型来解释经济问题,经济学系主任希望从数学系里调一些学生来经济学系上课,作为边缘科学的研究者。”
但当时,对学数学的人来说,每次算题都要费很长时间,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思考、做作业,才能真正掌握数学工具以及学习数学的方式,因此许多人都不愿意分心。但是,作为学生会主席,由于在生活方面积累了一些经济学知识,左小蕾决定带领大家做点事情,因此在完成数学系的学习后,她开始转攻经济学。
经济学无疑是离财富最近的地方。但左小蕾说,她当年学经济和现在搞经济学研究并不是为了多挣钱,而是想为国家的发展做些事情。“那个时代,在美国学经济的出来也就是当老师,这不算一个能挣钱的职业,甚至算不上中产阶级,但仍有很多人在义无反顾地学习经济学,我们是想为国家的发展做些事情。”
对于目前很多学生热衷金融领域的现象,她说,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扎堆在金融行业未必能显示出一些学生的真正爱好和能力。”
公派留学压力大
大学一毕业,左晓蕾就得到了一个公派出国学习的机会。她至今仍然认为这是个偶然。
“在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我能够出国。那时没有奖学金就没法出国,学什么专业的都要先去申请奖学金。之前我们学校里只有几个访问学者,或者极个别同学海外有亲戚,能够资助他们去上学。我们是上了大学之后,学校才逐渐开始有了公派出国。”左晓蕾笑着说,这都是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
由于当时丈夫汤敏被派到美国留学,当时不成文的规定是夫妻不能派往同一国留学,左小蕾最后毅然选择了独自去法国留学。后经中国驻法国大使馆同意,她终于同在美国留学的丈夫汇合,完成学业并开始了另一段执教生涯。
在美国的重头戏,自然就是学习。前几年学业比较紧,让左小蕾终生难忘。“到了国外才发现,当时国内外对经济学概念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制度和观念上有所不同,国内是转型经济,法国和美国都是成熟的经济体,又都是资本主义社会。不仅仅是这些国家,和亚洲的韩国等地相比,我们当时对经济学的理解也完全不同。”这对她来说就好像闯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让她一度感到很大的压力,只好硬着头皮去学。“我国那时连税都不收,但是上课时教授会突然抛出一个税收的概念,然后出一个约束曲线,这些都是完全从零学起。”这些新概念给了她很大的震撼,倍感压力的她,一有时间就去听课。左小蕾说,她在美国读博士时把该校本科和硕士的课程几乎全都听了一遍,“后来写完论文有空了,才有心情开始和同学一起出去聚会,或者看电影”。
靠着执着和努力,左小蕾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她还记得,数学基础给她帮了很大的忙。“因为数学好,有时候其实并没有学得很懂,但在经济学考试的时候也经常能够得第一名。”
在啃经济学的同时,语言也是左小蕾必须攻克的一大关卡。“我们那时也不像现在的孩子一样,有机会接触到那么多英文电影和学习材料。”左小蕾感叹,尤其她是之前在法国留学的,学习的都是法语,后来才到的美国,所以学英语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英语、法语专业词汇有许多都是类似的拼写,她开始经常会按法语读音来读英文单词,人家觉着她把英语讲出了法国味,闹过出了一些笑话。”又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碰上了一位同样选择了夏季课程的美国老太太,就找机会和她泡在一起练口语。“过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英语水平就比之前好多了。”
“刺头儿”与女侠
在中庸观点较多的经济学界,左小蕾每每发声都是一剂猛药,态度温婉的她讲起经济问题总是言辞犀利。有人认为她是爱出风头的“刺头儿”,也有一些人认为她是力挺改革的女侠。
在大家都在纠结于如何学习美国大力发展虚拟经济经济的时候,左小蕾便公开发声,“金融市场是不是要走这么远?虚拟经济是不是要走这么远?”
左小蕾认为,虚拟经济跟实体的经济不能离得太远。“次贷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风险,在它的基础上又发了很多的虚拟衍生产品,一级一级地衍生上去,而且这些产品总的市值最高的时候大大超过了GDP总量,所以就形成了一个大泡泡,后果就是爆发金融危机。”
“现在国内很多学经济的人对概念的理解是有问题的。一些有点影响力的人自己都还没有学懂,就开始给别人分析,有些言论还经媒体扩散给大家,是在误导大家。”她举例称,第一季度经济数据下滑了,就有人说经济有问题了,然后去鼓吹应该宽松,舆论压力一大就可能绑架政府决策,这是很不对的行为。“第一季度经济数据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全年趋势性的判断依据。因为有20多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没有生产活动。特别是在当前的经济状态下,最不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宽松货币。找出新的增长点,形成合理的新的增长结构,加大对合理的产业结构的投资,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但她也矛盾地表示,总是走到人家跟前说“哎,你这基本概念都是不对的”是很难的。“说多了人家会觉得在指责别人,但是不去纠正问题又一直摆在那里,我现在一般在发生重大事件时都还是要写一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也算让反对我的人和大家听听不同声音。”
对于经济预测,左小蕾连连摇头。她认为在没有确凿、全面的数据的情况下,草率做出预测是没有一点意义的。“只拿一两个数据就来预测,大多数只能预测错误。”
有过教师从业经历的左小蕾不仅在学术研究上力求本真,在教育上也力荐改革之策。她和有“高考扩招之父”,“教育产业化之父”之称的丈夫汤敏,共同促进的教育产业化改革被称为一剂猛药。左小蕾1998年年底提出了一整套方案递送国务院,1999年3月就被国务院采纳并付诸实施了。
“在中国当时大学生比例是4%时,而菲律宾大学生比例都占到了20%以上,我们要让更多孩子接受大学教育,扩招既刺激、推动了消费,拉动了内需,又减缓了就业压力,解了政府的当下的燃眉之急,长远说也提升了国民的基本素质。”但在她看来,当时方案中的一些内容还需要继续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