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得与失——《灵魂之湾》中拉腊形象解读

⊙赵智侠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 南通 226019］

灵魂的得与失
——《灵魂之湾》中拉腊形象解读

⊙赵智侠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 南通 226019］

美国当代作家罗伯特·斯通的小说《灵魂之湾》讲述了主人公麦克尔陷入了一场看似是婚外情，实则是政治色情和情报的阴谋中，作为小说的关键人物，拉腊经历了一场灵魂之旅，爱情和政治都是其追求“灵魂”的垫脚石。为了追求所谓的宗教中丢失的“灵魂”，她展开了一系列精密的部署，渐渐地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圆滑老练的女人；殊不知的是自己的作为人类的灵魂却丢失在这场旅程中。

《灵魂之湾》 丢失 追寻 回归

美国当代著名作家罗伯特·斯通于 1955 年参加美国海军，退役后从事文学创作，著有《镜厅》《亡命之徒》《黎明的旗帜》《灵魂之湾》等七部长篇小说和两部短篇小说集。作为 21 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灵魂之湾》在 2003年被评选为美国文学入选作品，也是继《亡命之徒》后再次让斯通名声大噪的小说。

作品讲述的是主人公麦克尔与新来的女教授拉腊不可救药地陷入了婚外情网。而拉腊在其政治学教授的身份之外，有着复杂的全球性背景，她与第三世界的某些军政要人和团体有联系，是个政治间谍。她出生在加勒比海湾的圣特里尼蒂岛，由于受海地土著宗教的影响很深，她相信自己的灵魂羁押在一个女巫手里。因此便开始了追寻她失去的“灵魂”之旅，她要求麦克尔跟她一起回圣特里尼蒂，参加纪念她哥哥的宗教仪式，最终获得了伏都教中失去的“灵魂”，而麦克尔也被卷入了走私、色情、政治的阴谋中。斯通“赋予了这本纷扰复杂的书一个充满宁静光辉的名字——《灵魂之湾》，这给我们的文学解读照出了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亮。是的，所有的故事只有一个，它关乎人类灵魂永恒的疑问和追索”①。

一、“灵魂”的丢失——懵懂少女初入险境

小说当中的拉腊首先呈现给读者的便是一位干练、自信、长袖善舞的女性，颇深的社会阅历，迷人成熟的个性，以及浓厚的神秘色彩，这俨然是一个成熟而又有手腕的女人。但在作者的描述中不难发现，这样的危险而又颇具魅力的个性是从懵懂、害羞的小姑娘演变而来的。

当拉腊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在一次外交宴会上，一名叫罗德尼的英俊法国男人吸引了拉腊，白色无尾礼服让拉腊觉得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最风度翩翩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涉世未深的拉腊就这样被这位法国人深深地吸引了。当讨论到不同肤色的人之间的冲突的时候，“拉腊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微笑依旧，脸却红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②，由此可见那时的拉腊还是一位没有心计、不会掩饰的小姑娘。

在拉腊看来，这位法国人身上散发着某种气质，使得自己能够宽容他的咄咄逼人。这位浪漫的法国男子声称自己是古巴人；他改变了自己的国籍，加入了一个具有进步人性的国家。拉腊也在考虑着自己的权利，因为在乐园里，她将可以拥有她想要的身份。对于这位法国男子所散发出的无法抗拒的魅力，抑或是拉腊本身对权利的追求，使得她很快便嫁给这位法国男子，从而成为间谍，卷入了无法退出的政治阴谋当中。

而“她的哥哥约翰·保罗，当初带着戏弄她的意思，把她的灵魂交付给了他自己的保护神看管”。约翰·保罗这样做是为了惩罚拉腊，惩罚她离家去瑞士上学，当然也为了其他一些事情，总之由于所持的立场或利益不同，约翰·保罗幽禁了拉腊的“灵魂”。他把拉腊的灵魂典押给了马里内特，马里内特是一个充满愤怒和暴力的人物。“她不是一个神，而是一个曾经在尘世上生活过的女人。一个像神一样可怕的暴怒的女人。”马里内特属于石头神，代表着狂暴，深受约翰·保罗的钟爱。伏都教（伏都教原来流行于西非加纳等地，16 世纪由法国奴隶主连同非洲黑奴一起带到加勒比海的海地，与当地的土教混合，形成一种神秘、诡异、令人恐怖的宗教）的信仰在当地已是深入人心，因此拉腊坚定地认为，自己的灵魂已经丢失了，她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只有找到自己的灵魂，她才会真正的幸福，于是便开始了她的追寻灵魂的旅程。

