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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元代福建科举的暂时低落与客观因素

2014-07-12戴显群

教育与考试 2014年5期
关键词:行省通志乡试

戴显群

●科举学丛谈

试论元代福建科举的暂时低落与客观因素

戴显群

与宋代相比,元代福建的科举事业远不及宋代繁盛,在南人地区内,也没有一定的优势。据《八闽通志》记载,元代福建进士及第36名;而据《重纂福建通志》记载,元代福建进士及第73名。元代福建科举的暂时低落是有一定的客观因素:其一,元代科举制度的特点制约了士人的科举活动。其二,元初福建人民抗元斗争和元末的战乱,使得生灵涂炭、人口锐减、经济萧条、文教荒废,对福建的科举活动也必然产生严重的影响。其三,元代福建行省的置废分合十分复杂,大大增加了闽人科举考试的难度,严重打击了闽人科举活动的热情。尽管如此,元代福建科举还是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为明清福建科举再创辉煌做好准备。

元代;福建科举;暂时低落;客观因素

一、元代福建的科举活动

(一)元代福建的乡试

仁宗延祐元年(1314年),元朝正式恢复科举考试制度。当年分别在十一个行省(河南、陕西、辽阳、四川、甘肃、云南、岭北、征东、江浙、江西、湖广)、两个宣慰司(河东、山东)、直隶省四个路(真定、东平、大都、上都)举行科举制度的第一级考试——乡试。这是元朝恢复科举制度后的第一场考试,应该说在元朝文化教育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乡试是由各行省地方官员负责主持,乡试与会试一样,必须分三场,时间定为八月二十日、二十三日、二十六日。但蒙古人、色目人只需考前两场,不考第三场。元朝政府对乡试也是非常重视的,中书省对待乡试、会试同样有一套程式条目,对参加乡试、会试的举子也是高标准、严要求。《元典章·礼部四·学校一》记云:“举人从本贯官司于路府州县学及诸色户内推选,年二十五以上,乡党称其孝悌,朋友服其信义,经明行修之士,结罪保举,以礼敦遣,贡诸路府。”

元代福建相当一段时期隶属江浙行省,当福建隶属江浙行省之时,福建是没有设立乡试考场,凡是参加乡试考试的福建举子都必须远赴浙江去参加江浙行省的乡试,乡试中选后,来年还要再赴京师参加会试,这必然给福建举子带来诸多的不便。此外,按照元朝政府规定,乡试之后,天下选合格者三百人赴京师参加会试,其中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各七十五人。江浙行省属南人区域,按照元朝政府的配制,江浙行省在七十五人中占有二十八个名额,这可是南人行省中名额最多的省份。这区区二十八个名额再分配到福建可谓是杯水车薪。唐宋以来,福建一直是科举大省,两宋时期,福建进士及第人数曾为全国之冠。如此有限的名额,以及远赴浙江的乡试,大大增加了闽人科举考试的难度,严重打击了闽人科举活动的热情,与两宋时期相比较真是大相径庭。

表1 《八闽通志》所载元代福建乡试中选者名录

尽管如此,福建举子为了在这有限的二十八名额中争得一席之地,他们不惜辛劳,奋力拼搏,远赴浙江参加考试,也取得不菲的成效。据《八闽通志》卷46至55《选举·科第》记载,元代福建各路乡试中选者计70人,详见表1。

从表中可看出,元代福建各路乡试中选人数差异较大:福州路31人,建宁路27人,兴化路5人,延平路4人,泉州路2人,漳州路1人。福州作为福建首府,唐宋以来文教事业一直很发达,因而,科第繁荣兴盛,名列全闽前茅。建宁地处闽北走廊,是北方人士入闽的必经之地,具有领风气之先的地理优势,宋室南迁之后,这种优势更加明显。因此,两宋时期建宁府成为朱子理学的发祥地,文教事业与科举考试均十分繁荣。入元以后,由于闽人必须赴江浙参加乡试,地处闽北的建宁路在继承两宋文脉的基础上,又具有显著的地理优势,因而其乡试中选者较多,远远超过历来文化教育相对发达的兴化、泉州地区。

