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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谋杀

2014-07-11庄秦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4年5期
关键词:水泥柱王君电钻

庄秦

1

我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喜欢漂泊,更喜欢不停地更换工作。我以进入各行各业为乐,换了新工作,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精通,往往只需三个月。这个挑战过程总是令我乐此不疲。

现在,我正穿着一套蓝色的工作服,扛一把滚刷,手拎水桶,走进一幢电梯大楼的大堂中。这个月,我的工作是“高楼外墙清洗师”,换句话说,我就是个清洗大楼外墙玻璃的“蜘蛛人”。

这幢大楼有34层。我刚走入地面光滑得像镜子一般的底楼大堂,一个身着制服的保安便手持对讲机冲了过来,大声叫道:“你怎么进大堂了?工人得走后门,坐货梯!”

这保安也不是第一次对我吆五喝六了,每次见他,他都挂着一张扑克脸,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他钱。

我也懒得理他,只是连声道歉,然后退出明晃晃的旋转门,绕到大厦后方,从后门进了狭窄的员工通道,乘坐拥挤的货梯上了顶楼。

这是我第四天来到这座大厦的天台上,前三天,我分别清洗了东、西、北三个方向的玻璃外墙,今天则该清洗南边了。我之所以会把南边的外墙玻璃留到今天才来清洗,原因很简单,因为只有今天,27楼18号靠南的那扇玻璃窗,才不会将窗帘完全拉拢。这是我之前站在南边对面一幢楼的天台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确定的。

2

在做高楼蜘蛛人之前,我是一家八卦杂志的记者。当我成功爆出某位美女明星整容前的照片准备功成身退时,接到最后一个任务,要拍下顾美美与王君共筑香巢的证据。

顾美美本来是位三线演员,因为时常在微博里晒自己的奢侈品,其中包括一辆玛莎拉蒂,才引起人们的关注。很多人都在问,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她只是解释,所有奢侈品都是自己的干爹送的。

王君,是顾美美的干爹,一个很成功的商人,身家过亿,有自己的豪华游艇,还拥有两匹血统纯正的赛马。他大顾美美十八岁,当着媒体的面,只说顾美美是他疼爱的干女儿。不过,媒体却一直怀疑俩人之间存在着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可惜,一切都没证据。

我拿出两年前做私家侦探时的专业素养,经过一番调查,发现王君在一幢大厦的28楼买了一套靠南的写字间,用作某项进出口业务的联络室,每个礼拜他都会亲自去那间联络室检查工作。而顾美美也在那幢楼的27楼拥有一套房,恰在王君的联络室楼下同一位置。这不能不让人怀疑,王君表面去联络室检查工作,实际是与顾美美私会。

不过,我跟踪过王君,也跟踪过顾美美,王君每次确实是在28楼下电梯,而顾美美也是在27楼下电梯,从未去过28楼。王君去联络室的那一天,联络室的其他员工都恰好不上班,他一个人待在里面,却不外出,直到下班时间才离去。同样,顾美美在自己房里,也始终不出来,俩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当然,我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凭借五年前做网络写手写侦探小说的经验,我判断在王君的联络室与顾美美的香闺之间,存在着一条联系通道——只要把28楼的地板打通,架个梯子,就能令俩人的房间连在一起,形成超高超大版的跃层套房。

这一切都是我的推理与猜测,需要证据支持。如果能从窗户外拍到一张王君在27楼房屋内与顾美美共处的照片,那就完美了。所以我这几天一直用安全绳把自己吊在大厦的玻璃墙外,手里拎着水桶和滚刷。在我工作服的口袋里,装着一台数码相机。

3

我把安全绳的一端固定在天台探照灯的钢管上,扯了扯,很结实,然后在胸前扣上快挂锁——这都是玩户外速降的专业设备,花了我不少银子,谁让我在半年前曾经干过户外穿越的组织工作呢。

