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现实的反抗与妥协中发现自我
2014-07-19王婧
王婧
摘 要:本文选取凯瑟琳·安妮·波特的《偷窃》,对女主人公进行人物分析。女主人公在小说中经历了迷失自我、寻找自我和发现自我的过程,而这一过程正是在女主人公以精神至上的价值观反抗物欲主宰一切的价值观并最终向其妥协中完成的。真正的自我,不能过分依赖于他人,要学会自立且自强。
关键词:《偷窃》;反抗与妥协;自我;人物分析
一、引言
凯瑟琳·安妮·波特(1890-1980),美国南方著名女小说家,她的《愚人船》(Ship of Fools)和《凯瑟琳·安妮·波特短篇小说集》(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使她享有广泛的声誉,而后者更是为她赢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文学奖。凯瑟琳·安妮·波特对于写作一丝不苟,力求完美。她字斟句酌,花了20年时间才完成《愚人船》,可见其写作态度的严谨。波特通过敏锐、细腻的观察,尖锐、简明的语言,精湛、美妙的写作手法,创作出了虽为数不多,却风格独特、寓意丰富、发人深省的作品,通过深邃的情感揭示了现代西方社会人们的精神危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冷漠。
《偷窃》(Theft)就是其中一篇让人回味无穷,又给人诸多启迪的短篇小说。故事背景设置于处于社会经济萧条时期的纽约市,女主角是一位剧作家或评论家。小说的情节发展不同于一般的故事,它并不具有完整、详细的故事情节。该篇小说主要是描写女主人公发现钱包丢失后,对昨晚经历的回忆——她与几个朋友的相遇,包括卡米罗(Camilo),罗杰(Roger),比尔(Bill)。当她想到可能是女门房偷了她的钱包后,她向女门房要回钱包却被女门房反指为小偷。
逆来顺受的女主人公的生活中充满了矛盾与冲突,对此,女主人公一直反抗着,但是却以失败告终,因为个人的价值观在社会整体价值观面前显得虚弱无力。而女主人公唯一所获得的便是她发现了自我,最终意识到是她自己终将让她一无所有。
二、个人与现实的冲突与矛盾
本篇小说中作者通篇都将女主人公定为“她”,这一点可从两个角度进行分析:第一,这个女主角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物,而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一个女性,而这个女性是徘徊于现实与理想之间,没有明确定位的一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波特的自我写照,带有她个人的情感,也代表了她的思想。第二,“她”是一个迷失了身份的人,丧失自我的“她”逆来顺受,对别人的错误听之任之,宽容却显懦弱。《偷窃》不同于其他的文学作品,“她”没有外貌特征及神态特征的描写,暗喻这个人物缺乏个性的一面。由此可以得出,“她”是一个普遍存在的自我身份缺失的角色。
这样一个人物,在她的生活中充满了矛盾与冲突:社会各阶层之间的矛盾,男人与女人的矛盾,女人之间的矛盾,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精神与物质的矛盾。而这最后一种矛盾则是《偷窃》中最激烈、最深刻的。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从低层到高层可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类。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被认为是物质性价值需求,为需求的较低层次。而社会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是精神性价值需求,为需求的较高层次。一般情况下,在较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才会向高一层次发展,对更高层次的需要的追求就成为驱使行为的动力。
生活在一个经济动荡与萧条的社会,个人危机、经济危机、情感危机随处可见。物质需求的满足已岌岌可危,精神需求的满足更是遥不可及。每个人的首要任务便是求得温饱,因此大多数人都忙忙碌碌,为生计而奔波,并无多余的精力去关注精神方面的需求。
在那样一个时代,女主人公也挣扎于贫困的边缘。她虽是一个剧作家,可以有较高的收入,可是她却不得不为她那精致钱包里所仅剩的那一点钱而精打细算。“她本来打算乘高架铁路车,自然要先看一看钱包,弄清楚她有没有车钱,结果在放硬币那一层里,找到了四角钱,使她十分高兴。”“她正在想她那只空钱包,她最近那篇评论文章,她不可能指望会在三天内拿到支票,如果她不先付地下室餐厅一点钱,她同餐厅的往来就不可能再保持下去了。”种种迹象表明,女主人公并不富裕,甚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般情况下,她作为一个处于贫困的人,应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置于物质需求上。但是女主人公却恰恰相反,她所崇尚的或者说是更重视的不是物质方面的需要,而是她的精神需求。
三、个人对现实的挣扎与反抗
本文所指个人对现实的挣扎与反抗并不是指女主人公通过改变自己逆来顺受的个性而敢于为自己争取权利,而是指女主人公希望用自己对精神的崇尚来对抗被物欲主宰的社会现实。
“她记得,她心里有一种抗拒的原则,使她对拥有东西感到不舒服,所以她一生从来不锁门,而且在她的朋友们警告她时,还发表奇论,夸口说她从来没有让人家偷过一分钱。她过去对这个具体的例子所反映的那种凄凉的、逆来顺受的态度感到高兴,因为这正好用来说明某种坚定的、本来就没有根据的普遍信念,并且证明它是正确的,这个信念不顾她自己对事情的意志,指挥着她生活中的一切行动。”
