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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之国

2014-08-08李梅

兵器知识 2014年5期
关键词:预备役动员军事

李梅

以色列位于地中海的东南方向,北靠黎巴嫩、东邻叙利亚和约旦,西南边则是埃及。以色列在1948年宣布独立、建国,目前人口已超过700万,主要来自犹太人族群,也是世界上唯一以犹太人为主体的国家。虽然以色列建国短短数十年,并且强敌环伺,经历多次战争,但以色列的发展却没有因此受制。如今的以色列可以说是中东地区经济发展、科技先进、商业自由、国防工业发达的国家,这与其长期坚持的国家安全战略密不可分。不过随着安全环境的变化,其安全战略也面临着种种挑战。

以色列国家安全战略

二战后,以色列利用战后纷乱的国际形势建国,并为此发动战争,这造成其在立身之初即处于不安全的周边环境下,加上特殊的地缘战略位置,形成了当前以色列与众不同的国家安全战略。

本质 以色列的安全战略论述起来较为复杂,但简单说就是军事安全优先的原则。以色列首任总理本·古里安在总结建国经验后认为,在中东地区要想生存,建立军事强国极湍重要。这使其通常以军事方式处理包括政治分歧在内的几乎一切争议,并且经常把军事行动或战争视为优先选择,而不是最终手段。具体说,以色列的安全战略就是先发制人、境外御敌、寸土不让。

从实践看,以色列不仅积极进行军事防卫,而且屡屡主动挑起战争(如1 956年苏伊士运河战争、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1982年和2006年的黎巴嫩战争等)。而数次中东战争使以色列越战越强,安全边界不断扩大,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占领联合国划分给巴勒斯坦的6220平方千米土地: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以色列强占了约旦河西岸、东耶路撒冷和戈兰高地:1982年,以色列在黎巴嫩南部建立了一个“安全区”。同时,军事胜利还使阿以力量对比发生了有利于以色列的变化:纳赛尔为代表的阿拉伯民族主义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埃及于1979年与以色列达成单方面和平协议;阿以冲突被巴以冲突取代,阿拉伯世界与以色列的对抗,逐渐成了巴勒斯坦人的孤军奋战。以色列则由中东政治中力量弱小者日渐变成强大方,最终成为中东无人敢惹的“袖珍超级大国”。以色列早期的军事赢弱与其后来的军事强大,都导致了一种由军事考虑支配的安全战略。

成因 以色列安全战略选择及上述种种特性,主要源于以色列主观与客观、现实与历史的多种因素的作用。

以色列位于亚洲西部,是亚、非、欧三大洲结合处。其沿海为狭长平原,东部有山地和高原,西边有与地中海相连的海岸线,南边则有埃拉特的海湾(又称亚喀巴湾)。它与埃及边界长达220千米,与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地区有51千米的边界。1948~1973年间,以色列在四次中东战争中占领了大片阿拉伯国家领土,上世纪80年代后陆续部分撤出。现实际管辖面积为25740平方千米,包括戈兰高地、约旦河部分地区。以色列境内不但有伊斯兰教圣地耶路撒冷,而且其西沿地中海,东临阿拉伯沙漠,地形狭长,是南北商贸的交通必经之地。

以色列的重要战略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传统的兵家必争之地。19世纪末,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在世界各地兴起,各地的犹太人大批移入巴勒斯坦。一直到二战结束后以色列建国,犹太人才真正回到耶路撒冷,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阿拉伯人的强烈反对。在伊斯兰教世界里要让阿拉伯国家割让几千年来居住的土地去建一个异教国,是每一个阿拉伯人极力反对的。所以以色列刚建国,灾难就降临了,长达几十年的中东战争打响,这是以色列坚持军事优先战略的客观基础。

以色列领土面积小,缺乏回旋余地和战略纵深。从地理上看,1967年以前以色列的国土形状为烙铁型,中部沿海平原犹如个细长的把手,长约50千米,宽仅20千米,极易被拦腰切断。同时,以色列差不多是世界诸国中唯一与所有邻国都处在敌对状态的国家(除1979年与埃及实现和平)。以色列始终处在阿拉伯世界的包围之中,其西南是埃及,北面是叙利亚,东面是约旦和伊拉克。以色列整个国土面积,特别是工业中心完全暴露在邻国火炮射程之内。从叙利亚和约旦到以色列的所有机场,都至多只需飞行3~5分钟。埃及、叙利亚、伊拉克、沙特和其它阿拉伯国家,都获得了能够打击以色列境内任何目标的导弹。而且,以色列领土边界并未获得永久性承认(除了埃及)。因此,以色列面临的“边界压力”十分明显。以色列前国防部长达扬曾指出:“以色列整个国家就是一条边境线。以色列的安全有着罕见的地理上的脆弱性,这种脆弱性由于阿拉伯邻国的严重的敌对性而大大加深了。”这种特殊的地缘政治特点,决定了以色列总是从“最坏情况”构筑安全战略,因此其重心是军事主导,而无暇加入更为综合宽泛的政治性内容。