我熟练地面朝大厦玻璃外墙,跃下了天台。

这幢大楼,外墙全是玻璃,也就是所谓的玻璃幕墙。幕墙选用了蓝色玻璃,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所有幕墙都固定死了,不能打开。

为了美观,在一些窗户外,有许多凸出的长三十厘米、宽三十厘米的水泥柱,全部涂成黄色,这些水泥柱组合在一起,正好由上及下组成几个巨大的拼音字母:“XINGFULI”。而这幢大厦,就叫“幸福里”。

我用喷枪在肮脏的外墙玻璃上喷了清洁液后,就用蘸水的滚刷开始摩擦、清洗。一层一层下来,当降到29层,也就是王君的联络室楼上那间套房时,我忽然停下了动作。这套房的窗外,正好有“XINGFULI”。

我伸出脚尖,点在最近的一个黄色水泥柱上,身体紧紧贴在外墙玻璃上,略微卸了一点身体的重量在脚尖上。

我抬起胳膊,把喷枪里的清洁液喷在面前的玻璃幕墙上,正准备清洗时,忽然我愣住了。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29楼的这套房,竟没挂窗帘——不是没拉上窗帘,而是根本没有挂窗帘!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状况。在房间里的地面上,密密麻麻摆着花盆,花盆里种的都是一种有着宽大叶片的绿色植物。房间的天花板上,吊着十多个灯泡,全都开着,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我摸了摸玻璃,玻璃有点发热。

也就是说,房间里挂着的灯泡,全都输送着热量。在这四万多一平米的豪华大厦里,居然有人把房间装修成了培育植物的温室!真是有钱人啊!也不知道屋里这些植物得花多少钱。

我脚踩黄色水泥柱,身体贴在玻璃上,正觉诧异的时候,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我的脑后忽然掠过一阵风,接着一个类似柔软触角的东西落在我的头上,然后顺着我的脊椎向下坠落。我身上的工作装也被轻微拽了一下,但拉拽感瞬间即逝,一切恢复原状。

我朝后瞄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保护我的那根安全绳,竟从楼顶天台上瘫软着落了下来,擦过我的身体,一直坠到了大厦外。一端,还在我的身体上捆绑着,而另一端,则悬吊在空中,摇摇晃晃。

4

此刻,我心中充满了恐惧。

没有任何保护,我单足踩在仅有三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的水泥柱上,身贴大厦光滑的玻璃外墙,距离地面一百多米。我随时都会跌落下去,摔成一摊肉泥。

一股毫无来由的风从我耳边掠过,强烈的心跳使我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我的耳朵除了耳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朝下望去,地上的人,小得跟蚂蚁一般,所有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人会无聊到向头顶的玻璃外墙望一眼。即使我大声呼救,也不可能有人听到。至于玻璃幕墙内的大楼套房里,更不会有人听到,据我所知,厚而结实的玻璃幕墙,具有良好的隔音效果,可以阻断任何来自幕墙外的声响,包括呼救声。更何况,29楼这间摆满花盆的套房里,根本没有人。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恶毒的咒骂,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再冷静!”

其实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糨糊,即使冷静,也是一团凝固的糨糊。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用身体紧贴在玻璃幕墙上,小心翼翼摸索着将另一只脚踏在下方的另一块水泥柱上。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应该归功于一年半前,我曾经做过三个月的瑜伽导师。

现在我脚下的水泥柱,正好是“XINGFULI”的头一个字母“X”,所以水泥柱一根一根向斜下方延伸,如台阶一般,宽度只有三十厘米,异常危险。

对了,我可以打电话报警呀!只要报了警,消防队员就会赶到天台上,然后放下一条绳索,把我拉上去。想到这一点,我立刻摸出手机,可一看屏幕,我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有没有搞错?手机竟然没信号!这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四万多一平米的幸福里大厦啊,怎么会没有信号?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在这附近,有人动用了信号屏蔽器。

