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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妻群体的虚拟互动实践研究

2014-08-02唐魁玉

江汉学术 2014年5期
关键词:同性恋者身份志愿者

刘 冬,唐魁玉

(哈尔滨工业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哈尔滨 150001)

同妻群体的虚拟互动实践研究

刘 冬,唐魁玉

(哈尔滨工业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哈尔滨 150001)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和广泛使用,为同妻这一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地域、文化等原因无法进行群体间社会互动的特殊文化群体提供了一个必要的交流平台和场域,因而虚拟互动对于同妻群体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以网络同妻群体作为研究对象,采用人类学中虚拟田野调查的方法,通过参与观察和结构性访谈对同妻群体的虚拟互动过程进行描述分析,认为同妻群体因情感亲和与寻求社会支持等原因进入虚拟互动场域之中,通过同妻与客户端、同妻与同妻志愿者、同妻与其他同妻等不同类型的交谈互动,不断质疑“我是谁”,倾诉自己的痛苦感受,不断反思自身,重建自我的存在价值和生活意义,并在此过程中逐步建构“自我”与“他者”的边界。虚拟互动实践促进了同妻群体对其自身身份的确立和认同,为从虚拟社会工作的层面合理地疏导同妻问题,提升同妻生活质量提供了有益的现实基础。

同妻;同性恋;网络互动;虚拟互动;社会认同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出现和发展,越来越多的人通过互联网络这一新型交往工具实现着社会交流和互动。[1]互联网 的 快 速 发 展 和 广 泛 使 用,为 我 们 从经验层面研究人们的社会生活和社会行为,提供了一种新的场景。[2]“网络行为及其研究,正在引起学术界对 人 类 生 存 方 式 的 高 位 反 思 ”。[3]早 在 1999年,Marc和 Kollock就在《网络社区》一文中,对于虚拟社会互动与虚拟组织的存在模式进行了描述和分析;[4]2000年,Mann和 Stewart的《网络 沟 通 与 定 性研究》,运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对于网络互动进行了研究;[5]2003年,白淑英和何明升考察 了 BBS互动的结构和过程;2005年,刘华芹以天涯社区为田野对象,对于基于文本的虚拟社会实践进行了详细考察;[6]同时还有一些学者考察了虚拟互动对于个体或群 体 认 同 感 的 形 塑,如 Sideny C.H.Cheung在《Being“Here”Searching“There”》中对于日本用 户 社区的关注;Eruberto和 Lozada对于客家文 化 社 区 的考察;黄少华以“中穆社区”为例,对虚拟社会的族群认同实 践 进 行 的 探 索 性 分 析,[7]及 崔 慧 仙 对 于“科学网”学者们社会互动和生活事件的考察等。[8]这一系列研究丰富了虚拟互动的理论和实践,但这些研究忽视了部分在现实生活中鲜有机会进行正常的社会互动、只能通过网络互动获得认同进而影响生活决策的特殊群体。为此,本文以“同妻”群体的网络互动为例,通过对于 87位同妻的访谈获得一手资料,探讨该群体网络互动的动态过程及其社会认同的建立。

一、同妻群体

同妻,狭义上特指与男同性恋进入合法的婚姻关系,本身为异性恋的女性,是同性恋者进入同直婚姻①的直接产物。[9]广义上 ,同 妻 被 理 解 为 男 同 性 恋的妻子、配偶或女性伴侣。广义的同妻概念中的“同妻”既包括同性恋的合法婚姻中的异性恋妻子,也包括以形婚形式②进 入 婚 姻 的 女 同 性 恋 者 ,[10]在部分学者的研究中,甚至囊括了男同性恋的异性恋女友。

在我国,由于社会文化和社会现实的限制,同性恋群体仍具有较强的隐蔽性,作为同性恋文化的伴生群体,同妻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与自己处境相同的群体成员的可能性极低。前期探索性研究试访谈的87位③同妻全部表示:在进行网络虚拟互动之前,由于对于自身同妻身份的质疑或保护,没有在现实生活中与其他同妻交流和交往的经验。这就说明,网络互动成为了同妻群体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的互动途径,其意义和价值可见一斑。