乡试第一名在明清两朝称为“解元”,元代似乎还没有“解元”的称呼。但是,乡试第一人在元代的福建是非常难得的。在《八闽通志·选举》所载元代福建70名乡试中选者之中,竟有3名举人曾获得乡试第一人。他们分别是:至治年间的宁德人林仲节、至正十年的南平人周祐、至正十九年的福清人庄谷。其中庄谷是在至正十九年福建省乡试中得第一名,而林仲节和周祐均在江浙行省乡试中得第一名。另据《八闽通志》卷70《人物·儒林》记载:“黄清老,邵武人,少通经,有文词。泰定丙寅江浙行省乡试第一,丁卯擢进士第。”据此记载,邵武人黄清老也是乡试第一人。地利上不占优势的闽中举子在江浙行省的乡试中能取得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实属难能可贵。林仲节、庄谷、黄清老在后来的会试中均登上进士第。此外,根据《闽书》、《重纂福建通志》等志书的记载,元代福建乡试第一人尚有长乐人陈浩、建安人雷杭、建安人杨恭叔等三人。其中的雷杭,据《元统元年进士录》的记载,为“乡试江浙第一名”,应该说是最可靠的。而陈浩、杨恭叔尚待考证。

另据陈寿祺《重纂福建通志》卷151《选举》记载,元代福建有“乡举”70人,与《八闽通志》所载元代乡试中选人数一样,但具体分布地区与人物却并不相同。笔者认为,黄仲昭《八闽通志》成书于明弘治三年(1489年),离元代相对较近,因此可信度更高。

(二)元代福建的进士科名

乡试后的第二年二月在京师举行会试,会试分三场考试,二月初一试第一场,二月初三试第二场,二月初五试第三场。但蒙古人、色目人只需考前两场,不考第三场。会试结束后的次月,即三月七日举行御试(殿试)。御试在翰林国史院举行,名义上由皇帝主持,但皇帝多委托监试官及读卷官主持考试,对策文进行评判,定出高低,并分为三甲进奏,最后由礼部放榜。

唐宋以来,福建人对进京赶考有着极高的热情,也取得相当优异的成绩。元朝的科举虽然在名额限制上和地理条件上对福建举子有着诸多的不利因素,但福建举子在乡试中选后依然不惜辛劳,远涉关山,进京参加会试。如上所云,福建举子在江浙行省的乡试中争得一席之地已属不易,若欲来年再进京参加会试擢进士第,那就更难了。那么,有元一代福建究竟出了多少名进士?据《八闽通志》卷46至55《选举·科第》记载,元代福建进士共36名详见表2。

由于《八闽通志》成书年代离元代较近,其所载元代福建进士资料,应该说相对比较可靠。当然错误遗漏也是在所难免,如《福建教育史》依据现存《元统元年进士录》的记载,指出元统元年(1333年)福建进士及第共四名,他们分别是:二甲第十名朱文霆、三甲第三名雷杭、三甲第十六名江文彬、三甲第三十一名张本。〔1〕其中张本与雷杭两人与《八闽通志》所载一致;而朱文霆,《八闽通志》将其列在泰定元年(1324年)张益榜下;江文彬为《八闽通志》所不载;而《八闽通志》所载元统元年进土方季茂则为《元统元年进士录》所不载。我们基本同意《福建教育史》的观点,进士登科录为最原始、最准确的记载。因此,元统元年福建进士自然应以《元统元年进士录》为准。

另据陈寿祺《重纂福建通志》卷151《选举》的记载,元代福建进士共73名,比《八闽通志》所载整整多出37名,详见表3。

以上《重纂福建通志》所载元代福建进士名录是否可靠·只要稍作考证,我们不难看出其中有不少明显的错误。

首先,元朝自延祐二年(1315年)首次举行会试

与御试,其后每三年举行一次,终元之世共开科16次,分别为:延祐二年、延祐五年、至治元年、泰定元年、泰定四年、天历三年、元统元年、至正二年、至正五年、至正八年、至正十一年、至正十四年、至正十七年、至正二十年、至正二十三年、至正二十六年。但据《重纂福建通志》记载,至治二年有及第进士黄元迁;泰定二年有及第进士俞绰;至元六年有及第进士翁彦升、潘大年、林济孙;至正三年有及第进士林亨、邹大观;至正十五年有及第进士茅元,这几个年份元朝并没有开科,这是常识,显然《重纂福建通志》的记载是错误的。