从女主人公对拥有的抗拒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对于物质的不屑一顾,但是她却将自己的这种情结主观地强加于他人身上。对于他人,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且对自己的这种信任具有高度的自信。这正是因为她更多地关注于精神化的东西,例如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与互不侵犯。在那样一个物质占主导的社会与现实中,她以她自己独有的方式挣扎着,反抗着。
对于女主人公而言,物质的东西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人的精神与意识。她对物质社会的挣扎与反抗一直在她的生活中持续进行着,她也一直在为她所看重的精神的与意识方面的东西而放弃自己的物质需求。“正是她的这种‘与生俱来的意志力量使她从不把有形的物质放在心上,哪怕是在经济十分拮据时期也是如此,她无法像坚持自己的价值取向那样去坚持象征能获取万物的金钱。”
遇到比尔后,女主人公想到自己已无力支付餐费,她不得不主动向比尔索取他应给她的报酬。但是在比尔装哭以及许诺说“如果我付得出的话,我准会付”时,女主人公的表现充分体现了她精神至上的价值取向:“‘那么,算了吧,她发觉自己的说话,简直是不由自主了。她本来想对此事寸步不让。他们一声不吭地又喝了一杯后,她上楼到她自己的房里去。”女主人公并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先满足物质需要再考虑精神需求,主导她行为的就是她对他人的信任,时刻为他人考虑,以及与他人的和谐相处的思想。
而她的这种挣扎与反抗在她与女门房的交锋中达到顶峰。一个代表着物质的金线锦钱包,因是朋友给予的,而被赋予了深刻的精神内涵。她那退让与隐遁的性格让她想息事宁人,装作无所谓,但是钱包所被赋予的精神价值促使她在有放弃的念头时,“血液里同时冒出一股非常的、简直是势不可挡的怒火来。”她镇定地走下楼,对女门房说:“请你把钱包还给我好吗?钱包里并没有钱。那是人家送给我的礼物,我不愿失掉它。”当她想要放弃时,她考虑到的是钱包的物质含义,而这恰是女主人公所不在乎的;但是当她想到这个钱包的深层内涵时,她个人的价值观促使她奋起反抗人们物质至上、忽略精神的价值观念。人们在面对某一种矛盾时,不可能对它无动于衷,听之任之,人会以解决该矛盾为目标采取某种行动,不管其结果如何。
四、在反抗与妥协中发现自我
女主人公的反抗最终仍以妥协为结局。尽管她不愿意,感到很悲痛,但还是决定放弃自己对钱包所附有的友谊与爱的执着,而屈服于他人对物质的需求。由此她也想起来她为了她的反抗所付出的代价以及她在物质和精神方面所失去的。“此刻她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失掉了大量贵重的东西,不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痛苦的抉择和无法容忍的代替品,比一无所有更坏,然而无可避免;长期耐心地忍受友谊行将消逝和爱情莫名其妙死亡的痛苦。”正是这一个小小的钱包,融合了她的物质与精神世界,钱包的丢失,不仅象征着有形物质的失去,更代表着她所崇尚的友谊、爱情、信任等无形的精神的消亡。在这一刻女主人公开始了对她的人生,对她的过去进行反思的过程。她开始意识到她所失去的:“她有过的一切,她向往过的一切,全都失去了,而且在这次记忆中的损失像山崩似的袭来中,这一切又失去了一次。”
正当此时,故事情节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女门房拿了钱包跟她上楼,刚开始是几句带着似有若无的抱歉的解释,之后她又将女主人公与她自己的侄女进行比较,她认为她的侄女比女主人公更需要那个金线锦钱包。到此时她话锋一转,又指出她的侄女既年轻又漂亮,完全不需要钱包的衬托,而女主人公则恰恰相反。话说到这里,女门房竟又提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论断:“首先,这个钱包确实不是你的,你一定不能说得仿佛是我偷你的。这不是偷你的,是你偷了她的。”
这一当头棒喝让女主人公茅塞顿开,突然明白了“我不怕任何窃贼是对的,倒是要害怕我自己,我到头来什么也不给自己留下来。”这是女主人公对自我的顿悟。女主人公所崇尚的精神需求是与外界环境和他人紧密联系的,即某种程度上是只能由别人给予满足的。当个人对环境及他人的依赖达到一定程度时,这个人就不可能真正掌握并控制自己的命运。而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要,获得安全、归属、爱和尊重,个人就必须对那些制约他满足需求的人的行为、习惯、价值观念作出退让与妥协。女主人公不断地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而对他人作出让步,她所失去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且必定大于她因此而获得的。女主人公是一个自立的人,但却并不自强,她的行为更多地是依赖于他人的反应,而正是她的不自强最终让她一无所有。
五、结语
在经济萧条时期,女主人公与他人之间,精神与物质之间的矛盾异常激烈。女主人公虽逆来顺受,却也在挣扎与反抗着社会的整体价值取向,但是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渺小的。当矛盾无法解决时,个人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在她的反抗与妥协之中,她顿悟了,发现了自我,也明白了一切皆因不自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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