如果想要全身而退,我就必须使用能用到的所有东西。现在我除了一只水桶,一个滚刷,再加上衣兜里的一部数码相机,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哦,我还少算了一件东西,那就是一根粗壮的安全绳。安全绳的一端,系在我身上,而另一端则悬吊在空中。看着脚下的水泥柱,我似乎想到了脱困的办法。

我抓着安全绳,一点一点向上收了回来。半分钟后,安全绳的另一端终于回到我手中。而这一端的末梢,绳索须须缕缕的。

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天台上弄断了我的安全绳,而且是用很钝的硬物,一点一点将安全绳磨断的!如果刚才安全绳断裂的时候,我正好悬吊在空中,并没踩在水泥柱上,只怕我已经从高空直坠下去,成为一摊肉泥。

现在,我敢肯定,有人想杀我。可是,我只是个八卦记者兼蜘蛛人,又有谁会杀我呢?唯一有动机的,大概只有王君与顾美美,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无奈地抬起头。当我的视线正对着29楼这间种满绿色植物的套房时,忽然看到一个人出现在房间里,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头顶上一根头发也没有,脑袋闪闪发亮。这老光头正埋着头,专心致志地用一把剪刀修剪着花盆里绿色植物。

5

我有救了!

我心中狂喜,立刻用手使劲拍打着玻璃幕墙。虽然房间里听不到大楼外呼喊的声音,但总能听到我用手拍打玻璃窗的声音。只要房间里的人看到我被困在墙外,自然就会拨打报警电话。

很幸运,我只拍打了两三下,房间里的那个老光头就抬起了闪闪发亮的脑袋,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他看到玻璃幕墙外的我,先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也猜不到居然会看到密封玻璃外的高空中,站着一个人!

随后,他像发了疯一般,冲到窗户边,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得让墙内的人知道,此刻我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于是,我用手指在水桶里蘸了一下,然后在玻璃幕墙外侧写了三个英文字母:SOS!

墙内的老光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随即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他先是微微笑了一下,走到种满绿色植物的花盆之间,然后从花盆后取出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一把电钻!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一定是准备用电钻把玻璃幕墙弄坏,直接把我救入29楼,为了救我一命,光头老人宁愿打烂这扇价格不菲的玻璃,真是太令我感动了。

虽然我听不到墙内电钻轰鸣的声响,却可以感觉到玻璃幕墙正在微微战栗,那应该是电钻发出的声波引起的共鸣。紧接着,我看到光头老人又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又黄又脏的歪牙,他抬起双手把电钻举了起来,朝玻璃幕墙插了进去。而电钻插入玻璃的位置,恰恰是我的手掌贴着玻璃的地方。

也就是说,只要电钻“唰”的一声刺过来,穿过玻璃幕墙后,正好可以刺中我的掌心。

疯了,他疯了!他居然用电钻刺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缩回手,身体立刻摇晃了一下,一股冷汗从背心飙了出来,高空的风又大,冷汗把贴身衣物濡湿后,寒战禁不住从脚下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与此同时,电钻已经刺出了玻璃幕墙,钻头还吱吱地转动着。幸好电钻的钻头只有那么长,钻出八九厘米后,就卡住了,不能再朝外刺。

我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地对着玻璃幕墙大吼着:“你想干什么?刚才我差点被你杀了!”

幕墙被刺了一个小洞,所以我的声音应该能够传进去一丁点儿。我多么希望屋里的老光头刚才只是一不小心搞错了钻孔的位置。不过,我马上就发现,自己判断错了,因为老头儿立刻收回电钻,然后在幕墙玻璃上另寻了一个位置,举着电钻刺了过来。这一次,他选的位置,正对着我踩着水泥柱的脚踝!

刹那间,我意识到,毫无疑问,这个老光头想杀我!

6

我发出一声尖叫,在电钻刺出幕墙之前,让脚朝外探出了十来厘米,半个脚掌都悬在了空中。电钻钻头只能刺出八九厘米,所以当钻头吱吱地刺出之后,我安然无恙,脚踝并未被钻头刺中。

老光头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大声呼喊着,透过玻璃幕墙刺出的两个小孔,我隐约听到他似乎在咒骂。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这儿,太危险了,如果他把钻头收回去,再换成一柄细且尖利的硬物,哪怕是一根坚硬的铁丝,都可以让我脚踝受伤,从而使我从高空跌坠而下。

我必须逃!