要说对生存危机的体验,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一个民族比犹太民族的感受更悲壮。在历史上,犹太民族饱经磨难,曾两次被灭国并导致民族“大流散”。在后来流亡世界各地期间,犹太人大多生活在与外界隔绝的犹太聚居区,许多犹太人试图走民族同化道路,融入所在国家和社会,但仍屡屡成为社会失败的替罪羊,经常面临排犹反犹浪潮,甚至在二战期间险些被纳粹德国种族灭绝。这种历史经验导致其对安全威胁十分敏感,一旦出现严重的安全威胁,以色列社会的“灾难边缘”心理就会迅速抬头。因此,以色列民众对“国防”的认识早已不仅仅局限于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而是为了“生存”。正是这种求生存、图复国的顽强意志,塑造了以色列军事优先的国家安全战略观。

以色列建国后,在军事优先的国家安全战略指导下,屡战屡胜,国土面积越打越大,安全环境得到改善。这种安全环境的发展与改善使得以色列国家安全战略得到了上至国家领导层,下至平民百姓的高度集体认同。这使其没有清醒地认识到,以色列安全环境的改善部分归因于以色列国家安全战略本身,但更多原因是国际格局变革,以及其在特殊国际安全形势下的作用。如苏联解体使中东亲苏强硬势力失去靠山;美国两次对伊拉克发动战争削弱阿拉伯激进势力等等。以色列单纯地认为这是其军事优先战略的胜利,因此其自身安全环境的改善反而强化了以色列对军事优先战略的依赖。

以色列国防动员体制endprint

以色列国土面积非常有限,人口也只有700多万,战争人口是其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因此为了贯彻以色列国家安全战略,以色列建立了严密的国防动员体制。

“全民皆兵”的兵役制度 由于国小人少,平时无力保持庞大的常备军,因此在第一次中东战争后,以色列就创立了“全民皆兵,迅速动员”的国防体制,实行独特的志愿服役、义务兵役与预备役三结合制度。一方面保持精干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现役和预备役正规部队,另一方面也注重培养全民的战争动员意识和军事常识,特别重视把战争动员体制作为国防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并进行了重点建设。

以色列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适龄青年应征入伍的比例远远高于世界上的其它国家,通常男子入伍的比率高达85%90%,女子也有50%以上。以色列兵役法规定:凡年满18~29周岁的男性公民、18~24周岁的女性公民,无特殊情况,都要应征服现役。其中男子的服役期为3年,女子的服役期为2年。

除了建设一支短小精悍的常备军以外,以色列还保留了一支强大的预备役部队,并成为以色列军队的主体。以色列预备役部队在数量上远远超过现役部队,而且服役时间长。目前,以色列预备役兵力共有43万人,是现役兵力的2.5倍,约占总兵力的2/3。预备役的来源主要有两类,一是退出现役人员,这类人员是预备役的主体;另一类是超过服现役年龄的公民,这类人在适龄期间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应征入伍服现役,但根据兵役法的规定,应服预备役。预备役人员每年都要征召服役,接受军训,一级预备役人员每年集训42天,二级预备役人员每年集训26天。以色列国防总参谋部官员曾说,每个以色列的公民都是军人,只不过每年有11个月在休假。此外,以军还非常重视预备役军人的质量,训练的目的是要求预备军上战场后有和正规军一样的战斗力,因此以色列设立多处装甲兵、炮兵等训练中心供预备役军人训练,还有各种模拟训练设施。

以色列把参军服兵役作为每个以色列公民的神圣职责,并十分重视爱国主义思想教育。以色列规定,入伍后的所有新兵都要分别到马萨达遗址和“哭墙”宣誓,“精忠报国”。以色列军队还经常组织现役军人在国内旅行,熟悉各地情况,观览名胜古迹,参观博物馆和经济中心等,告诉他们,这个美好的家园、这些伟大的成就都要靠军人来保卫,以增强军人的义务感和使命感。正因为将爱国主义教育法律化、制度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才铸就了以色列国民爱军尚武的精神,打造了这个“常胜王国”的军事力量。