对于同妻群体而言,网络不仅仅是信息交流媒介,同时也是社会互动媒介,当前同妻群体网络互动主要发生在三大网络空间:官方网站,如同妻家园;志愿者微博、同妻联合会;同妻 QQ群。其中又以同妻 QQ群的互动最为活跃。87位试访谈的同妻中,54%的同妻浏览或参与过官方网站的互动,34%的同妻访问过志愿者微博,100%的同妻加入或曾加入过同妻 QQ群。其中仅加入 1个 QQ群的同妻占57%(50人),加入 2—3个 QQ群的同妻为 30%(26人),加入 3个以上 QQ群的同妻为 13%(11人)。其中互动频率不活跃(未曾发言或一个月内没有发言)的有 2人,比较活跃 30人,活跃 37人,很活跃19人。

二、同妻群体进入虚拟互动的动机

“在网络交往所形成的网络社群中,明显地受到经济旨趣的影响,其中可能包括大量以信息作为商品的交易,然而网络最终所能带来的社会变化并不只是建立一个信息市场,而在于形成长久的个体关系和群体关 系。”[11]通 过对 于 同 妻 群 体 参 与 各 种虚拟社区的实证分析,可将同妻参与虚拟互动的动机归纳为情感亲和与获取社会支持两项。

情感亲和是指个体害怕孤独,希望和别人在一起建立协作、友 好 联 系 的 一 种 内 心 欲 求。[12]一 般 而言,人们能够在日常生活中进行情感性交往,形成多种亚文化群体,但由于现实生活中性别文化、同性恋亚文化、性文化等种种限制,同妻非政府组织的缺乏,同妻亚文化的“沉默”使得同妻很难在现实中获得这种情感性交往。虚拟社区平台为虚拟社区成员提供了在网际空间自我叙述的机会。[13]网络的匿名性、网络互动行为的自主选择性和开放性为在现实中“失声”的同妻群体提供了一个虚拟性与真实性并存的情感场域。借助网络,同妻们可以相互倾诉彼此的情感和经历,共享价值和意义,并由此建立同妻群体的社会认同:

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的时候,我真的哭了。我突然觉得不那么孤独了,我终于可以找到人说说我心中的疑惑和痛苦了。(1Aa08)

我刚刚进群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被一顿臭骂。如果是别的群,你也许早就退了,谁会自己找骂?你永远不会了解那种感触的,当你痛苦地不知如何抉择,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人骂你,都会让你感觉很开心。(1Ab12)

如果不是群里的姐妹们,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同妻,我想我依旧每天都是检讨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 X就是不爱我,不愿意碰我,当所有的蛛丝马迹在大家七嘴八舌地下了定论之后,我再去看我的生活,原来一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0Ab17)

现代社会日常交往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尽可能地构建广泛的社会支持网络,进而获得伙伴关系、信息以及意义归属等社会化资源。部分同妻加入虚拟互动的目的是明确地获取社会支持。由于网络本身的匿名性及开放性,使得同妻群体社会网络的建构更为安全和便捷,其成本较现实社会生活中社会支持网络的建构更低。虚拟社区中的网际互动和社群建立参与者提供了一种新的跨越时空制约的社会支持网络。

我进入 QQ群的目的就一个,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同妻,我就想知道大家都是怎么办的。别人哪里做的好了,走了哪些弯路,好的我能不能用到,弯路我能不能避免。既然大家都要撕破脸皮了,我就必须知己知彼,运用一切资源打败那个畜生。(1Ab34)

加了这个群之后的一整个周末,我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不停地和 QQ群里的其他人说话,我不断地抛出我的种种质疑,她们不断地帮我分析,教我各种鉴别他到底 是 不 是 GAY的 方 法,告 诉 我 如 何 搜 集 证 据。(1Ab03)

正是在亲和动机与成就动机为主的互动动机的影响之下,同妻选择进入互动网络,进行虚拟互动。

三、同妻群体的虚拟互动类型

网络互动以互动性为基础,关注互动参与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与影响行为本身,互动过程中相互作用和影响的程度,以及这种相互作用和影响的同步性。这种互动性具有三维结构[14]:互动参与者与媒介,互动参与者与信息,两个或多个互动参与者。在此基础上,结合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可以将同妻群体在线互动划分为以下三类互动关系:

1.同妻—客户端互动

同妻—客户端互动是指同妻在网络互动过程中对于各种网络客户端(如 QQ、微博、BBS等)的功能和内容进行操作并得到回应的过程,这是能够进行网络互动的前提和基础,也是网络互动技术与感知层面的问题。

在同妻与客户端的互动过程中,首先要解决的是“可用性”的问题,即同妻可以通过注册和登陆进入到客户端,通过了解和学习,尝试使用这个客户端的各项功能,这就要求客户端能够提供方便而丰富的各项服务。

