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大学教学评价的特色与启示

孙美荣

(南京大学 教育研究院， 江苏 南京 210093)

教学评价是提高和改善教学的重要方式，是提升高校教育质量的重要手段。牛津大学作为世界顶尖级研究型大学，对教学评价高度重视，学校建立了一系列多样灵活的方式来保障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

一、牛津大学教学评价的方式

(一)按评估层次划分

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价包括多种形式：全国性调查(National surveys)，如全国学生调查(National Student Survey，NSS)、国际学生晴雨表调查(International Student Barometer，ISB)；院系部门调查；教师对单门课程的教学评估等。

1.全国性调查

为了让未来及在校的学生拥有对大学的发言权，牛津大学每年开展对入学申请者及在校学生的问卷调查。调查结果用来了解大学的优势和劣势，提升学生在大学的经验。教育委员会(Education Committee)和高级导师委员会(Senior Tutors’ Committee)成员、牛津大学学生会对调查结果进行总结分析，并将结果公布在学术管理部门(Academic Administration Division)网站上，教师和学生可以登录网页查看详细的调查结果。

全国学生调查(National Student Survey)是一项独立的年度调查，首创于2005年，由英格兰高等教育资助委员会(the Higher Education Funding Council for England)进行管理。该调查以全国组织的形式对完全接受政府拨款的英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的高等教育机构、大多数苏格兰高校，以及实施高等教育课程的继续教育学院展开调查，约有250多所高等教育机构与继续教育学院，400 000学生。调查对象为大四本科生，旨在收集学生对全国高校各专业的意见，调查内容是大学生课程学习的经历，包括课程教学、评价与反馈、学术支持、组织与管理、学习资源、个人发展、综合满意度、学生会等，共有23个核心问题[1]。

国际学生晴雨表调查的对象是英国120所国际学校内所有全日制本科生(除大四本科生)、教学型研究生和研究型研究生，调查内容涉及学生学习的完整经历，包括学校申请、教学和牧区的支持及学院和部门的一些特定问题。该调查是大学和学院获得学生经验反馈的一个重要工具。通过参与国际学生调查可以了解与其他大学相比，牛津学生对学校的意见和看法如何。

2.院系课程评估

除了全国性调查，牛津大学各学院会通过指导评估问卷(tutorial evaluation questionnaires)、学院问卷(college questionnaires)、学生和导师/学院指导员研讨会(students and Tutors/College Advisers meetings)、年度学生和高级导师会议(annual meetings between students and their Senior Tutor)获取学生的反馈信息，并将收集的学生信息反馈给教师，引导教师采取恰当的行动方式。

在牛津大学，各学院会根据自身的情况和学科特点编制相应的课程评估表。以曼斯菲尔德学院学生反馈和评估表为例，该评估表给予学生对本学期学院提供的课程和教学进行评估的机会，学院并不强制要求学生填写评估表，学生可以根据自身意愿选择是否进行反馈。该反馈评估表全部采用开放式问题，内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学生对指导教学或班级教学相关情况的评论和建议，如工作量、阅读清单和指导的质量、学科学习的兴趣和相关性、导师对提交作业的反馈等；第二部分要求学生对参加的指导课和班级教学进行评论，如时间的组织安排、准备情况、班级讨论课的参与程度、与指导员或班级同伴的交流情况等[2]。

又如瓦德汉学院的自我评估问卷，要求学生对本学期教师的教学进行评估。评估主要在网上完成，学院指导办公室向学生发送评估链接的电子邮件，问卷的结果反馈给学生的导师。问卷由五个开放型问题组成：你认为这学期的学习如何？你有哪些进展，存在什么问题？你时间组织能力如何？你认为哪一门讲课对你是最有帮助的？在假期结束新学期开始时你需要做哪些工作[3]？瓦德汉问卷很少关注教师的教学，相反它非常重视学生的学习经历和兴趣，关注学生的学业收获。学生通过评估自身的学习进程，教师可以了解到学生的学习进展，从而调整自身的教学，最终促进学生的学习。