二、“灵魂”的追寻——阴谋中步步为营

失去“灵魂”之后的拉腊变得痛苦不安，当麦克尔说拉腊有个非常完整的灵魂，完美无缺时，拉腊却说麦克尔从没有看到过她。当拉腊日日夜夜地梦见马里内特，当拉腊想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她就走到镜子前，又是求告，又是大笑，又是哭喊，想要回自己的灵魂”。这些都使拉腊痛苦不堪，因为在伏都教里，她是没有灵魂的，对灵魂的迫切的渴望成为她生活的重心。然而，有一件事情预示着希望。因为她深信她的灵魂不会永远失去。深知伏都教的教义，拉腊相信，“在前一年死去的人的灵魂，会被带到海底一个叫做鬼匿的地方。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灵魂又被从海底带回来了”，因此拉腊坚定不移地认为在约翰·保罗的招魂仪式上，她可以要回自己的灵魂。在神秘而又恐怖的伏都教中，失去信仰和自己的灵魂是异常恐怖的一件事，而拉腊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在追寻那丢失的“灵魂”。然而“追回灵魂是否要以另一个人的灵魂作为抵押或替代，这是拉腊，也是斯通从未交代的”③。

在拉腊与麦克尔的交往中可以发现，拉腊是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她深谙麦克尔的心理，把麦克尔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从一开始相识，拉腊主动向麦克尔伸出手，挑逗着麦克尔的每一根神经。而拉腊的外表更让麦克尔不能自已，其垂肩的黑发，白皙的皮肤，美丽的双眸，挑逗性的嘴巴，饱满的双唇，从容镇定的眼神，还有一股淫荡劲儿，这些对麦克尔而言都散发着莫名的撩人气息。拉腊的外表一下子激起麦克尔压抑已久的渴望。拉腊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感觉到这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女神。与拉腊第一次分别后，“麦克尔走在寒气逼人的大街上，心在翱翔”。有社会阅历的拉腊也深知成熟男人的心理，麦克尔这个温顺的小羔羊正是她所想要的，看似是麦克尔对妻子不忠，对其他女人着迷，实则是拉腊处心积虑的结果。在与麦克尔的交往中，拉腊一直是主宰者，关系的亲疏，开始或结束均操控在其手中。在偷情的过程中，拉腊喜欢把麦克尔的两只手腕反扭在他的背后，像对待囚犯那样，接着她就可以站在麦克尔的脚上高出他一英寸左右。拉腊一直都处于比麦克尔高的地位，掌握着主导权；麦克尔却受拉腊的摆布，内心对她着迷不已。

在麦克尔家举行的晚会中充分显示了拉腊的精明与“能干”，通过晚会上两个女性，克里斯廷和拉腊的表现，可以看出介入麦克尔的婚姻，拉腊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克里斯廷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监视她的美男子丈夫，而拉腊把一切都观察得很细致，当然也深谙她的情敌的心理，她敏锐地发觉只要这个叫诺曼·采维奇的人走近时，克里斯廷都会露出微微的颤抖和心烦意乱的迹象，摆弄着头发，调整着站姿去迎合这个男人。拉腊敏锐地察觉到克里斯廷对诺曼的好感，而事实上后来他们也确实走到了一起。除此之外，麦克尔的儿子保罗以及麦克尔的一举一动，她都观察在眼里。

拉腊深谙麦克尔的心理，对他的诱惑，使得麦克尔逐渐走向她的阵营，就连一开始出现的负罪感也逐渐慢慢地消失，“拉腊给了他自我背叛的极佳理由，他要与拉腊燃烧着融为一体”。麦克尔想跟拉腊一起分享危险的滋味，哪怕是坠落，只要能够和拉腊生存下去，再多的危险他都奋不顾身。他欺骗着妻子，想象着与拉腊一起去欢乐地潜水。因此与其说他们的感情，是麦克尔背叛妻子不忠的表现，倒不如说是拉腊抓住麦克尔的“婚姻，像墓石一样封闭在信仰中”的心理，以新鲜感来诱惑麦克尔，一步步地把麦克尔卷入自己的阴谋当中，使其成为自己成功路上，追求灵魂之旅的一块垫脚石。

三、“灵魂”的回归——“新生”中的毁灭

当拉腊明白自己已经完全俘虏了麦克尔之后，她提出要他同去圣特里尼蒂参加她哥哥的悼念仪式，还搬出他们的共同爱好潜水为诱饵。麦克尔渴望着冒险，渴望坠入黑暗的生命本源，他一口答应。事实上，拉腊只是进一步地把麦克尔卷入自己的色情政治阴谋当中来，把他当成自己的工具，并进一步为自己“灵魂”的回归做好准备。