表2 《八闽通志》所载元代福建进士名录

表3 《重纂福建通志》所载元代福建进士名录

其次,元代16科左榜状元在《元史》、《续文献通考》等史书中记载的很明确,他们分别是:延祐二年的张起岩、延祐五年的霍希贤、至治元年的宋本、泰定元年的张益、泰定四年的李黼、天历三年的王文烨、元统元年的李齐、至正二年的陈祖仁、至正五年的张士坚、至正八年的王宗哲、至正十一年的文允中、至正十四年的牛继志、至正十七年的王宗嗣、至正二十年的魏元礼、至正二十三年的杨輗、至正二十六年的张栋。这十六名左榜状元中并没有一个是福建人,但《重纂福建通志》却记载说,至元六年为林济孙榜,至正三年为林亨榜,而林济孙和林亨均为兴化路仙游县人,这显然是臆造出两位闽籍状元,其错误是显而易见的。

复次,从整个元代进士及第总人数及各地区的配额来看,福建进士多达70余人的可能性也不大。有元一代开科16次,共及第进士1139人,按照蒙古人、色目人、汉人、人各占25%的配额,南人进士大约280人左右。南人地区有河南行省、湖广行省、江西行省和江浙行省,包括今之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江西、安徽、江苏、浙江、福建等广大地区。元朝政府还规定,每科有300名乡试中选者赴京参加会试,按照四等人各占25%的配额,南人占75名,其中湖广18名、江西22名、河南7名、江浙28名。江浙行省包括浙江、福建及安徽、江苏、江西的部分地区,是唐宋以来文教最发达的地区之一,科场竞争历来都十分激烈。福建举子要想在科场上争的一席地位,确实是相当困难的。因此,从整个元代进士及第总人数及各地区的配额来看,地处东南一隅的福建是不大可能在约280名南人进士中独占70余个名额。

此外,《重纂福建通志》所载至正二十二年杨輗榜,其中至正二十二年当为至正二十三年之误。《重纂福建通志》的进士资料主要源自州县的地方志及《八闽通志》、《闽书》等省志。在收录过程中,对地方志书所载进士资料往往不作任何考证而尽行采录,多多益善,因而出现不少错误,其与《八闽通志》相比较,不如后者严谨。尽管如此,《重纂福建通志》所录进士名单在《八闽通志》所载的基础上整整多出37人,这37人是否一个也不可取,尚不敢妄下结论,还有待进一步考证。总之,《重纂福建通志》汇总了福建历代地方志书中的进士资料,虽存在不少错误,但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此外,民国陈衍所修《福建通志》记载元代进士75人,其编纂情况大抵与《重纂福建通志》相似,此不作赘述。

与宋代相比,元代福建的科举事业远不及宋代繁盛,在南人地区内,也没有一定的优势。元代福建科举的暂时低落是有一定的客观因素。

二、元代福建科举暂时低落的客观因素

(一)元代科举制度的特点制约了士人的科举活动

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由于汉族封建文化与蒙古游牧文化之间的巨大差异,两种文化虽有一定的融汇,但经常又处在冲突状态。应该如何对待和处置呢·从蒙古国到元朝,统治者之间有一个争论、选择的过程,元代的科举制度无疑也受到严重的影响,呈现出不同与前代的一些特点。

