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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图亚特·霍尔与《银幕》论争

2014-07-17孙勇北京语言大学北京100083

名作欣赏 2014年18期
关键词:弗尔霍尔符号学

⊙孙勇[北京语言大学,北京100083]

斯图亚特·霍尔与《银幕》论争

⊙孙勇[北京语言大学,北京100083]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媒介研究呈现出一个蓬勃发展的态势,其中左派媒介研究中影响力最大的有三个地方,分别是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en tre fo r Con tem po ra ry Cu ltu ra l Stud ies,CCCS)、莱斯特大学的大众传播研究中心(Cen tre fo r Mass Comm un ica tion Resea rch,CMCR)以及《银幕》杂志(Screen),其中“中心”与《银幕》的论争几乎贯穿着“中心”媒介研究的整个发展历程。《银幕》杂志创刊于1969年,其前身是电影电视教育协会(Socie ty o f Educa tion in Film and Te levision)创办的《银幕教育》(Screen Education)。当然其历史远不是如此简单,这份杂志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1952年创办的《电影教师》(The Film Teachers),而且《银幕教育》在1971—1982年期间又重新发行了一段时间。本文所要探讨的,并不仅限于《银幕》杂志本身,而是集中探讨围绕着《银幕》杂志生发出来的“银幕理论”(Sc reen Theo ry),尤其着眼于“中心”与之的论争。

“中心”《银幕》银幕理论

1969年《银幕》创刊之初,正是欧陆理论逐渐引起英国学界重视的初始时期。在这个阶段,“中心”、《新左评论》(New Left Review)、《银幕》都在大量翻译引进欧陆理论,尤其是结构主义、符号学、语言学、电影评论等一些强烈吸引新左派的欧洲理论,其中诸如罗兰·巴特、路易·阿尔都塞、索绪尔、弗洛伊德、拉康等人的著作,都有引进和翻译。从一开始,虽然“中心”和银幕理论都深受结构主义的影响,但是二者的取向却有所不同,“当伯明翰文化研究趋向变得更加历史化、更加关注特定关联和机构立场的时候,《银幕》走向了反面”①,这可以从二者在《银幕》《文化研究工作报告》(Working Papers in Cultural Studies)等期刊上的交锋中看出一些端倪。

在1969年的“编辑寄语”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银幕》杂志的定位,那就是力图使自己成为一个关于电影和电视研究的思想交锋阵地,并且鼓励发表那些经过深思熟虑的批评文章,以便通过这个平台,对相关问题进行认真的考察和深入的研究。②由于相近的政治立场和学术背景,“中心”和《银幕》的合作和交流还是比较多的,一方面是银幕的核心成员在“中心”的研讨会上做主题发言,并有相关文章发表在“中心”的工作报告之中;另一方面,“中心”成员的文章也可以经常在《银幕》杂志上见到,也可看到银幕成员对“中心”工作报告的评述以及“中心”的回应。可以说,二者虽然理论、方法、路径稍有差别,但是在上世纪70年代前半段还是渡过了一段相对而言的“蜜月期”,可是这一切随着罗莎琳德·考沃德(Rosalind Coward)在1977年18卷第1期的《银幕》上发表的一篇题为《阶级,文化和社会形成》(Class,“Culture”and the Social Formation)的文章而宣告结束。在这篇文章中,罗莎琳德·考沃德以《文化研究工作报告》第7/8期合集以及第9期的一篇文章为例,指出“中心”对“阶级文化”概念是未加解释甚至是有意忽略的,而意识形态和政治维度则被化约成了阶级利益和阶级地位的一种表达。③遭受到如此的攻击之后,“中心”随后在当年第4期《银幕》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回应文章,强烈反对这种将银幕理论和“中心”对立起来的宗派做法,认为这么做对建设性的辩论并无助益,且文章仅对《通过仪式进行抵抗》和《时事电视节目的“整齐划一”》(The“Unity”of Current Affairs Television)进行分析,存在以偏概全的问题,因为这两篇报告并不能作为“中心”智识工作的代表。④在1977至1978年,“中心”不得不停下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而转而利用后两个学期时间,集中研究银幕理论,在充分研究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对所谓的银幕理论和“中心”的论争做了详细解剖,其主要焦点集中在“银幕理论与现实主义”“银幕理论与精神分析”“总体批判”“主体的询唤”以及“意识形态建构”等几个层面上。“中心”原打算以“油印论文”的形式将这一期的媒介报告加以出版,可是由于霍尔离开“中心”,以及其他原因,该报告并未公开发行,也就难得一见,甚为可惜。

