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设计新互动

陈婧

这条智能高速公路将五个设计理念融为一体。节能发光：在高速公路分隔线上使用光致冷光粉末，该材料可在阳光下进行充电，晚上就可发光照亮公路，并持续长达10小时。交互感应式的路灯：全部靠风能驱动，只有车子靠近灯柱才会发光，车子离开，灯就会逐渐熄灭，不会浪费不必要的电力，而且有利于解决特定的交通状况。温度应答动力学漆：能使透明的冰晶体在驾驶员面前无所遁形，如果天气很差并低于一定的温度时，这项技术就会用雪花图案提醒驾驶小心下雨、下雪导致的路面湿滑。此外，智能公路还具有充电功能，设置环保电动车的专用道，在道路沥青下加装一系列感应线圈可为汽车充电，解决电动车因为充电问题而无法开太远的问题。

高速公路的夜间照明在世界都是一个未能攻克的难题，问题的关键是大量的能源消耗以及高成本低利用率的性价比。同时，高速路上的警示标志通常是电子信息屏，门架式、悬臂式、立柱式等附着式的信息屏造成巨大的空间和建筑材料的浪费。尽管设计看似科幻，但这个项目已经超越了纯概念的范畴，集成了20多项专门技术，希望通过绿色科技提倡安全驾驶，同时也让高速公路更有趣。该设计在荷兰设计大展上获得了“最佳未来概念”奖，部分概念将于今年引入荷兰，并实施在埃因霍温附近的公路上，预计5年内在荷兰所有的高速公路推广。

新技术条件下的互动设计，冲破了传统印象中不同设计领域之间的一些壁垒，也有了更多可能。今年34岁的罗斯加德曾经就读于艺术和建筑两个专业，如果艺术设计是为了追求与人互动、表达更多意义，罗斯加德瞄准了“建筑实验专业”，就是为了通过技术，让建筑设施与环境和人类更友好、更智能地互动，并让它成为一种商业需求。从他过去的作品中不难看出，纷繁世界不断为他提供灵感，而他热衷于运用科技赋予自然以人性，更显实用主义。

你很难定义他是个做艺术设计的，还是做科技产品的——在智能高速公路之前，他还发明过几十件艺术品、公共装置和创意设计等：包括互动发光的舞台地板，利用人们跳舞时产生的动能来发电；能感应到心跳的女装，心跳加快时衣服会变透明，被命名为“亲密”，他还曾考虑过将它设计成可以测谎的感应西装，专为政治家和银行家们设计；感应式的“水晶石”，内都嵌有LED灯，人们用手触碰到水晶石，其中的芯片就会通过感应到水晶石热量的变化，散发出微弱的磁场，磁场会使水晶石中的LED发光，用于自闭症儿童的治疗。这些项目每个在技术上的研发，都要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

所有作品中最能代表他设计理念的，是曾在世界各地展出的作品《沙丘》——这个交互景观装置，看起来就像一些高高低低的芦苇，由数百个LED光纤管组成。装置内部有麦克风和传感器，能捕捉参观者的移动或者声响，并做出反应，输出至电子元件，该输出有70%基于参观者的行动，而其余的30%则取决于参观者发出的声响。根据人们不同的活动，它的灯光有128种变化。没有所谓的“开”和“关”，完全由专门开发的软件所控制，是一个随人而动的景致。《沙丘》还被荷兰鹿特丹所采用，政府在马斯河畔建起60米的装置，替代了路灯，整个项目的耗电量只有60瓦/小时。

他的作品曾经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以及东京国家博物馆展出。5年前罗斯加德在荷兰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现在这个工作室也来到上海。他的工作室中有一半是设计师，一半是工程师，工程师中有专注于材料工程的，也有专注软件工程的。现在他把更多的设计精力放在中国——北京成了“雾都”，罗斯加德衍生出了一个整治雾霾和创造诗意风景连接起来的故事。他希望接下去找一个北京的公园进行实验，利用电子真空吸尘器的原理，将空气中的雾霾冲出一个大洞，让阳光照射进来。受够了雾霾天的罗斯加德感到“当你走进那个公园时，一定好像按下了快进键，看到北京纯洁的未来”。那些被收集之后的雾霾也有一个科技又艺术的归宿——把雾霾中的碳压缩之后，可以得到人工钻石戒指！

记者：“智能的高速公路”对现代人有什么意义？

罗斯加德：不断建起的建筑物让人们觉得在环境中被孤立，为什么不能把马路修建成动态的样子，成为未来的符号？人们总有一种“自定义”的欲望，想要让他们所处的环境符合个性化特质。一条能够产生能量的马路能够为路灯供电，以此创造出互动式照明设施。这更加节约能源，也变得更加诗意。我们不想给道路添加任何硬件，不需要LED灯光，不需要微型芯片，也不需要光纤。不管在法国、荷兰还是比利时，政府因为无法承担电费而关闭了一些区域的路灯，因而增加了4%的道路伤亡。这证明了这类技术充分满足市场的需求，作为设计师，我的使命不是再去设计一个路灯，而是如何才能让我们的环境更加为社会考虑，更加自适应、更加安全。我们现在把过多的投入放在汽车本身，让它们更加安全、炫目，市场有这个空缺需要弥补。