高效的国防动员领导体制 以色列在战争中的动员机制十分高效快速,在军队和地方都设有动员机构,以保证平时和战时的高效动员。以色列将全国划分为14个动员区,建立了就地征召、就地储备、就地动员的机制。公民在所在区府征服现役,退役后编入该区预备役,战时编入原服役部队,从事原专业。每支预备役部队的编组都很固定,人员相对稳定。对预备役人员的管理实现了高度自动化和规范化,动员时每个人到何地集中、到何部报到,都有明确的规定。各种地方交通工具平时也登记在案,动员时立即纳入军队后勤系统,到指定地点待命。战时,利用各种通信手段发布征召令。除以色列外,全世界还分布着近800万犹太人。为了能够迅速动员组织犹太人回国参战,以色列国防军还宣布,要在全球设兵站,首批的9个兵站涵盖四大洲,分别设在纽约、洛杉矶、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法兰克福、曼谷、孟买和约翰内斯堡。在以色列看来,“举国皆兵”不仅是量的要求,还有质的规定。为此,以色列还先后制定了《预备役储备计划》和《预备役动员法》,因此其战争动员不仅速度快,而且能迅速形成战斗力,其动员的一级预备役部队的战斗力不亚于现役部队。

高效的国防动员体制确保了以色列在国家危机时刻保持强大的战斗力。第四次中东战争初期,以色列常备军遭到惨败.8个装甲旅和1个步兵旅大部被歼。面对危局,以色列立即发布动员令,不到20小时,部分预备役部队就开赴前线投入战斗。48小时后,全国就动员了30万预备役人员,约占当时总人口的7.9%,使以军兵力由11万人迅速增加到40余万人,为以色列转败为胜奠定了雄厚的兵力基础。

以色列的国防体制经济

除了高效的国防动员体制外,保障以色列军事优先国家安全战略的另一个重要支柱就是稳定的国防体制经济。

外部资金支持是强大后盾 当发生战争时,一国会大幅增加国防支出,占用经济发展资令,从而影响经济的发展。但以色列在每次战争中并非独自承担军费开支。美国每年给以色列数十亿美元的援助,其中大部分是军事援助。而且海外犹太人在每次以色列国家危机时大都慷慨解囊,并形成了固定的经济和技术援助体系。这极大地缓解了以色列的军费压力。

自主国防工业是坚强柱石 由于常年处于战火阴影之下,以色列的国防工业相当发达,其军火基本实现了自主研发与生产,这大大降低了战争经济成本。而且以色列军火产品出口到世界近50个国家,是西方国家中仅次于美、法、德、英的第五大军火出口国。战争为军火工业的发展提供了机会,军火生产所带动的经济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战争对经济的破坏。

特有的国家经济发展模式降低战争对以色列经济影响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以色列的经济发展模式。以色列资源相对贫乏,人口较少,劳动力成本较高,因此政府制定了以能耗少、资令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的经济发展模式。高科技产业、服务业较之传统的工农业所受战争的影响自然要小得多。

出口主导的经济形态 以色列经济属外向型经济。国内市场相对小,资源缺乏,因此长期以来,以色列都是以出口高、尖、精等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产品推动经济增长的。以色列对外贸易的约25%的出口国是欧盟国家,将近40%运往美国,约20%运往亚洲。因此在与周边国家发生冲突时,只要未被经济封锁,就对以色列的外贸影响不大。

正是这些原因抵消了多次战争对以色列经济的影响。从历史上看,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有三次事件使以色列经济遭受重创。第一次是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第二次是1987年底,被占领土内的巴勒斯坦人爆发了持续4年的起义,第三次是2000年9月底新一轮巴以冲突后,以色列经济急转直下。但由于以色列经济体制已经实现军事化,建立了独有的国防体制经济模式,因此其国家经济均很快得到了恢复。特别是在近期以色列与黎巴嫩多次冲突中,以色列经济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这主要得益于这种国防体制经济模式,确保了以色列能够长期坚持军事优先国家安全战略。endprint

