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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高等职业教育“回归”本位

2014-08-11乔宠如

经济 2014年7期
关键词:回归校企转型

乔宠如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总是呈现出一起一伏、一进一退的发展态势。1985年的中等教育体制改革,在促使中等职业教育飞速发展的同时,大大降低了中考升学率;而1999年的高校扩招,虽然带动了高中的快速发展,中职却迅速萎缩。

2014年,高等教育领域“改革”讯号频发,又一波改革袭来。

1月,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提出,“要加快形成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校企紧密合作、产教深度融合、中高职衔接、职普沟通,体现终身教育理念,具有中国特色、世界水平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3月,教育部副部长鲁昕在“2014年中国发展高层论坛”透露,2000年后“专升本”的600多所地方本科院校将逐步转型,以职业技术教育为核心,培养技术技能型人才。

6月,国务院发布《加快现代职业教育发展的决定》,明确提出,要“引导一批普通本科高等学校向应用技术类型高等学校转型,重点举办本科职业教育”。

改革的讯号在不断临近。为什么要引导地方本科院校向职业教育转型?怎么转型?是转型还是将其“打回原形”?各界讨论此起彼伏,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转型的动力和合力

本世纪初,伴随着高校招生规模的急剧扩大,涌现出了一大批独立学院和“专升本”的地方院校。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副会长余祖光指出,一些独立学院和“专升本”的院校,专业设置不合理,学校定位也存在问题。“很差的学校搞学科型的教育,结果搞得不伦不类。”有些学生无法适应劳动力市场的需要,只好再去学一门技术技能才能实现就业。

国务院此时提出引导高校转型,主要动力就是要解决当前中国社会突出的就业问题。鲁昕在演讲中说:“中国解决就业结构性矛盾的核心是教育改革。教育改革的突破口是什么?我们认为是现代职业教育。”

2014年一季度人社部的监测数据显示:劳动力市场总体的求人倍率(岗位空缺与求职人数的比率)为1.11;而在同期,技师、高级技师、高级工程师、高级技能人员的岗位空缺与求职人数的比率较大,分别为2.01、1.91、1.81和1.8。技术技能人才的短缺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劳动力市场的结构性问题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的一个共识,短缺却将在一段时间内长期存在。原因在于职业学校——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重要教育机构,生源开始减少。

教育部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9月,我国共有普通高等学校2442所,其中高职(专科)院校1297所,占比超过一半。尽管高职高专在学校数量上略占优势,但其招生规模却落后于普通本科高校。21世纪教育发展研究院发布的2014年《教育蓝皮书》指出,本科与专科招生之比由2011年的52:48调整为2012年的54:46。随着我国高考适龄人口的下降,高职高专的生源将呈现出更大幅度的下降态势。

教育结构与产业结构的不匹配,使得劳动力市场对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十分强劲。一个直观的事实是:近几年,高职高专学生毕业初次就业率仅低于985大学,高于211大学和其他本科学校。

客观条件要求地方本科院校向技术应用方向转型。

然而,政府—学校—行业的转型合力仍然有待形成。

21世纪教育发展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告诉《经济》记者,在学校层面,把地方本科院校转为职业教育,确实有利于解决高等教育结构失衡的问题。但同时,“地方本科院校转型,不能停留在形式上,而要进行实质性的转型,解决深层次问题。”

熊丙奇所指的“深层次问题”,涉及师资建设、课程设置、人才培养模式的方方面面。但他强调,最重要的是要落实和扩大学校的办学自主权,“让学校自主决定是否转型,如何转型,以及转型后的诸多方面”。

北京师范大学职业与成人教育研究所俞启定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说,在政府和行业层面,“落实转型,涉及高教行政部门和职教行政部门的配合问题。”在我国的教育体制中,本科以上的院校归高等教育司管理,高职、中职归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管理。在各地,情况可能又有所不同。同时,职业教育与行业的联系很紧密,需要和相关的行业部门形成合力。“这不仅仅是教育部能做到的,很可能需要更高层来做宏观的统筹。”

另外,俞启定认为,作为发展教育重要的物质保障,财政投入也是很必要的。2005年,国家将职业教育定位为我国教育发展的战略重点,并在“十一五”期间投入了100亿元来改善职业教育办学条件;另外投入40亿元,用于学生学费的减免。“倡导学校转型,不给经费投入,那就相当于无米之炊。当然,这也不是个‘拍脑瓜的事。需要好好算一算,到底需要多少经费。我们可以先找几个学校做试点。”

