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就该有学校的样子”——深圳市坪洲小学校长张云鹰谈学校设计

本刊特约记者 张贵勇

“学校就该有学校的样子”
——深圳市坪洲小学校长张云鹰谈学校设计

本刊特约记者 张贵勇

2011年7月28日，张云鹰接到宝安区教育局局长的电话，问她是否接手一所新学校。虽然在西乡中心小学做得顺风顺水，但湖南人敢打敢拼的天性，让她毅然决定接受挑战。

接受任命的另一个原因，是张云鹰一直想设计一所能体现她开放式教育理念的学校，把她对教育的理解体现在每个细节处。于是，2011年闷热无比的八月，她像施工队长一般，整天蹲守在30多亩乱糟糟的工地上，白天监督工程进度，晚上与四个坪洲小学的“元老”完善建设方案。

等到一切刚刚成型，开学的日子已然迫近。

学校设计基于明确的办学理念

坪洲小学最初是由宝安区设计院设计的，张云鹰前期没有介入。但看到设计方案时，她不太满意。第二天，她叫来设计师，直陈“三条”不满：一是学校无明确的设计理念；二是各个功能区划分不合理，医务室、图书馆等被放在高楼层，明显不符合实际；三是造型缺少美感，与周围的环境、氛围不符。

“一所学校的设计理念，应基于明确的办学理念，即有了校训之后，再细化设计方案。”在张云鹰看来，校训是魂，是学校的支柱精神。从2008年开始，她接触了《周易》文化，对其中的蒙卦和同人卦很有感触，“蒙卦是教育之卦，其核心词语是修身、育人，即引导蒙童走正道，做正人君子。而同人卦中也有‘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的说法，意在君子禀性明朗而强健，是对君子生命力的赞美”。

于是，“蒙以养正，文明以健”成为学校的校训。

在学校设计上，张云鹰力求弘扬校训中的“正文化”，无论在学校文化还是名称设计方面，处处体现“积极向上、正身正心、启智蒙童”的教育理念。例如，原来的体育馆只在一侧开了一个小门，学生进出很麻烦，她索性在朝向操场的一侧开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大门，既方便学生出入，也显得大气十足。教学楼与行政楼的连接处原来是堵死的，学生从操场回到教室要绕很远的路，她也干脆打通，方便学生进出。

采访中，记者发现，就连电梯间也被巧妙地改造成棋艺室、活动室、休息室。大课间时，三三两两的孩子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肆意绽放着童年的正能量。

在名称设计上，张云鹰也突出一个“正”字：教学楼名曰正言楼，体育馆名曰正健楼，行政楼名曰正德楼，教师宿舍楼则为正轩楼。在校园的门口，有一面镜子，所谓正己台，暗含着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教学楼前的假山旁，是一张八卦图，朝向东方的位置立着两根柱子，帮助学生清楚学校的方位，同时也让他们明白八卦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别代表着“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现象，以及由此衍生的五行，和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变换规律。

深圳一向气候潮湿，许多建筑的回廊设计均采用开放式。对此，张云鹰在每个走廊都设置了开放式书架，学生们随时可以取阅适合他们年龄段的图书。考虑到孩子的年龄特点，学校的图书馆、医务室都安排在一层。学校还专门辟出一间教室，名为英语村，里面有“英语超市”，罗列着奥运会各国队服、挂饰、学习用品等，基本仿照英国的超市而设计，超市外还立着英式电话亭，与近处的“八卦阵”图案交相辉映，体现中西文化的融合。在不久的将来，学校打算加入更多的国际元素，一方面开阔学生的国际视野，另一方面也应和深圳日益国际化的发展目标。

值得一提的是，正言楼每层的开放区域有着不同的功能。据张云鹰介绍，各个功能区不是随意安排的，有着一定的内在规律。一般情况下，年级教室会随着楼层增高而由低到高排列，各个功能区暗合着不同年龄段学生的年龄特点。具体来说，一楼是阅读专区，二楼是琴棋书画专区，三楼是陶艺专区，四楼是艺术专区，五楼是科技专区。“在一层设计更多的开放式书架，有助于从小培养学生的阅读习惯，二三年级需要强化动手能力，陶艺制作、剪纸等是适合他们的活动。而艺术和科技更适合五六年级的孩子，能很好地培养他们的气质，帮助他们拥有最初的职业体验”。