以色列国防安全战略面临的新挑战

外交处境愈加孤立 以色列在阿拉伯世界直被视为“异类”,唯有埃及和约旦与以色列保持外交关系。9·11后形成的“反恐”氛围,本来使阿以关系出现了局部缓和迹象,但2006年以色列借口打击真主党而大举入侵黎巴嫩,2008年底又借口打击哈马斯大举入侵加沙,这一系列军事选择优先的举动使此前阿以之间的缓和氛围被破坏殆尽。更值得关注的是,土耳其也由以色列昔日“盟友”陡然变成潜在对手。长期以来,土耳其

直是以色列在中东为数不多的地区盟友,双方各领域合作均十分密切。但近两年,土耳其东向趋势增强,对以色列日趋敌对。更为严重的是,近几次以色列动武在以美国为首的两方国家国内都引发了广泛争议。这无疑将使以色列外交处境更加孤立,从而丧失国家安全的基础。

威胁隐患日趋增多 当前,虽然阿拉伯世界整体走向衰落,但以伊朗为代表的什叶派激进势力却异军突起,成为以色列主要安全威胁。伊朗的波斯/什叶派属性,使其在阿拉伯民族/逊尼派中本来不占优势,但以色列近些年种种军事优先的极端做法,客观上壮大了伊朗等激进力量在中东的影响力。同时伊朗核进程不断推进,新式武器研发也日趋加快。而美国当前整体处于收缩态势,对伊朗动武可能性日益缩小,由此使以色列面临前所未有的两难处境:妥协退让可能会使伊朗距离制造核武的门槛越来越近,以色列赖以自豪的核垄断优势将逐渐丧失;而如果以色列按捺不住,冒险对伊朗核设施发动袭击,很可能遭致伊朗全面报复,导致两败俱伤。

政治手段和愿望被弱化 在以色列对外决策中,国防军垄断了对军事事务和战略的分析,因而在政府最高层不可避免地盛行一种关于国家安全事务和战略的狭隘军事观点,导致以色列政府经常忽略经济、外交和谈判之类的考虑。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军情部门就曾拒绝了埃及的多次和平“试探”。随着后来以色列越战越强,以色列对军事战略的执迷日益强烈,由此使其数次错过实现安全的有利机会,未能将军事胜利最终转化为政治胜利。20世纪90年代初,国际格局再次出现有利于以色列的重大变动:苏联解体使中东强硬阿拉伯国家失去靠山而日趋式微: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使阿拉伯世界内部四分五裂;海湾战争期间,以色列面对伊拉克导弹袭击“打不还手”,赢得舆论的普遍同情和支持。9·11事件后,以色列面临实现和平的重要机遇,但以色列仍坚持军事优先战略,在巴以和谈中咄咄逼人。2010年9月启动的巴以和谈,终因以色列在定居点问题上拒不让步,甚至再次出兵打击了黎巴嫩,导致以色列安全环境越来越恶劣。

武力制约越来越缺乏 使用传统军事手段对付非传统威胁,使以色列日益被贴上了“国家恐怖主义”的标签。如2002年3月,以色列军队对杰宁难民营发动攻击,有450名巴勒斯坦人被杀。2006年7月,以色列仅因真主党绑架了2名以色列士兵,就大举入侵黎巴嫩,造成黎5000多人伤亡,100万人流离失所。2008年底至2009年初,以色列借口哈马斯向以色列境内发射火箭弹,在加沙大开杀戒,造成巴5000多平民伤亡。这种没有节制地使用武力报复,令以色列日趋走向自己反面,过度消费了历史留下来的情感资源,由大屠杀受害者和被同情者,日益成为大屠杀的施加者和被憎恨者。众所周知,19世纪初反法联盟在挫败拿破仑称霸欧洲野心后,并未严厉惩处法国,反使欧洲出现了“百年和平”;一战后战胜国严厉惩处德国,结果仅20年后就迎来新的世界大战。因此军事优先战略导致了武力使用缺乏节制和制约,已经成为以安全战略的主要潜在隐患。

总之,以色列军事优先的安全战略固然有其特定优势,但缺陷也十分明显。其过分强调局部区域的成本收益,而看不到整体利益和自身的能力极限,结果往往导致军事行为缺乏节制,造成局部利益理性化、整体利益非理性化。以色列1982年入侵黎巴嫩时,以色列领导者并不了解当地教派情况,而是想当然地以为凭借军事力量能够解决任何问题,结果却发现占领黎巴嫩只会使局势更趋恶化。因此依靠军事手段谋求绝对安全,最终将导致越追求安全,最后反而越来越不安全的境地。尤其在外部形势已深刻变化的背景下,这种战略的缺陷会越来越明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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