其一,元代科举制度实行的科次少、规模小。由于元代科举制度缺乏连续性,时断时续,因而所实行的科次相对要少。窝阔台十年(1238年)蒙古国实行“戊戌选试”,得士4030人,这仅仅是对科举考试制度的最初尝试,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科举考试。即便如此,还是因为一部分蒙古贵族的反对而停废了,而且一停就是77年之久。仁宗延祐二年(1315年),元朝恢复科举制度,首次正式开科取士,及第取士56人。此后,元朝每三年举行一次科考,又连续举行六场科考。其后三年又因部分蒙古贵族的发对而停罢了两科。到了至正二年(1342年)再度恢复科举制度,又连续举行九场科举考试,直至元朝灭亡。如此算来,从蒙古国到元朝共实行科举考试17次,其中还包括非正式“戊戌选试”。因此,从科次上看,从1206年蒙古国建立到1368年元朝灭亡,共历时162年,而科举考试仅实行17次,是历史上所举行的科举考试相对次数与绝对次数都是最少的一个王朝。此外,从规模上看,自仁宗延佑二年始正式开科取士后,元朝共举行16次科举考试,登第进士仅1139人,〔2〕取士人数仅占文官总人数的百分之四,其规模在我国历代王朝中是最小的。总之,元代的科举考试制度实行的科次少、规模小,不是作为选官取士的主要途径。故叶子奇说:“殆不过粉饰太平之具。世犹曰无益,直可废也。”〔3〕

其二,元代的科举制度带有浓厚的民族歧视色彩。蒙古统治者为了维护蒙古贵族的特权,对各民族进行分化,人为地制造民族等级。忽必烈建立元朝后,曾根据被征服地区与民族的先后次序,将国人分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指西北地区各族及中亚、东欧来中国的人);第三等是汉人(指原来金统治下的汉人、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高丽人等);第四等是南人(指原南宋统治下的汉人及其他各族人民)。这四等人在政治待遇、法律地位、经济负担等方面都有种种的不平等的规定,这种民族歧视政策也充分体现在科举考试制度上。

在考试程式与内容方面,蒙古、色目人与汉人、南人有很大的差异。按照元朝政府规定乡试与会试分三场考试。第一场考试,蒙古、色目人试经问五条;汉人、南人试明经经疑二问,经义一道。第二场考试,蒙古、色目人试策一道,以时务出题;汉人、南人试古赋诏诰章表内科一道,古赋诏诰用古体,章表用四六,参用古体。第三场考试,汉人、南人试策一道,经史时务内出题,限一千字以上。而蒙古、色目人只考两场,不考第三场。御试,汉人、南人试策一道,限一千字以上;蒙古、色目人考时务策一道,限五百字以上。同时还规定,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者,中选后加一等注授。〔4〕因此,从考试场次上看,汉人、南人的乡试与会试各需考三场,而蒙古、色目人只考两场。从考试内容上看,汉人、南人所考的内容不但比蒙古、色目人多,而且更难。而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者,中选后还可以加一等注授。

在进士名额分配方面,元朝政府规定,经乡试后,天下选合格者三百人参加会试,其中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各占75人。会试中选取一百人(实际中选者不及百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各占25名。〔5〕汉人、南人的人口总数要比蒙古、色目人多出许多倍,而及第名额却一样,所以汉人、南人登第概率很低,竞争非常激烈。至于及第后的待遇,汉人、南人更无法与蒙古、色目人同日而语了。

在放榜方面,元朝政府将会试、御试的结果分两榜公布,蒙古、色目人为一榜,称“右榜”;汉人、南人为一榜,称“左榜”。蒙古人以“右”为尊,以示比汉人、南人尊贵。

总而言之,元朝虽然恢复了科举考试制度,但在科举制度的方方面面都体现出四等民族的差异和民族歧视政策,成为元朝科举制度最为显著的特点。元代科举制度的特点严重制约了士人的科举活动,影响了元代科举事业的发展,挫伤了广大汉儒读书入世的积极性。福建作为南人地区,其影响无疑更为深远。

(二)元初福建人民抗元斗争与元末战乱对福建科举的影响

从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元军攻占福建全境,到元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元朝灭亡,元朝统治福建约九十年时间。在这九十年间,有相当一段时期福建是战事频乃,战乱不已,它主要发生在元初与元末。

福建是元军最后征服的地区之一。南宋德祐二年(1276年)初,当元军逼近临安时,度宗皇帝的两个年幼儿子益王赵昰和广王赵昺在一些大臣的保护下,渡过钱塘江来到温州。临安陷落后,益王入闽。五月初一日,在宰相陈宜中、大臣陆秀夫、张世杰等人的拥立下,八岁的益王赵昰在福州即帝位,是为端宗,改元景炎,以福州为行都,改称福安府,建立起流亡小朝廷,并重组军队进行抗元斗争,一时间福建成为抗元斗争的基地。九月,元军大举南下,张世杰、文天祥、陈文龙等人率南宋军民奋勇抵抗。景炎二年十一月,元军攻占漳州,福建全境陷落,抗元战争转到广东境内。

