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往事
2014-07-29石泽丰
石泽丰
1998年我中专毕业,包分配的列车已经与我擦肩而过,驶离了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梦想的站台。那一年,我十九岁。
毕业的脚步并不因为不包分配而停止,它总是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撵着我们,最终把我们驱散。记得同学们走后,我一人留在了校园里,那时的校园,人去楼空。看门的老头忙着给每个寝室做最后的清扫,锁门。我站在自己住了三年的寝室门口,哀求地问他:让我再住上几日,好吗?我那一刻的窘态,也许是让他觉察到了什么。那时他正冲刷着尿池,污浊的脏水顺着低处流入到下水管道。半晌,他对我说:暑假里,学校将清理下水道的事包给了一个瓦工,正好缺人手哩!你愿意干吗?我如饥似渴地点了点头,感激地谢了他。这,就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每天一大早,我就和另一个当地的农民工一道,捏着一根撬井盖的钢管和一个粪瓢,开始一天的工作。按着指定的流通图,每撬开一个井盖,我们用粪瓢将井底的污秽物舀出,继而用长长的竹条把下水道疏通。待把地面上所有的污秽物运走,用水冲洗干净后,这一处清理才算结束。在那个炎热的夏天,这样的日子让我整整持续了一周。活儿全部干完后,瓦工如期地把钱给了我。当时,他还告诉我,他接了一个农耕路上的小石桥工程,希望我过去给他抬抬石头。我答应了,并认为自己还能承受得起这样的体力活。谁知干了之后,白天繁重的体力透支,让我夜晚在床上疼痛得辗转难眠,那一刻,我真正地领悟到了什么叫生活的苦与累,它远比往日老师在黑板上圈着解释来得更深刻。
在极度不适应的体力劳动下,我反思着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开始希冀有一个轻松的活儿,让自己能维持生计。我开始寻求,终究在一好心人的帮助下,在学校所在的小镇上,我做了一个胡医生家小孩的家教。尽管每月只有一百五十元,但我乐于自己的临时职业,总觉得比先前的体力活干得有滋味,何况他还管食宿。一个月下来,我才意识到这一百五十元仅能维持自己的生活开支。这一点,胡医生自己也看出来了,一天晚上,我上完他小学三年级孩子的课程后,他对我说:石老师,你可愿意到医院里背尸体,病人在医院里去世了,尸体需要从病床上背入太平间,而后又从太平间背到运走的车上,这样一具尸体最低能挣到一百块钱。顿然,我的心里一阵毛骨悚然,我最害怕那样的场面。虽然那高收入像一颗糖豆一样引诱着我,但我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直到深夜都没有入睡。
透过胡医生家的生活,我知道生存与生活有着很远的距离,于我而言,这仅是生存的起步,尽管我在朝着生活努力。在授课的过程中,孩子把他的天真和无知碰撞着我貌似有学问的心灵,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无知的年轻人。不知听谁说过,在码头上扛麻袋也能挣钱。胡医生家小孩假期补习结束后,我离开了学校所在的小镇,离开了自己曾经生活过三年的中专学校,毅然来到滨江池州一个名叫507的货轮码头上,干起了装卸工。在那里,石矿是重要的货源,车子从山里把石矿运出来,在没有直卸装置的情况下,需要人工卸矿。每日里,我便干起了这种行当,并租下附近一间窄小的车库居住。其实,更多的时候,我守候于码头等着车来。记得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便挣了五百多元。
打工的艰辛让我体验到了生活的不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如一个跳跃的麻雀,辗转于打工仔的路上,东奔西走。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打工又何尝不是一台转动的石磨,我们每个人犹如一粒粒糙米,唯有被投入石磨中,历练自己,才知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也只有这样,才能倍加珍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