每个角落都体现文化的内涵

学校作为育人的地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应体现学校的设计理念。在张云鹰看来，学校管理需要从情感和制度入手，构建智慧的管理体系，最终应上升到文化管理的层次。而文化管理主要体现在班级文化、办公室文化和校园文化三个方面，并与学校设计达成相辅相成、浑然天成的效果。

在坪洲小学，每个年级的命名都有一个鲜明的主题，每个班级都有一个喜庆的名字。如一年级六个班都是以水果命名，二年级以六种小动物命名，而每种水果或小动物，便是该班级研究的年度主题。每个班走廊处都有学生领养的盆栽，展示墙上张贴的或是学生与该盆栽之间的故事，或是小组所做的主题海报，或是学生妙趣横生的主题作文。高年级教室的门口，更多的是学生各有特色的才艺展示，如独创的励志格言、名胜古迹的游记见闻、自编的趣味故事等。

至于校园文化的建设，张云鹰也花了不少心思。为了丰富孩子们的业余生活，让他们像野花一样自由生长，学校开辟了多种“文化专区”。在学校东南角一片空地上，是种植文化区，名为“竹节园”，绿意婆娑的绿竹之间，种着茄子、菜豆、生菜等蔬菜。操场的西北角是科技文化区，几棵桂树枝下是一个10平米见方的小池塘，供学生进行航模比赛使用。每年的科技节期间，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而开放式书架所在的书韵园，立着孔子雕像，重点打造书香文化。

据张云鹰介绍，与学校设计紧密结合的是学校的课程文化。在坪洲小学，每月都有一个节日，每个节日都与学校的各个功能区有效结合，让活动有场地，有依托，能深化。

例如，每年的4月是超人节。在此期间，学校开展了纸飞机穿环、纸船载重、手工撕纸、机器人科学营、科技小论文、科技作品、科幻绘画、科技实践活动（如酿造葡萄酒、制作神奇的叶子等）、创意机器人、相扑机器人、机器人舞蹈等丰富多彩的活动。在活动进行到热烈处，孩子们会在桂香园的池塘里，放飞自己的航模，引得无数学生围观叫好。

6月的秀秀节，是孩子们展示歌舞、书画、泥塑、茶艺等才艺的日子。节日期间，孩子们都涌向二楼、三楼的功能专区以及五楼的艺术活动室，一起动手，展现自己心灵手巧的一面。张云鹰告诉记者，配合秀秀节，学校开设了许多配方课程，如插花制作、手工剪纸、陶艺设计等，这些课程很受学生喜爱。几乎每周都有一节课的时间，孩子们可以在专业教室里体验动手的乐趣。由于学生喜欢，加上教师的有效指导，学生的作品都能展现出非凡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不久前，一位学生做的“青花线描”画获得了广东省一等奖。“雏鹰合唱队”也在全区的歌唱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开学的9月是雏鹰节，意味着小小雏鹰走进学校，开始展翅翱翔。开学这一天，全校学生要向竹韵园里的孔子雕像拜礼，也要向老师献花。这既是一种庄严的拜师仪式，也是为了更好地庆祝即将到来的教师节。

10月是观察节，主要是教会学生观察。活动期间，学生们常常出入于竹节园，观察里面的蔬菜、植物的生长情况，有时学生也自己动手栽种一些绿色植物。

11月是悦读节。孩子们在班级书架、图书馆，以及一楼的开放式书架间流连忘返，或是静静地阅读，或是交流读书心得，或是开辟一块阅读专栏分享读过的好书，或是举行活动，号召每个学生捐出最喜爱的一本书，成立读书协会，评比“读书明星”，等等。据了解，坪洲小学建校仅一年就被高分评为“深圳市书香校园”。