最先上网搜索“同性恋妻子”时,出现的是各种网站和新闻,但是这些网站注册都需要各种验证,特别是有的网站是需要资格审查的,等他审核完了通知我可以注册的时候,我都忘了我要注册的是哪个了。(0Ab44)

没太关注同妻相关的微博什么的,还得用邮箱注册,但是会偶尔浏览一下网站和新闻。还是 QQ方便,随时可以上,而且微博上有的新闻,基本在群里都会有人发一下的。(1Ab12)

很多同妻都喜欢在 QQ群里交流,觉得更具有隐秘性,因为微博上,空间上毕竟还有很多同事和同学,不太适合聊“同妻”的话题。(1Ab51)

同时,在“可用性”的基础上,同妻与客户端的互动还要求具有“有用性”,即在互动过程中,同妻可以获得自己所需的信息,像如何确定自己是不是同妻,同直婚姻是否有法律保障等。“有用性”是互动参与者继续参与网络互动的关键性要素,如果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互动和交流不可能有效地达成。

同妻网站,在我最彷徨的时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开始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妻,在现实生活中不敢和朋友或亲人说。我在网上看到了这个网站,注册之后,用了一夜的时间,浏览了所有的帖子,我第一次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人,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经历的人。(1Aa47)

我更喜欢在同妻家园或者粉红空间和大家交流,能获得很多的法律和心理层面的信息。(0Ab65)

2.同妻—志愿者互动

同妻—志愿者互动是指同妻在网络互动过程中与志愿者之间的沟通、交流、获取相关信息和有效帮助的过程。志愿者在同妻群体的网络互动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几乎全部的同妻网站、同妻微博和同妻 QQ群的创办者都是志愿者。这些志愿者中有一部分人有同妻或同女友的经历,其余大多数是基于对同妻生活境遇的同情或关注,利用即时聊天工具或留言板、邮件等方式提供志愿服务。在同妻与志愿者互动的过程中,志愿者的态度、能力、知识甚至是聊天技巧等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互动进行的可能性和有效性。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同妻群体不断对志愿者和网络互动本身产生信任感,进而影响自身在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决策。

我一直很感激 jane,她是我第一个加的 QQ群的群主,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她劝导我,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同志的知识,鼓励我和家人说这一切,鼓励我离婚。如果不是遇见她,我一定不会如此快地从这段婚姻中走出来。(0Ab17)

非亲非故,但是她们花费自己的时间为我们答疑解惑,给与我们真诚的帮助。(1Aa72)

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很极端的志愿者,她很仇视 gay,虽然她说她没有同 gay交往过,她的很多言论特别的极端,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好。我恨我丈夫,但是我相信不是所有同性恋都会像我丈夫一样,用一个女人的青春和幸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1Ab51)

3.同妻—同妻互动

同妻—同妻互动是指同妻在网络互动过程中与其他同妻之间相互倾诉、交流、帮助的过程。因为有着相似的生活境遇,同妻与同妻之间更容易理解彼此的生活经历和情感纠葛,已离婚或再婚的同妻可以为刚得知自身同妻身份或准备离婚的同妻提供法律上、心理上及情感上的各种指导。通过分享彼此的“故事”,自我认同感与群体认同感不断建立。

刚进群的时候,我不敢说话,但是好几个姐妹向我说了她们自己的情况,鼓励我说我的状况,大家一起讨论解决的办法。(1Ab73)

虽然已经成功和 gay离婚,并且我也已经再婚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脱离开 QQ群,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她们帮助了我,我也要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和我有同样困惑的人。(1Ab83)

我要考虑房子、面子、孩子,亲戚朋友每一个人都告诉我现实一些,她们根本不理解我的难处和痛苦,只有在 QQ群里,我才能说出我最真实的感受,也只有她们才能真正的理解我。(0Ab87)

从上述的三种网络互动模式中,同妻—客户端互动是网络互动的技术性基础和前提,是互动主体与互动客体的互动关系。同妻—志愿者互动、同妻—同妻互动,是互动主体与主体之间的互动关系。各类的互动关系交互作用不断地建构和形塑出想象的社会互动场域。在这个全新的社会生活场域中,同妻通过与客户端、志愿者及其他同妻的网络互动,不断形成和发展认同感和信任感,不断地赋予“自我”、“生活”和“社会现实”以新的含义,不断地将“在场和缺场纠缠在一起,让远距离的社会时间和社会关系与地 方 性 场 景交 织”[15],并 最 终 形 成 了 关于自身与同妻群体的社会认同。