当拉腊与罗杰想乘美军正式进驻前把三箱“货物”从岛上运出，不料飞机在海岸的礁岩上坠毁，拉腊竟要求麦克尔潜入出事地点的水下，从飞机残骸中救回两箱“货物”。麦克尔虽然有过疑问，拉腊为什么不自己潜水去找，但他生平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蜷缩在床上对他提出请求，他非常愿意做出这个英雄的壮举。当拉腊依偎在他怀里时，麦克尔打算把一切都给他深爱的女人。“‘不要对我说谎，’他说。‘因为我打算把一切都给你。’‘没说谎，从来没有。在我灵魂的深处。’她露出了一丝微笑，将身子挪开。‘等我有了灵魂。’”成功被俘虏的麦克尔打算把一切都给拉腊，但狡黠的拉腊仅仅是在利用他来谋取自己的利益，正如拉腊所说的一样，她是没有灵魂的。

找回所谓的丢失的“灵魂”是拉腊的终极目标，在她看来只有那样才是完整的自己，只要“灵魂”能够回归，她就会变成从前的自己了，无论那个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完整的就行。拉腊把麦克尔带到招魂仪式上，她紧抓着麦克尔的胳膊，异常激动，她的灵魂快回来了，她焦急地等待着看管她灵魂的马里内特。麦克尔看到她正在和一个老女人跳舞，“那个女人身上披着染色的绸衣和饰带，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她们大概跳的是旋转舞，“老女人一边旋转，一边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嚎叫”。这如此尖利和野蛮的吼叫，使得麦克尔在悼念仪式上神志恍惚，拉腊与马里内特的狂舞是生死界限模糊的一刻，两人融入一体，此时的麦克尔已经无法辨认究竟谁是谁，此后马里内特或拉腊再来拥抱他并对他挥舞一把大剪刀时，他的灵魂就离他而去了。“一个灵魂的牺牲实现了另一个灵魂的复归。”麦克尔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替死鬼，拉腊“新的生命”的诞生是以麦克尔的“死亡”为代价的。

四、灵魂的得与失

小说《灵魂之湾》讲述的不单单是一位中年男子陷入的一场婚外情，更多的是对灵魂的探索和追问。本文以拉腊追求“灵魂”之旅为线索，在拉腊“灵魂”的丢失、追寻以及回归的过程中，她从一开始的不谙世事，羞涩的小姑娘成为一个有着丰富社会阅历，颇具手腕的女人，先是抓住麦克尔的心理，成功地俘虏了麦克尔，以各种手段和办法来诱惑他，使其成为谋取自己利益的工具，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以麦克尔的“灵魂”来典当自己失去的“灵魂”。麦克尔回到萨林斯堡已是身心交瘁，克里斯廷与他离婚，继而又大病一场，在圣特里尼蒂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为他心中不可挥去的阴影，学校宿舍传来的尖叫声都会使他想起那座小岛。麦克尔从利兹给他的新闻中才得知，拉腊已被圣特里尼蒂共和国政府任命为驻法国大使。

拉腊把情报、色情与走私的游戏玩得很好，并且也召回了曾经失去的“灵魂”，但是不难发现，拉腊追寻“灵魂”的过程同时也是出卖自己灵魂的过程。她最大限度地利用麦克尔，给麦克尔带来无以言状的伤害，仅仅是为了谋取自己的利益和追寻所谓的伏都教中失去的“灵魂”，在逐渐获得宗教里“灵魂”的同时，拉腊作为人类的灵魂也正在逐渐丧失。尽管最后，拉腊以牺牲麦克尔的“灵魂”为代价，重获了自己的“灵魂”，但在追求灵魂之旅的过程中，对其他人所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正是拉腊出卖自己灵魂的印证，因此，可以这样说，在拉腊追求“灵魂”之旅中，她也丧失了自己的灵魂。

① 徐 正芳：《灵 魂、政治 、爱 情 ——评 罗伯 特.斯 通 的〈灵 魂之湾〉》，《当代外国文学》2005 年第 3 期，第 64 页。

② [美] 罗伯特·斯通：《灵魂之湾》，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 年版，第 158 页。（文中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③ 陆建德：《灵魂之湾》，《前言》，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 年版，第12页。

④ 佘 军 ：《〈灵 魂 之 湾〉困 顿 与 自 我 背 叛 的 当 代 美 国 中 产 阶级》，《译林》（学术版）2011 年第 1 期，第 33 页。

作 者：赵智侠，南通大学文学院2012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