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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古厝

2014-07-16简照玲

世界建筑导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古厝金门

(文/图)简照玲

A small archipelago of several islands administered by Taiwan, Kinmen or Quemoy has occupied the uneasy waters off the coast of Fujian, its peripheral location making it ironically central to centuries of warfare. Throughout the Ming Dynasty, for example, pirates sheltered in the archipelago’s many harbors. In 1663, Prince Lu of the Southern Ming fl ed to Kinmen to evade Manchu forces, which had established the Qing Dynasty in 1636 and then steadily occupied northern China. Eventually, Kinmen fell to the Qing, but again became a contested zone during the early years of the Cold War. As global relations have normalized, Kinmen has become a tourist destination, famous for its seascapes,architecture, and white wine.

四月天,趁梅雨未来之前,和放春假的儿女们一起造访曾经遍地烽火的金门。四日在一家小吃店里,看到《金门日报》头版标题写着“李县长向全县小朋友贺节”,女儿随即拿出相机把报纸拍了下来,她说很温馨。也难怪,台湾媒体被“太阳花学运”占满十多天,台北街头飘着烟硝味,谁还有心情理会儿童节。

金门的气味明显不同,一种平实的生活味,走在金城巷子里,广播声传来“晚上七点在庙前广场有消防说明会……”,卖润饼皮铺前大排长龙,妈妈们正为隔日的清明节做准备。没来之前,对金门的印象是既熟悉又陌生;金门贡糖,吃过且爱吃;金门高粱酒,没喝过但沾过;金门民居燕尾脊,学校里老师讲过。可亲朋好友中到过金门的人很少,若不是当年抽中“金马奖”(台湾年轻男子的外岛梦魇),就是“小三通”后藉道金门前往大陆。

孤悬厦门外海的金门,离台湾岛有两百多公里。金门的居民大多数是宋代以后迁徙而来,聚落开庄已达六、七百年。大儒朱熹曾渡海来金讲学,自此金门文风鼎盛,人才辈出,有“海滨邹鲁”之称。不仅居民以中原宗族社会及生活习俗自负,且历代出过四十三位进士,有“人丁不满百,京官三十六”的美誉。但文化的岛,也是座饱历沧桑的岛。自明朝起,海寇即常在此出没,明末郑成功则以此为复兴基地,为断绝居民对其之接济,康熙元年清政府命令迁界,房屋焚毁,居民流离失所,直到复界后才返回家园。

清末民初,金门处于动荡不安的中国边陲,土地生产不足,人口过剩,再加上时值英法殖民南洋,积极招募华工,许多青壮人口通过厦门,远渡重洋到异乡奋斗。省吃俭用的华工,将所得寄回家乡,或贴补家用,或兴修祖厝民宅。少数经商成功的侨民,衣锦还乡之际,创建学校,教育后进,捐助公共事务。其中,一大部份的侨民,不再兴筑传统建筑宅院,改采“中西合璧”的洋楼作为光宗耀祖的象征。1937年,日军炮击金门城并登陆,居民纷纷逃向内地或南洋。八年后,日本人走了,接着国共内战,金门成了战地。

北山村里有一座双落大厝,是林姓华侨于1920年汇款回乡所建。1949年屋主在护龙加建洋楼准备作为结婚新房,不料遇上古宁头战役,因房子位居路口要冲,一度被解放军据为指挥所。当时许多老百姓被扣押在屋里,听闻国军(国民革命军)反攻,好奇地探出头来,脑袋就飞了,因为同种,难辨是敌是友!主人避居菲律宾,留下的屋舍墙上弹痕累累,现被当“残迹保存”供后人凭吊。

两岸对峙时期,金厦两门以“单打双不打”“双打单不打”有默契地往来,时间长达二十年。苦了岛上居民,饭吃到一半,得搁下碗筷躲进防空洞,回头再吃。1992年金门战地政务解除,金门国家公园管理处与无人使用之古厝所有权人协商,以设定地上权三十年的方式,由管理处负责古厝修缮并委托民间经营民宿。目前金门有六十多座设定地上权的古厝民宿,我们住的“水头一家亲”蔡宅便是其一。