由于元军在福建遭到强烈抵抗,因此在攻城掠地之时对福建人民大开杀戒,如景炎二年(1277年)十月,陈文龙之侄陈瓒率军民死守莆田,城破后,元军屠城泄愤,三万多莆田军民惨遭杀戮,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元军的暴行,激起福建人民的强烈愤恨,南宋王朝虽然灭亡了,但是福建民间的抗元斗争和反元起义却是此起彼伏,方兴未艾。这一时期以畲民为主的起义队伍很多,其中以闽南的陈吊眼起义、闽北的黄华起义、闽西的钟明亮起义规模最大,影响最深。当元军入闽之时,陈吊眼应张世杰之召,举兵抗元,军队发展到十万余人,曾攻克漳州,轰动全国。元朝调集四省军队进行围剿。闽北的黄华起义,队伍发展到十余万人,声势浩大,号称头陀军,元朝也调集三省军队前来镇压。闽西的钟明亮起义曾转战闽粤赣三省,元朝政府也调遣三省元军进行围剿。总之,元初福建各族人民的反元斗争遍及闽南、闽西、闽北等地,起义军队伍声势浩大,规模庞大,邻省的江西、浙江、广东义军也纷纷响应。他们坚持斗争长达十余年时间,沉重打击了元朝在福建乃至整个东南地区的统治。

元初福建各族人民纷纷烈烈的反元大起义,终因元朝政府的惨酷镇压而平息下来,但民间反元斗争的星星之火一直没有熄灭。由于元朝政府长期以来对福建的腐朽统治,迄至元末,福建各族人民反元斗争再成燎原之势。

元末最先发难的是漳州李志甫领导的反元大起义。李志甫于顺帝至元三年(1337年)发动起义,他率军转战闽南、闽中各地,广东的刘虎仔也在潮州起兵响应,一时闽粤大震。元朝政府急忙调集闽、粤、赣、浙四省军队进行讨伐。李志甫坚持斗争达四年之久,经历百余场战斗,给元军以重挫。最后在元军与地方乡族武装的联合进攻下,起义失败。

元末福建的反元起义也是此起彼伏,李志甫起义失败后六年,闽西汀州境内又爆发了罗天麟、陈积万反元起义。反元起义的星星之火,终于发展成为燎原之势,闽南、闽西、闽北、闽东各地人民纷纷揭竿而起,在全省范围内形成声势浩大的农民大起义。闽东的农民义军曾一度围攻福州城,使福建行省的官员大为震惊。正当福建反元起义方兴末艾之时,我国南方也爆发了大规模的红巾军起义。红巾军纷纷入闽与元军作战,浙江的方国珍活动于浙南、闽东沿海,江西陈友谅红巾军于至正十九年(1359年)分三路入闽作战。

元末农民大起义爆发以来,福建各地豪强地主组织的乡族武装也得到很大的发展。元朝政府曾利用和依靠这些乡族武装镇压农民起义,在元末复杂的社会政治情势之下,这些乡族武装势力坐大,他们各不统属,互相攻击,终于酿成元末福建军阀混战的局面。最后,实力最大的陈友定兼并各路武装,统一了福建全境。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朱元璋派遣三路大军入闽,明军相继攻占延平、福州等城,福建各地的元军或降或走,明军很快就平定了八闽大地,终于结束了元朝在福建的统治。

福建自元顺帝至元三年(1337年)李志甫发动起义到陈友定败亡,战乱持续了整整三十年时间。

元初福建人民抗元斗争和元末的战乱,是福建历史上罕见的社会大动乱,它时间长,范围广,涉及社会阶层复杂。在元朝统治福建约九十年时间内,前后共有四十余年处在战乱之中,战乱遍及八闽大地,涉及社会各个阶层。福建人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比如元初闽北畲民黄华起义,在整个战争过程中,福建人民遭受重大牺牲。据《元史纪事本末》记载:元初“福建归附之民户几百万,黄华之变,十去四五。”〔6〕另据《福建省志》记载:“元初,因民族矛盾发生抗元战争。元末,福建地方又迄毋宁日。泰定元年十一月泉州饥。至正十四年福建福州、邵武、汀州大饥,泉州人相食。接着,从至正十七年至二十六年前后10年间,元朝统治阶级内讧,蒙古人与色目人之间发生战争,其范围遍及福州、兴化、泉州。对福建,尤其是闽东南地区的破坏甚为严重,加速了泉州港的衰弱。”〔7〕长期的战乱,使得生灵涂炭,人口锐减,经济萧条、文教荒废。其中对学校设施与文教事业的破坏尤为严重。