转变对职业教育的认知

转型难点是什么?在采访过程中,很多专家学者都表示,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基础,是转变职业教育“低人一等”的社会认知。

按《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的规定,职业教育不仅指各类职业学校教育,也包括多种形式的职业培训。但长期以来的社会现实是:中考考不上高中的孩子才去读中职,高考考不上大学的孩子才去读高职,最终形成了职业教育“低人一等”的刻板印象。

“一般说‘转轨是褒义词,转轨成职业教育,很多人立马就不爱听了。”俞启定无奈地说。实际上,在他看来,职业教育可以是一种培养实践应用能力的课程体系,也可以是一种教育理念。厘清职业教育的内涵,重新定位职业教育,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熊丙奇则更加一针见血地指出:“要促进现代职业教育发展,必须调整对职业教育的定位,不能将其作为一个学历层次,而应该作为一个类型,与普通教育平等发展。”

他还告诉记者,如果教育平等发展,学校自主办学,那么地方本科院校要办好学,吸引生源,只有走培养职业人才、应用技术人才之路。从这一点看,目前其实不是引导地方本科转型,而是让其回归到本来的定位。

校企合作:不能“裸婚”,也不能“买卖婚姻”

俞启定常常提起的一句话是,职业教育的本质就是就业。

然而,由于学校的教学周期长,对技术变化的反应不敏锐,“我们的教育其实严重滞后于生产实际。”余祖光说。作为弥补滞后性的重要方式,校企合作显得尤为重要。不过,校企合作一直以来就存在着一些问题,最致命的一点,就是只注重技术技能的培养,忽视了学生思想素质的教育,尤其是产业文化的教育。

余祖光解释,所谓产业文化,主要包括先进企业文化、先进行业文化、劳动者正确的工作价值观和行为规范,以及符合现代产业发展的制度和舆论环境。

产业文化教育的缺失有多方面的表现:不重视行业历史文化传承、职业法规教育和安全教育等。而当学生毕业进入企业以后,又导致了多方面的后果。一方面由于缺乏对行业的热爱,员工离职率较高,不利于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和培训。据麦可思研究院发布的《2014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2013届高职高专毕业生半年内离职率(43%),远高于同届本科生(24%)。另一方面,这些学生到企业又发生了种种生产和安全事故。这其中,80%是由于工作责任心不足、安全意识淡薄等引起,工作技能水平不够只占很少的比例。

有人说,这是工业化过程中的“交学费”,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不可能一点弯路也不走。“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工业化的中后期,不能再犯初期的毛病。这就需要整个企业界、经济界联合职业教育,一起补上产业文化这一课。”余祖光说。他同时也指出了校企合作的另一个重要问题:企业的主体地位长期以来受到忽视。“咱们《职业教育法》规定企业做这个做那个,提了很多要求。颁布了10年,执法检查到了国有大型企业,老总说,头天晚上我让秘书给我打印了,我看了看,真不错。这就有问题了!作为一个大中型企业的负责人,就是一个职业教育的主体,应该知道按照法律该做什么。结果,过去10年了,连法律条文都没看过,这不是一个很大的讽刺吗?”

从2010年开始,教育部开始和行业开展对话,学校、企业坐一起讨论问题。校企合作终于从“背对背”的一团和气,转变成“面对面”的产教对话。尽管各有利益诉求,但是大家“丑话说在前头”,达成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共识。余祖光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趋势。

而从合作模式上看,传统的校企合作模式大都停留在“人、财、物”的交流,都是物质层面的。比如:企业安排学生实习,并从中吸收一部分实现就业;企业向学校订一批学生,给学校一些支持和引导,学校按企业的要求培养;学校允许企业把厂建在学校里,企业给学生提供实训;请企业的工程师、技术员到学校当兼职教师

余祖光指出,“校企合作,要强调教产对话,强调课程管理的文化对接、文化融合。这样才能更深入地合作。打个比方,没有物质是‘裸婚,光有物质那是‘买卖婚姻。合作不仅仅是物质的,应该重视合作中的知识创新。”

什么是合作中的知识创新?余祖光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他说,“大连理工大学有一位副教授,主编了一套《模具制造工艺》的书,作为职业学校的教材。当时,大连市一位已经退休的副市长,带着大连市模具开发园区的负责人和一帮工程师,专门到职业学校去听课。就去看学校讲得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脱离实际。听了两个礼拜,记下来好多问题。把这些问题反馈给这位副教授,由他再去改。”余祖光感慨地说,“这就叫校企合作!这就是一个很深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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