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我爱这蓝色的海洋

沈立

谢墨，1962年出生于海滨城市海口，自幼跟随父亲学习艺术。1999年，年仅30出头的谢墨便登上了中国摄影的最高殿堂——荣获第四届中国摄影金像奖。2001年更是获得了世界摄影最高荣誉之一的“哈苏大师”称号。

2006年，名成利就的谢墨开始投身海洋摄影，成为一名倡导环保的自然摄影师，从此与海洋结下不解之缘。他，可能是全国第一位投身海底摄影的摄影大师。时至今日，谢墨当年提出的“多一个潜水爱好者就多一位海洋环保者，多一个潜水摄影者就多一位海洋捍卫者！”的口号，早已成为中国大陆潜水爱好者的座右铭之一。

海洋很美丽，也很脆弱

谢墨从小生长在海边，小时候从家中三楼的窗口望出去，几百米以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有时候在海边上就可以摸到海马！”正因如此，谢墨早早就对大海的深处充满了向往。

上世纪八十年代，谢墨曾在海南三亚呆过一段时间。当时的三亚有着美丽的珊瑚，丰富的海洋物种随处可见。然而，2001年当他再次回到三亚时，却发现过去随处可见的海洋生物如今已行迹罕见。“也许是由于旅游业的发展，到这里潜水的人多了，但人们往往对海洋缺乏保护意识，指引也不足，现在鱼类和珊瑚都为数不多，大不如从前了。”

家乡的海遭遇变迁，谢墨感慨良多。2006年开始的两年间，谢墨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大著名的海边旅游胜地。他发现，不少地方海水浑浊，海洋环境遭到人为破坏的情况随处可见。他打算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中国海洋的窘困现状通过摄相机记录下来，再传达到社会的每个角落，让更多的人了解海洋的悲歌。

“但后来我发现，负面的新闻在中国好像还是不太受欢迎的，一两次后就失去了新闻性，很难找到合适的媒体传达出去。”而且他也意识到，人们的工作生活已经不容易，往往不愿意长期接受这样的负能量。

虽然遇到了挫折，但谢墨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选择另一种表达方式——拍摄海洋美丽的一面，利用自己在业内的名气，借助报刊、讲座、展览的形式展示出来，从另一个角度引起人们对海洋保护的关注。“因为我相信，人们对美的追求是与生俱来和发自内心的，没有人会想拒绝美的事物，而海洋是如此的美丽。”

海底摄影是一份危险的工作

事实上，从事海底摄影的人不在少数。但作为一名专业的职业摄影师，深入海底去做这件事情的人，谢墨是第一个。

从小的东西像珊瑚、热带鱼、沙丁鱼群，到大的生物如鲨鱼、海龟、魔鬼鱼，再到整个海底景观的拍摄，几年时间，全世界有名的潜水胜地都能看到谢墨的身影。人们不知的是，为了能够进入海底拍摄，年近50的谢墨整整花了两年时间用来考海底潜水资格证。

海洋和陆地不同，看似平静却蕴含着危险，人类的生命在深沉的大海面前无疑是渺小而脆弱的。海洋深处既蕴藏着无限美好的人间美景，同时也有着不可忽略的危险因素。一些看上去漂亮、柔弱的海洋生物，往往可能是深藏不露的“杀手”。

谢墨分享他的潜水经历时说，海洋中的一部分危险生物，比如海胆，是大家比较熟悉的，都知道触碰它们后果严重，自然会远离它。但是一些危险往往在不经意中出现，比如火珊瑚，或者某些品种的海螺。水母也是一种常见的威胁，它长长的、藏着大量刺细胞的触须在水中漂荡，曾有同行的朋友不小心“中招”，结果脸肿了好多天，刺痛难忍。

谢墨在海底拍摄的过程中就曾遇到过号称世界十大毒物之一的蓝圈八爪鱼，这种生物体内的毒素足以让26个成年人在半小时内全部毙命。蓝图八爪鱼善于伪装，潜水者稍不注意踩到它身上，它就会发起反击，使人中毒。

此外，一些看上去似乎平静稳定的海域，可能是暗流活动的场所，突如其来的下降流会将人一下子压到超越个人潜水极限的深度，造成“潜水病”。

“刚开始确实也不适应，但通过不断积累经验，了解生物的特性，不少危险还是能够避免的。为了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海洋，我觉得是值得的。”谢墨如是说。

动物才是海底的原住民，希望人类不要打扰他们

鲨鱼伤人的报道经常见诸报端，谢墨在他的海底拍摄过程中也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2006年底，谢墨在泰国斯米兰国家公园的最后一次潜快结束时，意外发现了一条2米长的豹纹鲨。鲨鱼美丽的体态顿时把谢墨吸引住了，他没想太多拖着相机设备就追了过去。眼见快要追上时，不料豹纹鲨却来了个180度急转弯，直冲而来，在离他不到40公分的地方又突然停住了。当时的谢墨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胸中气血翻腾，但出于一个职业摄影师的专业反应，理智驱使他的手指扣下快门……幸运的是，鲨鱼在谢墨面前停留了5、6秒后，转身快速地离去——有惊无险。

谢墨后来才得知，在过往的鲨鱼伤人事件中，多数是因为鲨鱼把泳客当成了它们的传统食物——海豹和海牛。动物和人类不同，对于自己未曾尝试过的食物并没有太大的探索兴趣。什么东西可吃，什么东西不可吃，往往是经过几亿年进化形成的“遗传密码”，很多时候鲨鱼伤人，是因为它认为人侵入了它的领地，或感觉受到了威胁。

有过这段经历的谢墨感叹道：“动物才是海底的原住民，人类不要打扰和惊动他们。”

此后的拍摄，谢墨又多次遇到过鲨鱼，但他“学乖了”，只是选择找个地方静静地停留，慢慢地拍摄。线条优美的鲨鱼在他的镜头下展现出惊艳的一面，然后被“带上了陆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保护海洋，也许还得从改变生活态度开始

几年的潜水生涯，谢墨感触最深的是国外海底摄影中对于环保的重视。在印尼著名的潜水胜地wakatobi，谢墨就曾经目睹过一位日本潜水者因不小心撞断了一株珊瑚，导潜立即让他上浮，退还了他的高额潜水费用，要求他马上离开。而且从此以后，这里不再对这名日本游客开放。

“事实上，印尼也好菲律宾也好，他们对物质的追求并没有中国人那么强烈。”他说道，海岛上鱼是很多的，但渔民出海一次就捕那么一点，卖一些，自己吃一些，刚刚好够生活就好，这和中国人目前的理念相差甚远。在中国，一个地区的经济价值被发现后，不同类型的商家便会蜂拥而至，地方政府也可能会大力开发。人们盛着大船，拖着大网，满载而归。但这种捕捞方式一旦发展起来，海产资源不是几个月的休渔期就能恢复过来的。

在谢墨看来，如今国内沿海的许多海域并非海底摄影的好去处，“其实中国的海岸线并不短，但很多地方污染比较严重，到处都是垃圾，鱼也比较少，甚至在某些国家级的珊瑚保护区中，能见度几乎都不超过一两米，这样的环境，珊瑚怎么存活？”然而就在十几二十年前，这些地方往往还是物种丰富的精彩之地。而且很多潜水公司本身以逐利为目的，缺少保护意识。“有时候我们在下面潜水，他们就在船上钓珊瑚鱼。”海底的海星、贝壳等，也是有些游客想拿就拿走，这对海洋生物的保护来说非常不利。潜水这种“生态旅游”反而不生态，是非常讽刺的事情。

“就像中央电视台的节目里说的，我们的节奏是不是该放慢一点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