给孩子的童年抹上亮丽色彩

采访中，张云鹰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

“一位校长来到一所学校后，发现学生总是不快乐，没有孩子所特有的活泼与好动，尽管设计了丰富的课程，教师教学也很出色，但孩子就是情绪不高，没有学习欲望。后来，他在读过一篇有关色彩学的文章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学校过于灰暗的主色调，影响了孩子们的兴趣，某种程度上压抑了孩子渴望抒发与释放的天性”。

学校是育人和激发学生天性的地方。在张云鹰看来，色调搭配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如果搭配不当或者主色调过于消极，的确容易使人意志消沉。学校尤其是小学，一定要顺应孩子的天性，符合孩子的年龄特点。其实，每到一所学校参观，她最敏感的就是学校的色调搭配，搭配得好与否，直接影响着学校的文化建设。

张云鹰告诉记者，学校最初采取的主色调是绿色，她觉得不合适，有些土气，决意改为咖啡色。“咖啡色透出一种典雅，蕴含着安定、沉静、平和、亲切等意象，给人情绪稳定、容易相处的感觉。咖啡色也介于红色与绿色之间，富有现代气息，既代表着热情奔放，也代表着生意盎然，与深圳这座城市很搭配。在主体色之外，不同年级用不同的颜色加以点缀。例如，活动区多用紫色、橙色、黄色等鲜亮的色彩，代表着生命的灵动。而在图书馆、食堂、形体室则多用蓝色、深绿色等冷色调，让童心逐渐趋于内敛、安静与沉稳”。

“色彩搭配是一门学问。这是因为每个色彩背后都有一定的寓意，能激发学生的联想，进而自然而然地关系到学生天性的释放。”张云鹰说，高年级添加的蓝色点缀，让人想起海洋和天空，产生凉爽、开阔的情感体验，沉淀下沉稳、安静的性格或气质；中年级的绿色点缀，让人想起茂密的树木，产生生机盎然、朝气蓬勃的情感体验；而低年级主打的橙色让人联想起燃烧的火焰、怒放的郁金香，进而激发孩子内心激昂向上的激情。因为色彩符合孩子的年龄特点，师生之间的距离很容易被拉近，教学效果也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她还将原来教室、功能室所有门的绿色改成了灰色或白色，以映衬其它每层楼的主题色，同时，黑白灰是永恒的经典色。

张云鹰表示，学校的课程设计也应与色彩和谐搭配。以学校的篮球架为例，如果让学生使用黑漆漆的、锈迹斑斑的篮球架，想必很少有学生能斗志昂扬，往往会感到心情沮丧，没有动力，不愿打球。但如果在篮球架的外部涂上浅绿或墨绿色，学生在心理上便会如同看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感到心情轻松，没有压力，进而爆发出惊人的表现。另外，她也建议，学校的色彩要尽量简洁，颜色不宜使用过多，颜色越多，画面越精彩、艳丽，越会使学生感到缭乱、疲劳，很容易分散或降低学生注意力，结果事与愿违。

其实，坪洲小学不仅在功能区的设计上花了很多心力，每个活动室也注重颜色搭配，使内外浑然一体。行政楼的五楼是教师休闲活动的地方，采用的是暖灰色主色调，因为“灰色代表着成熟”。其中一间卡拉OK厅，原来室内是一抹的深灰色，后来用反差极大的黑白色块取而代之，教师一进去就有一种想表演、想唱歌的冲动。一楼报告厅的楼顶原来是黑漆漆的平台，后来被改造成一个春意盎然的小花园，而这都是张云鹰的主意。

“可能因为我是女性，加上天生对颜色比较敏感的缘故，我对坪洲小学的设计要求很高，力求让师生一进学校，就有饱满的情绪和不尽的冲劲。”总结两年多来的学校设计过程，张云鹰表示，更多的是以校训为导引、以色彩为美化的原则，尽量遵循心理认知和教育规律，让一所学校有学校的样子。但她也坦言，学校设计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因为“没能最大程度地把学校变得更美、变得更加适合孩子天性、变得让孩子更加喜欢”，而那无疑是她心中最完美、最理想的设计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