脚下只有如台阶一般的三十厘米斜朝下的水泥柱,我只能扶着玻璃幕墙,使出瑜伽功夫,如壁虎一般,游移着向斜下方移动。而那个老光头则不停拿着电钻,朝我手扶幕墙的位置刺来。每次他刺过来的时候,我都只得把手抬起来离开幕墙,悬在空中,才能躲过刺出的钻头。

尽管险象环生,但无论怎样,我还是成功移到了“X”的中间交叉处。而这里,已经是28楼的位置,我躲过了一劫。

因为是“X”的交叉处,脚下两边都有可供支撑的水泥柱,手也可以扶在水泥柱上,四个支撑点给我不小的安全感。我终于可以缓口气了,于是暂时停住下移的步伐,作休息片刻。

休息的时候,我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幕墙玻璃,28楼的这间房,窗帘紧闭,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过,我忽然想到,套房内是王君的进出口业务联络室,如果现在我使劲拍打幕墙玻璃,一定能引起王君的注意。虽然我这次当蜘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拍摄王君与顾美美待在一起的照片,但现在我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还是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最重要,拍照片的事就暂时放在一边吧。

于是我抬起手,重重拍打着眼前的玻璃幕墙。只拍了几下,幕墙内的窗帘就被拉开了,窗帘后露出了一个人影,正朝我微笑着。

看到这个微笑着的人,我顿时傻了眼。

还是那个老光头,在他的手里,依然拎着一把电钻。

有没有搞错?他是怎么跑到28楼来的?

老光头根本不给我思索的时间,他已经弯下腰,给电钻插电源。趁着他插电源的时候,我赶紧继续下移,当老光头举着电钻想要刺幕墙的时候,我的大半个身体已经离开了28楼的所在位置,向27楼移动过去。

在我快要抵达27楼的时候,我抬头朝上方望了一眼,才发现在那老光头身后,室内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梯子,是从28楼直通29楼的。而在梯子下,摆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塑胶桶。

我这才意识到,以前我一直怀疑王君把28楼的地板与顾美美在27楼的天花板打穿了,形成一套超高超大版跃层套房。而事实上,王君是把28楼的天花板与29楼的地板打穿了,形成另一套超高超大版的跃层套房。

表面上,28楼的这套房是进出口业务的联络室,但实际上却可以通过这套房走到29楼去。29楼的整间房里,摆满种着绿色植物的花盆。王君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难道29楼的那间房平时根本没人进出,故意给别人造成一直是间空房的印象,所有人都是从28楼的楼梯进出吗?王君的用意又是什么?

突然之间,我意识到,王君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29楼房间里种了绿色植物,这些绿色植物必定是某种被禁止培育的物种。

两年前,我曾经在一所植物研究所里担任过三个月的保洁工,现在回忆起来,我对29楼的那种植物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大麻!

7

我从来没像现在那样期盼过,期盼王君与顾美美只是纯洁的干爹干女儿关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伦情结。只有这样,从28楼内才不能直通到27楼,那个老光头才不会出现在27楼顾美美的房间里,继续透过幕墙拿电钻刺我。

同时,我也意识到,当我抵达27楼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X”的底部,与下面一个字“I”之间存在着一点距离。而且即使我抵达了“I”,这是一个竖直的字母,没有台阶,我又怎么能从一个水泥柱,抵达下面一个水泥柱?