3.教师单门课程的教学评估

在教学过程中收集学生的反馈具有重大价值和意义，通过学生的反馈教师可以及时调整教学，回应学生的困难或建议。通过询问学生有关教学、学习的问题，可以获知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如学生对教学内容如何理解，帮助教师调整教学，确保学生在学业上有所收获，实现教学目标。在牛津大学，教师在一门课程教学过程中，可以通过短评估表和长评估表及一分钟问卷来收集学生的反馈意见。

(1)短评估表和长评估表

当教师设计一种用于收集反馈信息的工具时，一定要明确评估的内容和目的，并对评估结果和发现有所行动。短评估表和长评估表是学生评教经常使用的一种评估方式，教师可以根据自身需要选择恰当的方式。短评估表采用开放式问题，长评估表则对课程中的某些问题追问得更细。教师根据自身的需要编写评估表中的内容，牛津大学学习部(Oxford Learning Institute)为教师编制问卷提供了问卷编制指南如《问卷排版和应用的清单》《潜在的陷阱——设置简答题需要考虑到的问题》等，使教师在编写评估表时能确保必需的背景信息包含在内；问题的排列具有逻辑性；评估表能提供清晰、简洁的说明并激发学生快速完成；对评估结果采用专业的分析方法[4]。

(2)一分钟问卷

一分钟问卷(one-minute paper)是教师经常采用的一种简单的实践方式，这与院系实施的正式授课问卷并不矛盾。教师可以在讲座或课堂上使用，教师可以每周使用一分钟问卷或其他类似的技术在学期前半部分来检查学生的学习和理解，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鼓励学生完成部门院系的教师授课问卷。

在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教师让学生拿出一张纸，要求学生对两个问题进行直接的回答：你在今天的课堂中学习到的最重要的知识是什么？在今天的课堂上你认为最难理解的一点是什么？一分钟问卷关注学生对课程内容的理解，而不是他们对教学方式或课程设计的看法，从学生学习的侧面使教师知道学生理解了什么、在哪些地方感到困惑，以便教师在下节课开始时对学生的回答做出回应和改进。

(二)按评估主体划分

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价从评估主体上看，主要包括学生评价、同行评价和自我评价三种方式。

1.学生评价

学生是教育教学过程的参与者，是教学的主体，对课程教学质量最有发言权。大学生参与教师教学评价是提升高校教育质量的重要手段，也是大学生发挥主体作用的具体体现[5]。在牛津大学，学生主要通过填写全国性问卷、学院编制的问卷、教师自编问卷对教学进行评价。

2.同行评价

同行评估意味着教学观察，教师之间互相观察教学过程，能有效指出教师教学的优点、不足之处及改进建议。牛津大学认为虽然同行观察可能会显得有些冒失和莽撞，评估有时会失效，但教学观察不应该完全被排斥，它是教学评价的一种重要方式。经验丰富的同行教师开展同行评价可以为新手教师提供完善的建议，提高教师的教学水平和能力，还能调动教师参与教学评价的积极性，发挥优秀教师的教学特长及其辐射作用，消除教师之间的隔离感，促进全体教师的专业发展。

3.自我评估

自我评估是教学专业化的标志，是良好的专业实践的组成部分。教师自我评估是教师自我诊断的一种重要方式，是自我激励与自我提高的过程，能调动和发挥教师的积极性。在牛津，教师可以利用多种方式进行自我评估，如撰写教学反思日志；来自学生对感知教学、获得知识的反馈信息；同行在教学实践中观察或讨论的问题；院系最新授课问卷或同事指导调查中的数据；对自身教学、观察同事教学所获得的宝贵经验；有关学生学习、教学、自身学科的教育学知识或通识知识的文献研究等。教师开展自我评估最主要的两种方法是撰写教学日志和进行结构性反思教学(表1)[4]。撰写教学日志(teaching journal)是进行自我评估的一种有效方式，定期记录教学经验的信息，即使每次课的感受只有几行字，在一段时间后评论当时记录下的个人感受可以帮助教师认识并反思教学，一学期下来教师将收获颇丰。此外，教师通过结构性反思教学对教学进行检查，并采取措施加以改进。

表1 结构化教学反思工具表

资料来源：Gibbs, Graham (1988) Learning by Doing: A guide to teaching and learning methods. London: Further Education Unit.