四、作为互动过程的社会认同

社会认同理论认为,社会认同是有关某个集体的共同认同,强调群体成员之间的相似性,及群体成员相信他们之间存在着具有某种(些)相似的东西,使之与其他群体间存在差异。社会认同在内在方面指群体成员在主观上所具备的群体归属感;在外在方面表现为社会分类,即社会对于某一社会成员的群体归类和划分。在这个意义上,同妻群体在虚拟世界中的社会认同可被理解为,在网络互动当中,同妻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反思性的理解,在与计算机、志愿者和其他同妻的互动过程中不断追寻“我是谁”,不断通过发现“我们”与“其他人”的差异而明确自身独特性的过程,[16]是一种在与他人对话关系的语境中不断被重新定义的社会建构;它既是对于个体的群体身份的知觉,也是个体所在群体中共享的价值和情感意义。

作为互动过程的社会认同,是指历时态的还原社会认同的产生、维系和发展。在同妻群体虚拟互动过 程 中,同 妻 的 社 会 认 同 通 过 类 化 (categorization)、认 同 (identification)和 比 较 (comparison)三 种基本历程组成,[17]具 体 可 被 描 述为 “确 定 自 己 是 不是同妻”的内容的交流及对于“害群之马”的排斥和驱逐。

1.我是谁

不排除有少数同妻是在现实中确定了同妻身份才加入网络互动中的,但对于网络互动中的大多数同妻而言,主要包括四方面的内容:“我是不是同妻?”“我是同妻,我很痛苦。”“我该怎么办?”“我们理解你的感受。”在这四方面动态互动过程中同妻的自我认同和群体认同不断建立。这是一个典型的关于身份认同的理想模型:身份感知(sensitization)、身份 迷 惑 (identityconfusion)、身 份 预 设 (identityassumption)和身份固定(commitment)。[18]

(1)我是不是同妻

这是大多数同妻在进入QQ群时最主要的疑问,也是初步互动的最主要内容。一般而言,在同妻群体中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群体规范,即刚刚进入 QQ群的新人需要首先介绍自身情况,包括年龄、所在地、是否有子女、有哪些疑点、是否有证据。针对新人提出的种种关于自身身份的感知和迷惑(疑问和证据),群内的同妻或志愿者会展开讨论和解答。④

下述的 QQ群聊天记录,是在同妻 QQ群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段对话。HZX作为一个新人提出了自己的丈夫可能是同性恋的疑问,QD、TT、CYNN、ELYE等人对于她的种种疑问给予了解答。在这个自我叙述与虚拟社会互动交互发生的过程中,不断回答 HZX的疑问,并为她提供信息支持,建议她通过查看 QQ聊天记录来确定自己丈夫的性向。大部分的群体成员进入互动网络之后,都会率先抛出现实生活中自己的种种疑问,在疑问被解答的过程中,不断确认自己是否属于同妻群体。若是,会继续进行其他的互动;若不是,会主动退出网络互动或被踢出互动网络,互动终止,这是一个自我验证的过程,也是一个互动生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同妻个体将自己编入同妻群体中,通过直觉过程的“类化”机制,促进“心理群体”的行程。

表1 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内容记录

(2)我是同妻,我很痛苦

无论是在现实中已经确定身份还是通过网络互动确定自己身份的同妻,她们都会面对强烈的情感上的冲击,情感交流成为了同妻之间非常重要的交流内容。在情感交流的过程中,同妻的身份和特征被不断巩固,群体的价值观念得到不断凸显。

这段 QQ互动中的 QS是 QQ中典型的同妻,她虽然在现实层面接受同妻的身份,但在情感层面无法释放自己的疑惑和苦闷。在情感交流的过程中,“痛苦、难过、生不如死”等词语频频出现在谈话当中。这里需要注意的是,QS的诉苦并未完全引起其余同妻的同情和呼应:CNYY、AM等通过对 QS的各种论断的反驳,如“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感受?”“你是女生你会爱上女的吗?”等反问同妻们,分享彼此的情感经历,在同情、理解或引导、教育中,通过对于“同妻”与“同性恋者群体”“男性群体”种种互动的讨论,划定“同妻”身份和特征。