记者：如果把智能高速公路与传统高速公路进行比较的话，具有价格优势吗？

罗斯加德：如果单独只看数字的话，智能高速公路比传统的高速公路要贵很多，但是如果你把那些高速公路的传统组件计算进去，例如灯光、显示器、维护费用，并且在很长一个周期，智能高速公路就非常有价格竞争力。除了价格之外，还要看到新技术的附加值，尤其是它的技术和社会价值进行衡量时自然会更高，例如当道路可以为电动汽车进行充电的时候。

记者：你是如何构思出智能高速公路这个设计过程的？

罗斯加德：虽然我不懂公路，但我知道未来的公路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把这个公路实验描述成一个升级版的现实。在研究这个智能公路项目时，我首先让设计师和工程师们研究了水母，看它们怎么在深海里通过自身产生电流，然后用大自然的方式来思考。于是，除了给电动车充电的功能，还有夜间发光、气象情况显示等功能，让开车的人与汽车、公路、照明以及自然都有了互动关系。现在这个方案只是在一段数百米的路段进行实验，因为成本仍然太高，但技术和资金都是次要考虑的，因为这些总有解决办法，只要敢去想象。

记者：互动是你一直强调的，这样做对于智能高速公路的意义在哪里？

罗斯加德：比如《沙丘》，没有人时，它会进入睡眠状态，变得温柔而黯淡；当你一旦走进《沙丘》，灯光会立刻亮起来，犹如是你动作的延伸。然而，要是你制造出一大堆噪音的话，它会变幻出疯狂的灯光，猛烈地闪烁。曾经有一位老妇人在《沙丘》现场模仿了狗叫声，而且不止一次，有那么好几次非常响。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家里有条小狗，她非常好奇当小狗叫的时候，沙丘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我有时候会问自己，在这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演员？把我的每件作品逐渐“人格化”，这正是我想要的。

记者：对你来说，建造智能高速公路的最大挑战在哪里？

罗斯加德：设计“可持续高速公路”的过程中，我们与汽车制造商、轮胎制造商、天才青年、政府部门以及投资方之间的合作非常紧密。设计出技术和诗意合二为一的风景，然后想方设法去实现它，这才是一场完整的游戏。对我们来说，重要的并非“复制-粘帖”，而是“复制-变形”，一边学习、一边将创新融入设计中。并且，这种创造不会过分在意价格，而更多地会聚焦到如何创造出可持续的实际价值。

记者：你非常强调城市可以变得更加友善、与人互动，如何定义设计师在城市环境改变中的作用？

罗斯加德：我们生活在一个从模拟向数字化转变的世界，而科技在当下对我们如何看待自己、与朋友交流、感受生活方面，正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当科技跳出电脑屏幕，我们怎样将科技作为一种工具，用以创造新的作品和全新社交互动形式？这也正是设计师的作用：将媒介与信息连接起来，将科技与意识整合为一体，打造可持续、设计优良的城市。

记者：你最近的项目更多是针对中国，为什么？

罗斯加德：居住在上海后我发现，设计的精髓应该是在实质上改善人们的生活而并非推出更美的一盏灯、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等。我们的作品最终通过不同的渠道走进人们的视线，比如博物馆、智能高速公路和现在的雾霾治理项目，我们所追求的就是把科技人性化，让科技风景化。智能高速公路所呈现出的是一片既不耗能、又颇具诗意的风景，这也是北京雾霾项目集科技与美丽于一体的出发点。解决雾霾困扰不能只靠一个政府，无论是谁，无论身在何方，都可以参与解决。当人们走进没有雾霾的公园，看到我创造出的那块蓝天时，他们就会明白拥有纯净的空气不是一种奢望，而是一个能够实现的梦想。

记者：有人拿你与特斯拉电动汽车的创始人伊隆·马斯克相比，你怎么看？

罗斯加德：我是谁？设计师？艺术家？数学家？还是像《纽约时报》说的“一个有经营计划的嬉皮士”？我就是一个慕道士，也是一个企业家，在探索科技创新的最大可能。每个设计师的DNA里都已经有了一个特性，那就是还常态以新奇，想出有针对性的方案，然后和别人一起努力实现它。设计与商业的融合是很重要的，马斯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把我和马斯克相比，我们对创意都有着相似的痴迷。但我更多时候是一个企业家，极度渴望将其实现。你得拿出切切实实的结果给人看，这样设计才更有意义。如果北京雾霾项目到2014年中期仍然没有眉目，那我就会“转移到”其他城市去尝试，比如成都和深圳。所以，我想创造一个能够给特斯拉汽车充电的智能高速公路，他们会感觉自己同时置身于现在和未来。

记者：你如何预测环境交互的未来发展？

罗斯加德：我很好奇，当科技对人的影响范围跳出计算机屏幕的范围，而出现在墙壁、身体以及城市景观中时会是什么样子。“真正的Facebook广场”或者“智能高速公路”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这些话题激发了我对探寻交互而可持续新世界的灵感。现在重要的是使我们的感官适应发展变化着的环境，调节好与自然间的关系，和它发生一种再联系。在同自然界交流时，我们需要一种“新语法”，因为以往的交流方式已经被各种形式的高科技媒介所解构。未来，“互动”还会和人的健康结合起来。比如可以贴在手上的指示系统，可以告诉你身体各类元素的含量和健康状况，是最人性化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巨大的、让人从上而下产生疏离感的系统。这关乎人们的认知、情感、行为、生活需求，需要设计师和艺术家提出更多的建议、想象，并且创造出新的感官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