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选择见才情(评论)
2014-08-08杨晓敏
杨晓敏,男,1956年出生,河南获嘉县人,现任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郑州市文联百花园杂志社总编辑兼《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小小说出版》主编。出版有诗集《雪韵》,小小说集《清水塘祭》,散文集《我的喜马拉雅》,评论集《小小说是平民艺术》《小小说阅读札记》等作品。
女作家迟子建说袁炳发是黑龙江小小说的领军人物,在全国也是这块园地的“园艺”高手。这个评价应该是中肯的。所谓领军人物,不仅是指袁炳发的小小说在该地区独领风骚,重要的是,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至今,袁炳发还是白山黑水间的小小说活动家之一。办刊物,编报纸,他总会给钟爱的小小说打造一块自留地。市井人物都是他关注的对象,而为袁炳发赢得广泛声誉的是两篇革命历史题材的小小说:《一把炒米》和《身后的人》。
《一把炒米》讲述了一个残酷的战争故事。新中国成立前,三个解放军战士被敌人包围在大山上,与队伍失去联系,整整七天,靠吃野菜树皮维持生命,他们赖以活命的全部干粮,只有老班长保存的一把炒米。在饥饿将他们逼入绝境时,两个战士——大个子和小个子争抢起米袋。老班长举枪制止,他知道,吃下这把炒米产生的生命能量只够一个人突围。这意味着三个人中必须有两个人选择牺牲。最终,大个子战士狼吞虎咽地吃下炒米突围成功,而老班长和小个子战士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开枪为他掩护。悲壮的场面感人至深。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这篇小小说的结尾:几十年以后,一位大个子将军来到苇子沟的北山上,立下一块墓碑,上写“革命烈士刘冬生父子之墓”。原来义无反顾的牺牲者竟然是一对父子!以小小说的篇幅,情感容量和冲击力如此之大,实属罕见。正面写战争题材的小小说本来就少,出色者更是凤毛麟角,袁炳发的《一把炒米》横空出世,为战争题材的小小说增添了沉甸甸的分量。而作品所讴歌的革命战士视死如归、舍己为人的精神,在我们今天的社会仍然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闪烁着熠熠光彩。
《身后的人》可称为小小说“留白艺术”的范文之一。一位古稀之年的离休老将军,闲下来时就爱在逝去的往事中徜徉。我们知道老人往往容易沉湎在回忆中不能自拔,何况曾经金戈铁马出生入死的老将军。然而这位老人是独特的“这一个”,他恍惚中总感到有人在身后站着。是真是幻?是战友的英灵或魂魄?作品以简略的笔触,讲述了一段让将军刻骨铭心的往事:一次,在敌人的追捕下,苇子沟的张妈把他掩藏在夹墙里,免遭一难,而张妈的儿子却被敌人押走。至今,将军也无法查明救命恩人张妈和她的儿子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晚年的将军,身后站着的人究竟是谁?作品没有明说,逝去的往事让将军老泪纵横。这个“留白”具有双重意义:一是艺术的表现手法,给人留下回味的空间和想象的余地;二是历史的空间感,艰苦卓绝的民族解放战争,有多少无名的人——军人和老百姓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老将军内心的伤痛和良知也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良知。这篇小小说的结尾,老将军把自己的存款寄给了苇子沟的民政部门,聊表寸心。与前面提到的《一把炒米》的故事都发生在“苇子沟”,看来正处于创作旺盛期的袁炳发还能从“苇子沟”这个地方采掘出更多的金矿。
袁炳发善于在小小说的构思过程中“以点带面”,这个“点”是指他对社会人生的思考点和关注点,一个“点”能带出一篇小小说。
在作品中,能叙述出一个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是袁炳发小小说写作的一大优长。《枪案》的构思依然扣人心弦。生死场上尚能肝胆相照的战友,在面对爱情和名利时,意志薄弱者的脚步会一时偏离了跑道而自污。虽然作者给故事笼罩上特殊的社会背景等诸多外因,然而细细思忖,毕竟在主人公的内心深处,所滋生出的一剂毒素,还是产生了霉变。这一簇荆棘不仅令友谊蒙羞,也让人灵魂扭曲。主人公悔时已晚,不得不以极端的方式,进行了自我救赎。作品构思巧妙,前后呼应,故事脉胳清晰,题旨意味深长。袁炳发擅长“以点带面”的小小说还有《木像》,也颇堪玩味。大凡世上的人,识别人易,识自己难。假如走在大街上,迎面遇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大跌眼镜之余,自忖是否白日见了鬼。也许是灵机一动,也许是妙手偶得,袁炳发以一篇《木像》让我们想起了这个定律。这是一篇典型的现代版笔记小说,因其生动传神而姑妄听之,显示了袁炳发不失娴熟的另一套笔墨和对不同题材领域的艺术概括力。
作者的小小说题材较为宽泛,以反映当代社会生活为主,语言朴实自然,晓畅简洁,故事结构递进快,叙述不拖泥带水。袁炳发的生活积累相当丰厚,呈现出一种严肃的有责任心的写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