二、牛津大学教学评估的特色

(一)评估方式多样化、个性化

教学是师生双方共同参与的对话，是一种多层面、多角度的复杂活动，没有任何一种评估方式能够反映教师教学的全部情况。因此，要科学客观地评价教师的教学质量，揭示教学的每一个侧面，为教师提供正确的改进建议，必须采取多种信息收集方式。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估结合了全国性调查、院系评估、教师自编评估问卷、同行评估、自我评估等多种方式，多样化、综合性的评估方式能够客观全面地反映教学质量和教学水平。此外，在牛津大学，不存在用一张评估表来评估所有院系、课程的情况，每一个院系、不同的课程都根据自身的专业特色采用恰当的评价问卷和评估表，教师也可以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和需求，灵活选择、设计适当的评估工具，评估过程更加个性化、人性化。

(二)评估内容严密，具有可测性

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估指标体系严密，以能够观察到的教学事实、学生对课堂教学的各种感受作为评价内容，如教师设计的课程非常有趣、能否听清教师的讲课、教师运用了足够多的工作案例、课程是否建立在学生已有知识基础上、课程的进展速度如何、学院是否提供了令人满意的指导员或班级来支持讲课等问题，而不是要学生回答一些模糊抽象的概念。这些问题以学生能够观察到的教师的教学情况为基础，能够真实描述教师在教学中的具体表现，评价内容务实，具有可操作性。对于教师在这些方面做得怎样，学生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切身观察，做出客观、准确的评价。此外，评估结合了结构化问题和开放式问题，教师可以对评价指标进行设计，学生也可以对评估发表自己不同的见解，评估显得更加客观、可靠。

(三)评估目的在于以评促教，以评促学

在牛津大学，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教学评估，目的都是了解学生对教学的意见，发现教学存在的问题，从而采取措施改进完善，促进教师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教学评价并不是完全用来收集教师的教学业绩和工作表现，以此作为教师晋升考核的依据，教学评估的真实意义在于以评促教，以评促建，以评促学。“讨论结果可能是整个评价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6]对评估结果的处理关系到能否调动广大教师和学生的积极性，使评价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在评估结束后，牛津大学会安排专门人员对评估结果进行分析，及时向任课教师反馈教学评价结果，并提出改进的对策建议。教师根据结果将进行教学反思，调整教学，加强教学建设，提高教学的有效性。对于评价中自己的不足，教师积极地和同事探讨，同时向专家进行请教、咨询。教学评估体现了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提升教学水平，提高学生学习质量的真正涵义。

(四)评估过程关注学生的学习，以生为本

布鲁贝克曾引用布隆迪的话说：“教学不只是讲授，它还包括启发和友爱的方面。”[7]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估并非单纯对教师的教学行为进行检查，它更加注重学生对于学习活动的亲身感受，关注学生课程学习的态度、兴趣、在学习过程中的表现、通过教学所取得的进步，通过对学生学习情况的检查，来衡量教师教学的有效性。从瓦德汉学院的自我评估问卷可以看出牛津大学教学评估以生为本的理念，关注学生的学习和成长是教学的出发点和立足点，它不仅注重学生的学习方式，而且注重教师在教学中对学生的注意、尊重、关心和帮助，最终目的是促进学生完善发展。

三、对我国高校教学评估的启示

教学评估是高校保障教学质量的一种重要方式。目前我国高校教学评估主要用做教师考核的依据，且存在评价主体单一、方式简单、指标体系模糊等问题，远不能发挥“以评促教、以评促学、以评促建”的作用。我国高校应借鉴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价方式，建立完善的教学评价体系。