但此刻我已经考虑不了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对了,我手里不是还有安全绳吗?我可以把安全绳套在水泥柱上,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吊下去。当我来到27楼位置的时候,脚踩在“X”最下面一根水泥柱上,出于八卦杂志记者的职业素养,尽管状况危险得已经无法形容了,但我还是取出相机,探出身体,竭力将握着相机的手伸向窗帘的缝隙处,接连拍下了几张照片。

我把手缩回来之后,调出刚拍下来的这几张照片,准备观赏一下是否有旖旎春光。可当我一看到液晶屏上的图片时,立刻愣住了。

照片中,隔着一层玻璃幕墙,在窗帘的缝隙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紧闭着,身边散落着几个烟头,烟头没有过滤嘴,都是手工卷的,很细。我猜那应该是自制的大麻烟吧。

而真正令我感到恐惧的是,在那个男人的胸膛上,插着一柄刀,伤口渗出的血,变成乌黑的颜色,已经凝固了,想必他已经死了很久。

这个男人,正是房主顾美美的干爹,王君!

而在这间房靠墙的地方,也有一个梯子,也就是说,27楼果然与28楼相通,27、28、29三层楼,全都被打通了,形成一个三层跃式套房!

不过,那个老光头并没出现在27楼拿着电钻对付我,真是令人惊讶!

8

顾不了这么多了,我猜老光头迟早会出现在27楼,所以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把安全绳套在X最下方的一根水泥柱上,扯了扯,很结实,然后用户外速降的技法,向下降到了“I”的最上一根水泥柱上。收了安全绳,我继续向下降,降到26楼的时候,我想休息一下,于是用手扒着水泥柱,大口呼吸着。

忽然间,我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在27楼的那间房里,没看到顾美美呢?

我再次掏出数码相机,调到刚才拍下的照片,放大后仔细看了看。

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与28楼不一样,在27楼顾美美的房间里,墙边斜靠着梯子,但这梯子比28楼的短了很多,上方似乎是个储藏室一般的半截阁楼,并非直通28楼。

如果顾美美不在这间房里,她去哪儿了?会在阁楼里吗?如果不在阁楼里,并且27楼和28楼并不相通,难道她凭空消失了?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道光。

谁说这不能是一桩密室杀人案件?

假如王君今天进入了28楼的联络室,之后再也没有外出,尸体最后却被发现在27楼里。假如顾美美今天进入27楼自己的家里,当她的房间里出现王君的尸体,她却不翼而飞,且27楼与28楼并不相通,27、28楼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却没拍到她外出的画面,这岂不正是侦探小说不可能犯罪类型里的密室杀人事件吗?

我说过,在五年前,我做过三个月的网络作家,写的正是侦探小说。

从侦探小说作家的角度来分析,即使如上所述的密室杀人事件,其实也能破解的。

比如说,27楼的半截阁楼上,实际还有一个阶梯,上面有个洞,把27楼和28楼连通在一起,27、28、29楼其实是个超大版的三层跃式建筑,27楼顾美美的家,也果然是王君与顾美美幽会的场所。

王君从28楼进入进出口业务联络室,然后沿楼梯先进入27楼顾美美家的阁楼,再进入卧室,俩人幽会。而在这间房里,王君被杀了,顾美美则从27楼进入28楼逃逸。

顾美美家半截阁楼的天花板上,如果贴有墙纸,而且逃逸到28楼之后,又从上面封死了通往27楼的那个洞,就可以把27楼还原成一个密室。

紧接着,又如法炮制,把28楼也变成密室,顾美美就可以顺利从29楼离开案发处了。对了,我不是看到在28楼房间通往29楼的楼梯下,摆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塑胶桶吗?现在回想起来,那好像是某品牌的墙面漆,正好可以在封死了连通处后,刷一遍墙面漆,进行伪装。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咦,等一等,我的推理,似乎还有点漏洞。

29楼的走廊上,如果有监控摄像头,顾美美离开的时候,就会被拍下来,露出马脚!

不对,不对。而且我还忽略了那个拎着电钻的老光头!这家伙又是何许人也?是顾美美的同伙吗?

9

既然现在27楼已经成为密室,那个老光头肯定就不能再进入27楼对我不利了,我也松了一口气,用安全绳一点一点向下沉降。

虽然还在高空,但我的压力骤减,没有了老光头的威胁,我需要对付的,只是客观的困难而已。高空的危险,比起人的威胁来说,简直弱爆了!

