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个好母亲

母亲：

首先我必须告诉你，我很爱你。在我长大的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尽可能地爱你。我明白天下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但有的母亲和子女是不可分割的爱，有的只是一场宿命或者一场缘分。很明显，你和我属于后者。你在尽力饰演一个母亲的身份，而我在一直当一个乖巧的孩子。而我终究厌倦了这个模式，我想告诉你，你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你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你哺育我们的艰辛我可以想象。我想我应该是你最不喜欢的孩子，小时候我一直希望得到你的重视，不断表现争取你的怜爱。长大后的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你第二个女儿，在你生下我那天，你看见你的丈夫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掉头走了，你以为你丈夫嫌弃你又生了一个女孩，因而，此后的日子你就开始讨厌我。很多年后你在和你的丈夫吵架时说起这件事情，你的丈夫才解释说那时候是赶着去拿姑姑送来的早餐给你，这是一个误会。

后来你释怀了，可是你不懂这对我造成了多大伤害。你以为我会忘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可是我都记得。记得你把我的头按进水盆里扯起来又按下去，任凭我怎么叫喊；记得下暴雨的日子，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我一个没有家长接送的孩子，当我自己回到家打开门时却发现你在看电视，那一刻我很难过；记得你打麻将输了钱的时候，把责任都怪在我身上，把一个读小学的孩子赶出家门连午饭都不给她吃；我记得你从来没有教导过我青春期如何处理自己的生理变化，卫生棉、内衣都是我一个人慢慢自己学习、了解，自己帮自己买的。你甚至还会责骂我用了你的卫生棉，而不是用自己的钱买，可是你却从不考虑我那时只有早餐钱。以至于每当我听到女同学们的母亲是那么关心她们的生理期，细心安抚她们的情绪时，我都感到诧异和羡慕。

可是我并不记恨你，因为我成为你丈夫最疼爱的孩子。你的丈夫，我的父亲从小就给我看大量书籍，教我下象棋，给我写信。今天我没有阴暗的心理全因为他的培养。可是你却一直嫌弃这个不能赚大钱，但却在家里把你宠得像个女王的丈夫，嫌弃他的木讷、不善交际，甚至在饭桌上不停批评他辛苦做了一早上的菜。你越来越重视物质，后来很多次你悄悄带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都会有个叔叔陪着，我单纯地以为你们是朋友。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你们共享一只饺子才开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再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你发的一条短信：“我不是不想和你睡，我也想躺在你怀里。”

你一定不懂那时候我的诧异与无助，我不知所措，只能装作不知道。但你越来越猖狂，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你和你的丈夫从此经常吵架，尽管所有人劝你们离婚，包括你的丈夫也曾在日记本里埋怨、责骂过你，但他始终没有离婚。你的丈夫处于不惑之年，但还是爱面子。而且从他背井离乡开始，你陪他度过了二十余载，对他而言这是不可切断的情谊。所以后来你甚至成为理直气壮的那位，每晚餐桌上都会有你爱的夜宵，你的碗总会整齐摆在桌上，但你没怎么吃。有一天，我看见桌上没有动过的面条，我觉得这就像一份过期的爱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其实我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仗着你丈夫对你的爱。

你会买很多时髦的衣服给自己，你还会带那位叔叔见你娘家的人，个个都劝过你、骂过你，但你依旧我行我素。你还曾狠狠地指责我和你的姐姐说了家里的状况，而导致你的那位情夫一整晚没有受过好脸色。那时候我哭了，又马上擦干了。因为由始至终，做错事的不是我。我和表姐说：如果此刻我有经济能力，我一定马上离开这个家，在走之前还要和你大吵一架再走。

事情过了好多年，你没有当初那么刻薄、无情了。前几天，你的大女儿和我半开玩笑说应该早给你买一本“好妈妈胜过好老师”的书，你毁了她的人生。又忆起我曾询问过你姐姐，你到底像谁，外公外婆都是如此好的人，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姐姐说：“物质可以改变一个人。”你不是一个好母亲，你曾毁了一个家庭的幸福。如果我以后有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呵护他、教导他。虽然你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我原谅你所有的错。最后，谢谢你带我来这个世界。我还是爱你的。

你的女儿：何必

（吕金洪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