(一)采用多样化与科学化的评价方式

由于教学是一项复杂的、受多因素制约的活动，因此不存在一种万能的教学评价方法。在我国高校，教师的教学评价方式单一，主要包括督导评价和学生评价两种方式，且在学生评教过程中同一张评价表适用于所有院系、所有的课程，单一的评价方式和评价标准忽视了不同学科、不同课程教学的差异性，严重影响了教学评价结果的客观性、科学性和有效性，难以发挥评价促进教师发展、学生学习的作用。通过评价实践，许多教育工作者已深刻认识到，不同的情境，需要用不同类型的评价方法，成功教学的模式是多种多样的，使用一种评价方法是不够的。每一种评价方法都有自己的特点、长处和缺陷，都有特定的适用范围和界限[8]。借鉴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价方式，我国高校在进行教学评价时应采用多样化与科学化的评价方式，在评价中结合教育部门评估、学院督导评估、同行评估、学生评教、教师自评等多种评价方法，同时将定性方法与定量方法、结果评价与过程评价、诊断性评价、形成性评价和终结性评价相结合，充分发挥各种评价方法的作用，使评价结果更加真实、有效。

(二)建立具体、丰富的评估指标体系

牛津大学的教学评估内容严密，具有可测性。相比之下，目前我国大学教学评价的内容比较模糊，缺乏可观测性，评价题目大多是让学生对较为抽象的概念给出模糊的等级评价，而不是引导评价者关注教学情境和教学事实，评价者难以给出客观、有效的回答，评价结果缺乏真实性和可靠性。因此有必要在教学评估中建立具体而丰富的评估指标体系。指标体系应反映教学的全过程，涵盖教学的方方面面，具有可测性和可行性，使评价者能够根据自己的切身感受真实回答，这样才能全面评估教师的教学。

(三)实施发展性教学评价，提高教师在教学评价中的积极性

教学评价具有导向、诊断、鉴定、激励、监控等功能，但其最重要的功能是促进发展。我国高校的教学评价往往被当作管理教师的一种手段，通过一系列量化指标对教师的教学水平和教学能力等进行鉴别排序，结果通常用于教师考核，与教师的职位晋升、工资加薪挂钩，教师在评价过程中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忽视了教师自我发展与提高的需要，忽视了教学评价导向、激励的功能，也失去了评价的真实意义。教学评价应该是一种激励教师努力工作、改进教学、提高整个学校教学质量的手段。实施发展性教学评价，评估的真实目的在于以评促教，以评促建，激发教师提高专业水平和教学水平，利用评价反馈信息调整教师教学，指导教师改进教学方式，提高教学水平和教学技能，发挥教师在教学评价中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促进教师的专业发展，促进教师在评价过程中自我提高。

(四)树立以生为本的评价理念，关注学生的学习

只有学生在课程学习中取得了多方面的明显进步，才能判定教师的教学是成功的[9]。学生是教学评价的参与者，也是教学活动的主体。有效教学评价的一个重要原则是是否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而我国教学评价的内容主要集中在教师的教学态度、教学方法、教学效果等方面，很少关注学生在教学中的进步与变化。教学评价的目的是改进教师教学，提高教学质量，其最终落脚点是促进学生的学习和发展。教学评估不仅关注教师的“教”，更重要的是关注学生的“学”。目前国外高等教育评估越来越关注学生的学习，结合国外教育评估发展趋势及牛津大学的案例，在教学评估过程中应树立以生为本的理念，关注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学业收获。

参考文献：

[1] University of Oxford.Academic Administration Division.Surveys[EB/OL].[2014-04-23].http://www.admin.ox.ac.uk/ac-div/surveys/.

[2] University of Oxford.Mansfield College Student Feedback and Assessment Form[EB/OL].[2014-04-18].http://www.learning.ox.ac.uk/support/teaching/resources/evaluate/.

[3] University of Oxford.Wadham College Self-Assessment Questionnaire[EB/OL]. [2014-04-22].http://www.learning.ox.ac.uk/support/teaching/resources/evaluate/.

[4] University of Oxford. Oxford Learning Institute. Evaluating your teaching[EB/OL].[2014-04-28].http://www.learning.ox.ac.uk/support/teaching/resources/evaluate/.

[5] 蔡敏,张丽.大学生参与教师教学评价的调查研究[J].高等教育研究,2005(3)：69-73.

[6] 陈玉琨.教育评价学[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129.

[7] 约翰·S·布鲁贝克.高等教育哲学[M].王承绪，等,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2：102.

[8] 王宪平.试论大学教学评价的有效性[J].江苏高教,2004(1)：88-91.

[9] 蔡敏.美国著名大学教学评价的内容特征[J].外国教育研究，2006(6)：2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