当我花了半小时,降到15楼的时候,手机也有信号了,于是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我就看到地面上鼓起了充气囊,即使我松手跌下去,也会安全地跌在充气囊上。

与此同时,也有警员列队进入幸福里大厦中——因为我在报警的时候,顺便告诉警方,在27楼顾美美的房间里,有一具男尸。我饶有兴趣地朝下观望着,当警员进入大厦后,只过了几分钟,就有一个人被警员带了出来。

不过,从上面俯瞰下去,我清楚地看到,警员们带出去的那个人,并不是该死的老光头,而是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搞不懂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终于平安抵达了地面。

一着地,就有警员把我带进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警车里,对我进行讯问。

从警员口中,我得知他们进入27楼顾美美的家中时,房门从内紧锁。密室内,有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男尸,顾美美却不知去向。

听了我的推理后,警员立刻前往28楼。

28楼的地板确实封死了,甚至还铺好了地板砖,但撬掉地板砖后,警员还是看到了通往27楼半截阁楼的入口处。

28楼通往29楼的入口处,还没来得及处理,所以警方可以直接从28楼房间来到29楼。

当然,老光头早已不知所踪,监控摄像头里拍到老头儿从29楼出门时,戴了假发、墨镜和口罩,看不清相貌。

而当警方检查29楼那些绿色植物后,首先确定这些植物确实是大麻。随后,从花盆里拔出大麻的时候,发现每个花盆里都有人体组织和骨骼。经DNA检验,这些被肢解的人体组织和骨骼,竟是顾美美的!

也就是说,顾美美并非是杀死王君的凶手,她和王君都是被其他人杀死的,而且她的尸体还被肢解后埋进了29楼的花盆里。至于凶手,十有八九便是那个该死的老光头。

可惜监控摄像头没拍到老光头的具体模样,不过,我忘记告诉大家一件事,在植物研究所里当过三个月的保洁工后,我成为了一个画家,当然,我也只做了三个月画家。时间虽然短,但我却可以毫不费力地画出一幅人像素描,并且惟妙惟肖。

当我在玻璃幕墙外看到那个老光头的时候,他可没作任何乔装打扮啊!所以,我只用了几分钟,便在警车里绘出了老光头的相貌。

后来,警察很轻松就抓到了老光头,那老光头竟是道上一个很出名的职业杀手,他受雇于王君的老婆,杀顾美美,是因为顾美美当了她老公的情妇,并且最近有了身孕。杀王君,是因为王君死了,所有家产都会归属于她。

而在过去几年内,王君和顾美美都在幸福里大厦的这套三层跃式建筑里,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抽大麻,行苟且之事……不过,最终他们也葬身在了那套香巢之中,也算死得其所。

10

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那就是为什么当我悬吊在空中的时候,安全绳会突然断裂了?是谁用硬物磨断了安全绳固定在探照灯灯杆上的一端?

警员听到我的疑问后,微微一笑,反问道:“还记得当我们进入幸福里大厦后,立刻带出了一个人么?”

“我记得,是个保安!”

“没错,当我们一进入大厦,那个保安马上就双腿发软,跪倒在我们面前,说自己一时犯了糊涂。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他带回了警局。一审,那个保安就主动交代他用刀磨断了你的安全绳。”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我心有余悸地问。

警员笑呵呵地答道:“谁让你们蜘蛛人的薪水高,连幸福里大厦上班的普通白领都比不上呢。那个保安的表弟也想当蜘蛛人,已经在家乡训练了一段时间……那个保安本想让自己的表弟来担任幸福里大厦专用‘高楼外墙清洗师,不承想被你抢走了生意。”

被抓的保安,就是今天我从大堂走入幸福里大厦时,对我大吼大叫,并让我从后门走货梯的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

我彻底无语。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图 段 明〕

〔原载《故事家·微型经典故事》2013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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