蔡宅建于1925年,为蔡开国至印尼从事菸草生意致富,汇银返乡给其胞兄蔡开盛兴建的。设计者将闽南四合院与洋楼并置,其间有狭长天井,二楼以天桥相通。有一天下午,我们从小金门(烈屿)回来,打算转往另一个村落。推开护龙木门,见阳光洒落天井,忍不住拿起相机,但怕孩子们等太久不敢多拍,匆匆拿了东西就要出门,可不见人影,上楼去找,姊弟俩在洋楼拱廊上泡起咖啡来,心想,孩子们对空间是有感觉的。

金门国家公园有免费单车可借,我们骑单车看古厝,走访了水头、琼林、山后、珠山、欧厝、北山、南山等多个自然村落。穿梭在这些村子里,偶尔会遇到几个村民,但不多。记得在珠山,一位长者问我们从哪来?回说台北,他看我手上有相机便热心的告诉我哪个位子拍最好,接着对孩子们说:“你们这些没过过苦日子的学生啊,有今天安定的日子应该好好珍惜,当年我们……”孩子们恭敬地听着。

金门聚落的组成多是有血缘关系,特别是同姓组成一个村子,因为移民者刚踏进金门土地,为便于就近照顾,所以同族、同宗或一道迁居来的熟悉人士大多聚居在一个地方,子孙也继续居住在同一个村落,久而久之就形成聚落。对金门人来说,“原乡”并非一个抽象的名词,而是一个具有清晰形象的社会关系(宗族)与空间(宗祠)。在原乡的召唤下,春秋祭典的日子,不论是离散到何地的乡族,总会返回宗祠,不忘世系,并敦宗谊。宗族认同力量的强大,促成了金门宗祠建筑的蓬勃发展,尤其在传统聚落中,宗祠是社会生活的中心。(注)

金门早期建筑形式不脱闽南传统风格,多沿袭漳泉,以砖石垒墙,门户窗牖大多用坚木,屋瓦榱桷必求缜密。苦于多风,村落多于藏风处;为防盗贼,村落每有碉堡隘口之设置。自古以来金门自产的建材不足以供应民居营建之所需,大多数的建材都是从漳州、厦门、泉州和福州购运而来的。因建屋负担甚大,其过程有甚多之礼俗与迷信,如采办建材忌先买石。

几天下来,金门古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砖、石和瓦混砌的屋墙,条石竖立,砖片横叠,砖比石略为凸出,称“出砖入石”,是闽南建筑一种独特的砌墙方式。它带有强韧的生命力,有苦难中崛起的坚韧,也有房屋主人保护家人的心意,还有工匠化朽为奇的巧艺。源于何时无明确的文献资料记载,目前发现最早使用出砖入石的古厝,为泉州一明代永乐年间古大厝。如何形成说法不一,金门的出砖入石据说是清初迁界之后,当局势稳定时,人们自内地返回家园,见园庐已然残破,便含泪搜集残砖破瓦,叠砌墙体,重建家园。

金门因战地政务意外地保有独特的地方风貌,可开放观光之后,这份独特逐渐受到威胁,台湾随处可见的无表情混凝土公寓已在此蔓延。现代技术和材料使房屋变得更牢固、更安全,但屋里人的心并没有因此变得更稳、更定、更安,相反的,浮动更大,摇摆更剧。因为诱惑更多了,填不满的欲望,不怕房子倒,就怕房子太牢、太好,没借口推倒它。

假期近尾声,回到台北,熟悉的新闻画面又出现,学生还在立法院里,街头的烟硝味仍未散去。希望百年后寻访古厝的人行经,见到的是美丽且不带哀伤的印记。

注:源自《城市的身世──金门后浦城的建筑故事》,江柏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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