如上所述,南宋末年福建一度成为南宋王朝的抗元基地,当元军南下入闽时,曾遭到福建军民的顽强抵抗。因此,元军对福建人民大开杀戒,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黎民百姓的生命财产蒙受巨大损失,在这种形势下,文化教育设施自然也是在劫难逃。当时福建有些地区的部分官学、书院等学校或是毁于兵燹,或被元军强占,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仅据《八闽通志》记载:闽县学,元至元十五年毁;古田县学,元至元间复毁;永福县学,宋末毁于兵;建阳县同文书院,遭兵燹(当在宋末);建阳庐峰书院,元初其田为有力者所夺,书院亦圮;崇安县学,宋末毁于兵;政和县星溪书院,元至元间毁于兵;惠安县学,元至元十二年毁于兵;漳州府学,宋景炎三年毁于兵;龙溪县学,元大德间毁于兵;龙溪县龙江书院,宋季毁于兵;龙岩县学,元至元十六年毁于兵;沙县凤冈书院,宋末兵毁;将乐县龟山书院,(宋末)毁于兵;福宁州学,元至元十三年火。〔8〕此外,还有更多的私塾、社学等还不在其列。学校设施遭遇战火的破坏,无疑对教育事业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可以断言,宋末元初福建的文教事业曾因战事而停滞不前。直至至元十九年(1282年)以后,福建的学校才得到修复与发展。然而,福建的学校设施到了元朝末年再一次遭到严重破坏。元朝末年,南方爆发了红巾军起义,福建的农民也纷纷起兵响应,起义军几乎席卷全省各地,最后又酿成军阀混战。元末的战乱,使福建的教育设施再遭严重破坏。仅据《八闽通志》记载,元末毁于战火的学校为数不少,主要有:建宁府学、建安县学、瓯宁县学、浦城县学、建阳云谷书院、建阳义宁精舍、松溪县学、政和星溪书院、同安大同书院、安溪县学、长汀县学、宁化县学、清流县学、连城县学、南平县学、延平书院、龟山书院、沙县谏议书院、邵武府学、泰宁县学、建宁县学、光泽云岩书院、仙游县学等。〔9〕计府学两所,县学13所,书院精舍8所,合计23所学校。其破坏程度较之元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初福建人民的抗元斗争与元末战乱,使福建的学校设施与文教事业遭受严重的破坏,直接影响了闽人的科举活动和福建的科举事业。

(三)元代福建行省置废分合对福建科举的负面影响

元初的行省是元朝中书省的派出机构,是为执行中书省任务的意思。行省以下的行政区划有路、府、州、县。行省制的确立,从政治上巩固了国家的统一,保证中央集权,是我国政治制度史上一项重大改革,对后世有巨大影响。

元初全国分十个行省,福建隶属江浙行省。元世祖至元十五年(1278年),福建独立设省,名为福建行省,治所设在福州。〔10〕至元十六年,又在泉州增置泉州行省,至元十七年并入福建行省,治所设在泉州,至元十八年,移治福州,至元十九年,又移治泉州。是年五月,先并江西、福建二省为一,继而又分置福建、泉州二省。至元二十年(1283年),又并泉州行省于福建行省,先是移治漳州,后迁福州。〔11〕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中书省言:“福建行省军饷绝少,必于扬州转输,事多迟误,若并二省为一,分命省臣治泉州为便。”〔12〕于是,福建行省治所又迁到泉州。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卢世荣“请罢福建行中书省,立宣慰司,隶江西行中书省。”〔13〕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复置福建行省,治所在福州。但很快又并入江浙行省。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漳州一带反元义军非常活跃,朝廷急令江浙行省调兵讨伐,是年已有福建行省见于记载。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废,二十九年又置福建行省。〔14〕成宗大德元年(1297年),改福建行省为福建平海等处行中书省,移治泉州。大德三年又罢福建行省,而置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帅府,隶属江浙行省。〔15〕直至顺帝至正十六年(1356年),又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为福建行省,一直到元朝灭亡。〔16〕后因军事需要,至正十八年(1358年),置建宁、泉州分省。十九年,又置兴化、延平分省。〔17〕