“中心”与《银幕》的第一次交集发生在1973年,当年在《银幕》杂志第3期上发表了特里·洛弗尔(Terry Lovell)的题名为《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是对“中心”发行的《文化研究工作报告》第3期(Working Papers in Cultural Studies No.3 1972)的一篇评论文章的评述,在文中,洛弗尔首先回顾了“符号学”或曰“结构主义”在英国发展所遭遇的困境,然后盛赞“中心”在第3期《工作报告》中所采取的理论方法,以及运用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神话学》(Myth)进行大众文化意识形态分析的努力。在对巴特符号学做了大段分析之后,作者认为,在对大众文化现象进行意识形态剖析方面,符号学确实有筚路蓝缕之功,但是如果我们不采信符号学家们的分析,从一开始就不认可,比如说,巴特的著名例子,黑人士兵向法兰西国旗敬礼,是不是所谓的“法国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倒影呢?在这方面,符号学分析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而斯图亚特·霍尔则试图采用“开放的”结构主义模式来解决这一难题。从文中可以看出,作者对霍尔的取向还是比较认可的,并且认为研究意识形态,既需要符号学方法也需要社会学理论,二者缺一不可。当然,这也是霍尔的论断的翻版。⑤1973年10月斯图亚特·霍尔针对这篇文章撰写了一篇文章进行回应。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篇文章并没有在公开刊物上发表,而仅存草稿形式,馆藏于伯明翰大学卡德伯里研究图书馆特藏室(Cadbury Research Library:Special Collections)。在这篇回应文章中,霍尔认为洛弗尔的这篇文章虽然谈到了一些重要问题,但是并不够细致,可以再进行深入探讨。首先,霍尔认为他并不能完全理解或者接受洛弗尔的一个论点,那就是洛弗尔认为符号学只可能是在那些成问题的文本中已经存在“专业阅读”的情况下才可能得以应用,因此,符号学家可以依靠那些日常生活中理所当然应该存在的意义富矿。霍尔认为,虽然巴特曾经说过符号学假设人们从未停止在有意义的词汇中去澄清这个世界,但是,一个文本究竟包含了什么和如何包含,这些意义都需要我们去证明,而且也需要弄明白在文本的显在面前我们遗漏了什么和超越了什么。我们知道,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中,意义之所以能够成为“意识形态”,恰恰是因为其超越其自身而化身为一种“自然的”“给定的”以及普适的过程。“每一个企图代替统治阶级的地位的新阶级,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利益,抽象地讲,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理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⑥从这个意义来说,所谓的“一致性的阅读”,并不是原本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去发现的,而是被制造出来的。而所谓的“专家读者”,其意识形态角色定位则就是生产出那种优先的、主流的、霸权的文本阅读,也就是上面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唯一合理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霍尔认为,意识形态分析恰恰就是要认清这些制造共识、普遍性、主流、霸权文本阅读的所谓“专家”“精英”的社会角色定位。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分析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而符号学不仅应该分析文本的多样化解读是如何产生的,而且关键的是,符号学更应该分析这种所谓的“专家阅读”、单一性的理解是如何生产成自然的、“理应如此”的阅读的。而《文化研究工作报告》第3期所做的就是这种去魅工作,可惜的是洛弗尔似乎未能认真领会其中的意涵;第二,洛弗尔认为巴特所说的“神话”(myth)不能等同为“意识形态”,这是因为“一个物体的前神话、中立的身份”的可能性。霍尔承上所述,认为既然他不认可所谓的“纯真阅读”(innocent reading),也就是前面所说的“专家阅读”,自然也就不会认可巴特对前神话、纯真符号存在的渴望;同样地,也不认可巴特所谓“零度写作”,或者其在《S/Z》中提出来的“空洞、可写的”文本概念。霍尔认可洛弗尔的关于“所有的意义层面都包含着意识形态的意涵”的论点,但是对洛弗尔将“中立/意识形态”与“外延/内涵”联系起来表示反对,认为这是两种不同的范畴。所谓的“指称意义”,并不是一个“中立”的范畴,与之相反,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应用。霍尔同意也会继续说“意识形态意义是特定意指实践的产物”,但是显然,洛弗尔在社会实践以及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等方面的理解尚不够充分;第三,霍尔认为洛弗尔对他所使用的“开放符码”以及“封闭符码”有些误解。“开放”并不意味着就是“随意”,可以被任意解释和应用;最后,霍尔对洛弗尔的关于意识形态分析必须要有历史的和社会的知识背景这一论断表示完全同意,并认为文化研究就是一个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领域,二者必须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在考沃德1977年的这篇长达三十二页的文章中,一开始肯定了“中心”作为一只马克思主义分析力量的积极意义以及“中心”工作报告持续不断接合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文化形成分析所取得的成功,随后则认为“中心”在对阶级概念,特别是阶级文化概念的分析上还是存在明显不足。当然,这首先是一篇替银幕理论正名的文章,而不是一篇刻意要攻击文化研究的文章,只不过彼时文化研究风头正劲,而且在多个领域和银幕理论的研究领域有交叉,选择文化研究的两个项目作为批判对象,显然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结果。作者在文章中这样写道:“毫不奇怪的是,正是由于《银幕》的犹豫不决,才使得文化研究得以呈现出更加‘马克思主义’的对意指实践和社会形成的分析。”⑦正是作者这样的态度才使得后来霍尔等人在回应文章中称其为“宗派主义”,削弱了建设性论争的可能性。以此为出发点,“中心”认为,如此将两个“阵营”对立起来是不适当的,且考沃德文章中引用的两个项目是如此不同,而且由于其理论背景及其立意、分析对象是非常不同且又具体的,也不能代表“中心”复杂而多样的研究工作。《通过仪式进行抵抗》是“中心”对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文化霸权理论的一次应用,而“时事节目的‘整齐划一’”应用的则是阿尔都塞意识形态理论以及普兰查斯的“国家”论述;《通过仪式进行抵抗》是对英国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工人阶级青年文化的分析,而《时事电视节目的“整齐划一”》则是对1974年关键时期时政电视节目的研究;《通过仪式进行抵抗》将一些文化现象与阶级形成问题和霸权的建构联系起来进行分析,而“时政节目的‘整齐划一’”则试图精确地建立电视意指实践的“相对自主权”概念,而不是简单地将之等同于某个同质化阶级的“利益”划分。⑧

