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X东方艺术大家:互为表里的主人
2014-07-29李牧郝科
李牧 郝科
如何以从艺术家的艺术实践中,剥离出一条在过去并未被作为主干的清晰线索,并以尽量简洁的方式呈现在纸面上,是这次纸上展览的初衷。
作为引子,先简要叙述下本次展览的项目原点。
仇庄
位于江苏省最北部丰县的一个自然村,距北京以南约800公里,距华东重镇徐州约100公里,拥有约1000人口,这里也是艺术家李牧的故乡。
仇庄计划
从2013年初开始,李牧陆续复制了一批荷兰Van Abbe美术馆的藏品,以不同形式在仇庄进行展示,并在村里建立了一个图书馆。
更多具体的项目介绍请参见李牧的个人网站:http://www.iamlimu.org
在已经成为了“外省青年”的李牧,尝试着用“艺术返乡”的方式与仇庄进行对话的一年时间里,“艺术”其实已经成为了一个他用来重建自己与故乡间关系的说辞。虽然项目还未完成,但在李牧的个人网站上呈现出的诸多“故事”片段里,一个个活色生香的“主人”形象已经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但这些村庄原驻的“主人”们并非是本次展览脉络中的全部,他们与很多被隐藏的“主人”们一起,构成了多重的、互为表里的有趣关系。而当我与李牧通过邮件交流等方式,逐步介入到本次纸上展览中的时候,最初作为旁观者的身份也渐渐变成了“主人”中的一个部分,并以自己的角度参与到以仇庄为基础的、“主人”间关系的建构之中。
异乡的主人
对于现在居住的城市上海来说,李牧是典型的外省青年,永远不可能融入到上海本土的语言系统之中。
对于仇庄来说,李牧是一个已经被都市节奏改造过的本土标本。身负着故乡对于大都市生活的双重假设:一方面代表着在外见过世面的笼统印象;一方面又承担着乡亲们对于都市生存的悲观揣测—“当我回到家里后,村庄里的人一度猜忌我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家做图书馆,并且说我回家来挣村子里的钱来了。”
具有双重“异乡”身份的李牧,同时也是“仇庄计划”最初的“主人”。
被隐藏的主人
在项目落地仇庄之前,李牧也拟定出了一份被隐藏的“主人”的名单。
这些来自不同国度与时间断层中的主人们,以自己的作品为面孔,在思维的房间里诱导着李牧与之进行着一次次虚拟的“对话”(但并不一定是以对话的形式来进行的)。
他们用作品中确切的形象替代了沉默的语言,被动地参与到了无法被定型的未来计划之中——可能被拒绝,也可能会被理解,还可能会被“误解”,并从中流淌出诸多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意义”来。
而在整个“仇庄计划”里,这些被隐藏在作品背后的主人们,他们的“身份”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却也是最坚固的——以他们作为连接点,所有的“主人”们都被汇聚到寻找或认同自我身份的网络之中了。
以下列出的为节选的名单。
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
李牧想把索尔·勒维特的“墙上结构(Untitled (Wall Structure)”的复制品送给不同的家庭,看村民们如何来对待它?并用索尔·勒维特的另外两件作品“墙上绘画(Wall Drawing No. 256,No. 480)”,来覆盖村里街边上的廉价广告,使之成为村子里的公共壁画。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
安迪·沃霍尔创作的毛泽东系列作品,其中的形象是中国人最熟悉的,但艳丽的色彩却与大众印象中严肃的政治意义大相径庭,当陌生与熟悉同时出现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小村庄里的时候,会发酵出怎样的意义?
丹·弗莱文(Dan Flavin)
丹·弗莱文(Dan Flavin)的装置“Untitled (to a man, George McGovern)”是由55个环形荧光灯组成的,这种灯在仇庄村里被广泛使用在吸顶灯里面,镇上的五金店里都有出售。
理查德·朗(RICHARD LONG)
理查德·朗的圆圈装置(Wood Circle),是以村民们熟悉的树枝为此材料的,村民们以树枝作为柴火来烧火,李牧在村外的河堤上复制了这件装置。
乌拉/阿布拉莫维奇(ULAY /ABRAMOVIC)
李牧将他们合作的行为艺术作品《长城》的录像展示在村里的小卖部中,这是他们在中国完成的最后一部作品。将作为中国面孔的公共空间—长城—转移进村里的公共空间—小卖部的电视上。
乡村的主人
当李牧带着那些被隐藏的主人们回到村庄里的时候,整个主人的脉络也开始逐渐完整地呈现了出来。不论是接受还是拒绝,对于这些艺术品背景知识的完全绝缘,也让村里的原住民们在精神层面成为了一个个绝对自信的主人。
这些生活在仇庄的村民们,过去可能只是在物质上自己自足的。而当那些外来的“主人”们以种种“全新”的形态介入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之后,他们精神上自给自足的意识也被激发了。
这些地道的农民们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开始以一种“主人”的姿态自然而然地和所谓很现代的艺术之间产生了互动。他们本能地挤压掉了艺术中晦涩与理论化的一面,并将自己的感受还原成一段段平白的故事化叙事,而在这些乡村的主人们面前,李牧所扮演的角色更多地是一个“记录者”。
李太彬:李牧的父亲
当我父亲看到安迪·沃霍尔的那一组毛主席像的时候,他很紧张,他担心当地政府会以侮辱领导人形象的理由把我抓起来。当我们在村子里悬挂那三幅毛主席像的时候,他全程跟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他经历过文革,他体会过那个时代的残酷性。
我将SOL LEWITT的抽象结构制作了15个,一个作为公共空间的展示,其余14个免费发放给村民。大家都称这个结构为“拐弯的梯子”。我父亲领取了一个,他将它平挂在过道里,将他的鸟笼悬挂在上面。
父亲和母亲帮我把卡尔·安德鲁(CARL ANDRE)的25块钢板一块块的铺在我家的院子中央,他干得很卖力,尽管他一再强调这个作品没有什么价值。
最后,他把他的鸟笼一个个地提出来,摆满了25块钢板,他提着笼子让我拍照。这次,他看着他再次创作的“装置作品”,非常满意地笑了。
卢道德:村里的老画师
卢道德早年学过画画,当过老师,做过木匠。似乎一生的运气都不好,他年纪大了,还是以给人画神像谋生。当地信神信鬼的比较多,他也因此多了许多订单生意。
他给人画神像很便宜,一幅一米见方的画,上面有好多个神仙,也不过两百块钱。
我找到他向他展示了SOL LEWITT的两幅墙上绘画,并提出邀请他和我一起来完成这两幅画。他拒绝了我:“第一,我对西方的现代艺术非常反感;第二,我的神像订单在排队等着画,没有时间;第三,我年事已高,不能爬上爬下。”
我说:“第一,你对西方的艺术反感,是因为你不了解,为什么不借此机会和我交流一下呢?第二,和我合作的美术馆会付给我们画画的经费,会付给你报酬的;第三,你年纪大了,我爬到高处画,你只要负责画低处的就行了。”
这样,我们合作了两幅墙画。他干活很敬业,也很专业。连着两个晚上,我们边喝酒边讨论艺术。看得出他很高兴,每次都喝高了再回家。
他对这两张画很满意,如果有人说不好看,他就很生气地和那人辩论。后来,我们问他对这两幅画的看法,他说他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