表2 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内容记录

续表2

其实我们每个人面对的生活各不相同,谁都不能用自己的故事去推论别人的生活,但是这种被一个你爱的人背叛的感觉是相同的,这种付出了一腔热血发现只是一场骗局的失落和愤怒是相同的,我们可能不能给彼此什么实际的帮助,但我们理解彼此真实的感受。(1Ab56)

2.“我们”与“他们”不同

沃勒斯坦认为“一个群体的成员的身份可以被理解成为一种社会定义,是成员的自我认定和其他群体对之认定者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19]。埃里克森认为“群体是经由它与其他群体之间的关系而确定的,并 通 过 两 者 边 界 的 不 断 明 确 而 明 显 化 ”[20]。这就说明社会认同不仅是个人在特定情境下对于自己从属于一个群体的知觉,同时也是特定情境下个体将我群、他群相互比较,进而区分开来的过程。

在同妻群体的互动过程中,对于男同性恋的讨论是分享群体价值观念的主要途径。同妻们经常会交流关于同性恋者的看法,通过对于该群体共同的评价交流彼此的情感。

根据非参与性观察,在同妻群体中存在着同妻、志愿者、研究者以及部分打着同妻名义的男同性恋者和男异性恋者。这类男同性恋者和异性恋者被称为“害群之马”,同妻认为他们扮演着“变态”的角色。同妻群体中的男同性恋基本可以划分为以下两种:一是虽不认同男同性恋进入异性恋婚姻,但是认为男同性恋者有苦衷,骗婚只是少数现象,希望获得同妻的谅解和原谅;二是认同男同性恋者应该进入异性恋婚姻,希望在同妻群体的互动中窥探同妻心理,借鉴“其他同志”失误的地方,在现实生活中更好地掩饰自己的行为,同妻群体认为这些同性恋者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变态者”。同妻群体中的男异性恋者,是“心理变态”的代表,他们通过诱使同妻们讨论性话题,特别是性生活的细节来满足和释放自己的欲望,并希望借助安慰同妻等借口开展网络性爱和一夜情。

表3 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内容记录

表4 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内容记录

通过对于“他群”的讨论及对于不符合群体界定成员的踢出,同妻群体不断明确自身的边界。通过持续的非参与观察和对访谈资料的整理,我们可以发现在同妻 QQ群中,有这样一些共享的群体价值观念:欺骗女性走入婚姻的男同性恋者是可恨的;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成为同性恋,都不可能重新爱上女性;离婚是摆脱同妻身份的最主要途径;女性是婚姻和社会中的弱者。

五、作为互动结果的社会认同

任何事件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互动生成的,社会认同也不例外,既是一种过程,也是一种结果。作为结果的社会认同,集中体现为网络互动带给为参与互动的个体提供的价值导向和反思性行为。

1.自我重建

现代社会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反思性,对个体自身和生活的反思性行为在群体的互动过程中得到了形成和展现,它既是个体通过对于群体特征的加工而整合形成的自我概念的方式,也是个体自我概念的组成部分。[21]自我概 念源自个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连续性,它不仅体现在时间的延续上,更要求自我对归属感的感知和体验。

表5 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内容记录

2.追寻生活的意义

《现代性与自我认同》一书中,吉登斯认为:个人的无意义感,即感觉生活没有为个体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感受,是一种根本性的心理问题。鲍曼认为,所有的社会群体都是制造生活意义的工厂。

在虚拟社会互动中,同妻群体的社会认同不断产生和固定,展 现 出 一 种 自 我 类 化 的 趋 势。[22]作 为个体“自我身份 观 念”(self-concept)的一 部 分,同 妻在网络社会实践中通过“类化”、“认同”和“比较”三种历程完成了认知、情感和评价三维的社会认同,具体体现为:第一,对于自身身份符合群体资格的认知;第二,对于同妻群体情感卷入及其意义的追问;第三,对于同妻群体价值内涵的反思。无论是作为过程还是结果的社会认同都促使同妻反思自身处境,重建自我身份,依据社会现实不断变换生活决策,进而追寻生活的意义。

3.群体认同

同妻之间在网络空间中的互动和交流,不断确立了同妻群体的边界,建构、扩展、强化了群体的社会认同和文化特征,扩大了这一弱势群体的现实影响力,引发更多的社会力量关注和帮助这一群体。

表6 同妻群体网络互动实践内容记录

他们是一群被社会伤害的人,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伤害我们的理由,所有的同妻会团结起来,揭露这些骗婚的人渣的真面目。(1Ab34)