至于考沃德对“中心”做出的诸如“经验主义”“唯心主义”“霍加特主义”“利维斯主义”“还原主义”“卢卡奇主义”等等的攻击,“中心”认为需要通过具体事例佐证来进行理论论述,不能简简单单地以贴标签的方式进行处理。至于理论是否阐释清楚、论点是否得当,则可以进行讨论。在霍尔等人的回应文章中多次质疑考沃德的马克思主义立场以及她利用“中心”文章作为垫脚石而实际上是为了宣扬拉康的精神分析学说的愤慨,并且在文章结尾处嘲讽考沃德,“如果想要宣称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那么请在文章中表现出信仰和忠诚以及行动来”⑨。在《银幕》同期,考沃德针对霍尔等人的文章做了回应,并认为撇开“对女性的攻击”不谈,首先,自己的文章是对将语言视为一个问题的研究和并不做如是考虑的研究进行的一个比较研究,而且自己并不是为了做《银幕》的宗派辩护,相反,自己的文章中也有或明或暗的对《银幕》的批判;其次,她认为“中心”的辩护走错了方向,他们并不了解她的论证基础在于“中心”文章所使用的“文化”概念其实与之所使用的意指和意识形态理论并不兼容,对之的拒绝会造成马克思主义理论和精神分析之间巨大的空洞;第三,她认为“中心”拒绝他人讨论“中心”的研究成果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第四,作者坚持认为其在阿尔都塞以及赫斯特之间的理论停留对于意指理论和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研究来说是非常必要的。

①Richard Johnson,"What is Cultural Studies Anyway?", Ann Gray,Jan Campbell,Mark Ericson,etc.:CCCS Selected Working Papers,Volume 1,Oxon:Routledge, 2007:677.

②‘Editorial’,Screen 10(1),1969:3.

③⑦Rosalind Coward,‘Class,“Culture”and the Social Formation’,Screen 18(1),1977:75—106.

④⑧⑨Iain Chambers,Lidia Curti,John Clarke,StuartHall, Ian Connell,Tony Jefferson,‘Marxism and Culture’, Screen 18(4),1977:109—119.

⑤Terry Lovell,‘Cultural Studies’,Screen 14(3),1973:115—22.

⑥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4页。

作者:孙勇,北京语言大学2009级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化研究。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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