综上所述,元代福建行省的置废分合是十分复杂的,在元朝统治福建约九十年时间里,约有三十年独立设省,六十年隶属江浙行省,尚有一段时期是二省并立,还有在多处州县设置分省,省治也是在福州、泉州间来回迁移。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是经济上的因素。正如蒋易所说:“福建旧置行省,其后以闽地狭隘,租税之人,不足以佐省府之经费,乃罢去之,改立元帅府。”〔18〕其二是政治上的因素。长期以来福建是抗元斗争的策源地,元朝政府常根据南方政治形势的变化,对福建行省进行置废分合。其三是对外关系的因素。如大德元年,因远航琉球的需要,改福建行省为福建平海等处行中书省。至于治所的迁移,主要是因为元代泉州海外贸易发达,经济繁荣,成为福建行省的经济重心。此外,泉州色目人为数不少,政治地位较高,是元朝政府所依靠的社会力量。而福州长期以来是为福建的行政中心,政治地位高,文教事业发达。因此,治所也因其需要而在福州、泉州之间来回迁移。

元代福建行省的置废分合对福建的科举活动是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当福建隶属江浙行省之时,闽中士子的乡试必须远赴江浙参加考试,势必带来诸多的不便。此外,按照元朝政府规定,天下选合格者三百人赴京参加会试,其中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各七十五人,江浙行省属南人,按照元朝政府配制,江浙行省只有二十八个名额,这二十八名再分配到福建,可谓是杯水车薪。唐宋以来,福建一直是科举大省,两宋时期,福建进士及第曾为全国之冠。如此有限的名额,大大增加了闽人科举考试的难度,严重打击了闽人科举活动的热情。

三、余论

如上所云,由于某些的客观因素,元代福建的科举暂时陷入低潮。但是,福建举子在行程艰辛和名额限制的不利因素下仍然拼博科场,争得一席地位。延祐二年,元朝首次开科取士,福建人在所有登第的56人中争得2个(或曰3名)名额。其后,几乎每科都有福建举子拼博科场,荣登进士第,特别是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福建共有8人登第,这是元代福建进士及第最多的一科,在元代实属罕见,被时人传为美谈。元代福建的科举虽不及前代繁盛,但为明清福建科举再度繁荣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

〔1〕刘海峰,庄明水.福建教育史.〔M〕.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107.

〔2〕《元史》卷81《选举一》、卷92《百官八》。

〔3〕《草木子》卷四下《杂俎篇》。

〔4〕〔5〕《元史》卷81《选举一》。

〔6〕陈邦瞻《元史纪事本末》卷1“江南群盗之平”。

〔7〕福建省地方志编委会《福建省志·人口志》第一章《人口总量·古代人口》。

〔8〕〔9〕黄仲昭《八闽通志》卷44、卷45《学校》。

〔10〕毕源《续资治通鉴》卷183;福建地方志编委会《福建省志·地理志》“建制沿革及考证”。

〔11〕《福建省志·地理志》“建制沿革及考证”。

〔12〕〔13〕《元史》卷13《世祖纪》。

〔14〕《福建省志·地理志》“建制沿革及考证”。

〔15〕《元史》卷19《成宗纪》;《福建省志·地理志》。

〔16〕《元史》卷44《顺帝纪》;《福建省志·地理志》。

〔17〕《福建省志·地理志》,“元朝福建行省置废分合考”。

〔18〕蒋易《鹤田先生文集》第一册《送吴中丞新序》。转引自徐晓望《福建通史》第三卷,第127页。

(责任编辑:王伟宜

戴显群,男,福建福州人,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明清科举史(福州35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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