我是一名前同妻,也是一个志愿者,我们会定期将同妻的求助信息或互动信息,整理好在微博上发表,我们希望用这些真实的故事给所有女性一个提醒,给所有同性恋者一个提醒,给社会公众一个提醒,有这样一群人,她们在原本应该和美幸福的家庭生活中苦苦挣扎,她们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注。(0Aa22)

六、结 论

布迪厄认为“实践是涉及个人的决定的,同时又由超越个人的社会结构决定”。由于现实社会文化环境的诸多限制,面对同直婚姻给自己带来的生理、心理、身体、精神等多方面的痛苦,同妻由现实空间转向虚拟场域。出于情感亲和与寻求社会支持等现实目的,同妻们进入到网络空间,依托于虚拟场域实现了“同妻—客户端”、“同妻—志愿者”、“同妻—同妻”等多种类型的虚拟互动,并在互动实践的过程中通过“类化”、“认同”和“比较”不断确认自身的身份,形塑群体边界及其社会认同感,因而在此意义上,同妻的虚拟互动具有较强的同质性。这种同质性是其在网络交往活动中不知不觉经过重复与累加沉积下的行动方式与方法,是同妻虚拟社会实践的基本逻辑。

同妻通过电子化的文本进行沟通、交流和互动,不断重塑自身的社会认同,最终重建自我,追寻生活的意义。而这种社会认同、自我和生活意义是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获得或确认的。因此虚拟互动对于同妻群体而言,具有极强的实践意义,它扩展了同妻群体的社会关系网络,填补了现实生活中无法满足的情感亲和和社会支持愿望,让这些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寻求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女性们有机会找到和自己“相同身份”的“姐妹”,通过彼此的交流和互动,增强自身社会适应能力。因此,虚拟互动可被看作是提升同妻群体抗逆力和社会适应能力的一种策略性手段。

但在该群体互动过程中也存在对同性恋及其相关文化的误解和污蔑,甚至存在敌视和仇视同性恋者的现象。因此,需要采取社会工作的介入,引导该群体建立和谐有效的互动机制。基于同妻群体互动的虚拟性特征及其文化敏感性,社会工作的开展应依托于网络空间,不断加强网络社会工作,增强同妻群体网络互动的规范性,进而提升其社会适应性和自身抗逆力。网络社会工作者应开展运用“叙事”的方式让同妻宣泄出心中的疑惑、躁郁及心理负担;倾听同妻的讲述并协助她们学习同性恋文化、性文化、法律常识及艾滋病常识等相关知识,促使其树立起正确的认知方式;帮助同妻挖掘其现实生活中潜在能力和优势,增强生活自信心,以积极的心态勇敢面对不幸的婚姻,重新构建生活意义,提高自我认同感。

注释:

① 同性恋者与异性恋者的婚姻。

② 男同性恋者与女同性恋者结婚。

③ 首位编码:按照访谈者来源划分:0为现实受访者,1为网络受访者;第二位编码:按照性取向划分:异性恋者为A,同性恋者为 B,双性恋者为 C,多性向、性向未定或者自认为性向“不纯”者为 D;第三位编码:按照婚姻状况划分:处于婚姻状态为 a,离异或者丧偶者为 b,未婚者为 c;第四位编码:受访对象序号 01-87。

④ 以下表格中访谈资料均来自网络 QQ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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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夏 莹

(E-mail:silvermania@qq.com)

Study on The Virtual Interaction of Tongqi G roup

LIU Dong,TANG Kui-yu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Harb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Harbin 150001,China)

The rapid development and widespread use of the Internet provide a necessary platform for Tongqiwho cannot achieve social interaction in real life due to geographical,cultural and other reasons,and thus the virtual interaction has extremely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Tongqi group.This paper selects the network of Tongqi as the object of study,using anthropological fieldwork in virtual.Through the methods of structured interviews and participatory observation,this paper divides the motivation and interactive type of Tongqi in details and throughout.Based on this,it describes the process and results of social identity and the practical value of virtual interaction for Tongqi group.We can say that virtual interaction practice might help Tongqi group to make their own identity and recognition,and give a useful basis in reality to ease the Tongqi probl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virtual community and improve the life quality of Tongqi group.

tongqi group,network interaction,virtual interaction;social identity

C913.1

A

1006-6152(2014)05-0108-09

2014-04-14

本 刊 网 址·在 线 期 刊 :http://qks.jhun.edu.cn/jhxs

刘 冬,女,黑龙江佳木斯人,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博士生;唐魁玉,男,吉林通化人,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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