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不去的硝烟
2014-07-09灵霄
灵霄
无名的人们
243×475cm 1914-1916年 阿尔宾·列兹
奥匈帝国为扩张霸权,发动对塞尔维亚的军事行动,旋即卷起第一次世界大战。不过在奥塞战线,奥军很快遭到两次惨败,被逐出边境。在此期间,奥地利画家列兹先后创作了两幅关于战争的巨作。席勒、柯柯希卡等先锋派画家的艺术,是在精神、肉体以及性的焦渴与死亡的惶恐中,以个体内心强烈的冲突、骚动与不安,表现出对世界动乱的敏感,有一种神经质的暴露。列兹与之不同,或者说他采取了一种与当时颓丧的文艺主流不同的态度,直面战争,并且作出自己独立率直的看法。在题为《战争》的画中,步兵直立阔步,穿过荒芜、没有掩体的地带,强壮有力的腿姿,有一种向前的坚定感,地面有中弹倒毙的同伴,前方有一军士掉头审视队伍前进,令人望而生畏。而在《无名的人们》中,同样的士兵,则是掩头弯腰,面容憔悴,脚下是遍地弹坑,冒着枪林弹雨匍匐的姿态就像一座座坟墓。
两幅作品的差异,清楚地表明了他对战争观察所产生的明显转变,当战争进入最残酷的屠杀阶段,他已经在他的艺术中透露出对战争的厌恶与对士兵的同情了。两年后的1918年,他又创作了第三幅战争作品《死亡的士兵》,弹坑中仰卧着阵亡了的士兵,像一个个巨大的问号。
他在战争的三个阶段所创作的三种士兵的姿态,成为里程碑式的、具有重大象征意义的典型形象,并且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完整的战争启示录。
炮兵在淋浴
140×153cm 1915年 凯尔希纳
凯尔希纳是德国著名艺术团体“桥社”中最得力与活跃的画家。“桥社”画家早期的创作主题多是以风景为背景的裸体。他们研究动作迅速变化的裸体模特的形式特点,风景则易于激起情感,二者的结合,可以摆脱旧有图式的约束,释放色彩的表现能力;并将空阔原野中的裸体,作为原始的、纯洁的生命象征,本来就符合他们的美学理想。凯尔希纳就曾说过:“画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然的手法,去自由地描画自由的人们。”
第一次世界大战从不同角度影响到当时每个个体的精神,凯尔希纳在服满兵役后,也一度精神失常。
《炮兵在淋浴》正是他这一时期的作品,充分体现了他自由活泼、追求本真的艺术特质。人体与环境的色彩对比、直率的速写笔法,使画中年轻的生命鲜活而灿烂。脱去军服的士兵,像孩童般沉醉在沐浴带来的快乐中。然而,他们是前线的炮兵,若将画作原题所含有的思想意译为“正沉醉在淋浴中的炮灰”,也许可以更好地理解画家作画时的动机,这也正是此画的价值。
人墙
126×213cm 1918年 乔治·洛贝斯
一战期间,美国现实主义画家洛贝斯创作了几幅著名的反映战争暴行的作品,《人墙》就是其中之一。此作描绘德国军人躲在被剥光衣服的比利时平民后面,用他们的身体做人盾,以抵抗比利时军队的枪炮。明亮的躯体与隐藏在暗绿背景里的密集的端着枪的军人,形成极强的对比。高举起的手臂与身后垂直的树干,使构图看起来像一个令人悲怆的殉难墓地。该画将战争本质暴露无遗,连当时对战争表示极端愤怒的先锋派艺术家也感到震惊。
在对战争的关注中,洛贝斯的注意力主要投向探究战争野蛮残酷的一面。在《死刑》中,他描绘了1915年10月,德军对英国红十字会护士处以极刑的一个事件,她唯一的“罪行”,仅在于帮助了协约国的受伤士兵。画家在表现德军的血腥暴行时,把护士塑造成一位圣女的形象。在《德国人来了》中,一个德军扭住一个比利时平民的脖子,另一个士兵正砍去这个比利时人的手,后面是被德军包围的燃烧的村庄。此外,他还创作了《迪那特的屠杀》等作品,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老人与青年们,正遭受枪杀。洛贝斯在作品中告诉人们,这就是当时德国统治集团意识中,自以为优越的“德国文明”,并且似乎还要告诉人们,对妇女、儿童的态度,亦是区分何为文明的态度。
一战初始,洛贝斯的这些画作曾被作为宣传画在社会上大肆流行,对美国民众的参战导向起过很大的引导作用。不过今天,这些作品已经超越时代背景,成为反思战争的杰作了。
夜
133×154cm 1918-1919年 马克斯·贝克曼
贝克曼是德国大都市表现主义的杰出画家。他一战时入伍当志愿兵,不久因患神经衰弱退伍。战争对他的艺术风格的改变主要表现为刺激他形成了激进的风格。他企图把源于战争年代强烈而直接的幻觉,与战前学院派的程式相结合,形成一种个人的表达方式,即由“受伤的表现主义”转到“个人的印象性风格”,现实的直觉中充满神秘伤感。这种风格中的锯齿造型和空间限制方式,同时也借鉴了立体派与哥特式的某些特征。
《夜》是贝克曼对战争的暴行与残忍所做出的反应,他用痛苦与蛮横的戏剧性效果,表现出那个时代的无法无天。画面中,一伙匪徒在黑夜破窗而入,主人被凶手勒死,另有匪徒扭断他的胳膊,他的妻子双手被绑,昏暗的蜡烛一支尚在燃烧,一支已倒地熄灭,留声机也被推落在地。拥挤狭小的空间里,暴徒以折磨为乐事,就像阴间的鬼在虐杀无辜者。人物变形而扭曲,明晰准确的细部刻画,呈现了一种恐怖、惨淡的色彩,更加强了观者对虐行的厌恶感。
这是一种变了形的真实,深刻反映了一战后的社会现实。贝克曼说:“我想在我的作品中表现所谓的现实背后的东西,我在寻找桥梁,从可见中寻找不可见的……我画中人物的取舍是根据命运所支配的,我努力把他们的外部特征剥掉,去抓住他们的本质。”
社会支柱
200×108cm 1926年 乔治·格罗兹
乔治·格罗兹是最早的德国表现主义画家,一心想脱离城市的现实,“回到大自然的怀抱”。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柏林作为发动战争与走向衰败的帝国首府,社会矛盾与结构都处在大动荡的酝酿旋涡,应时而生的大都市表现主义,使一些画家把艺术与政治结合起来,将焦点重新聚集在对现实的批判中。
格罗兹是柏林人,曾两度在军队服役。作为从大都市表现主义起源的柏林俱乐部达达派创始人之一,后又投入新客观主义。他一生出版了大量钢笔画与水墨画,对魏玛时期社会的伦理道德和文化分裂现象,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他的油画鲜明地反映了其讽刺风格与反军国主义立场,以一种罕见的愤激意识,批判社会现存秩序,艺术上也不回避抗议的形式。在《社会支柱》中,作为上流社会支配力量的政客权贵、教会领袖、军队头目,正在狂热地鼓动战争。他们一边喝着啤酒,拿着橄榄枝冒充和平主义者,一边挥舞战刀,挟着种种沙文主义理论,以坚持其固有的好战本性。被切开的脑袋里,是战争的图景与臭气冲天的粪便。格罗兹用夸张与丑化的手法,揭露了统治阶级的真实面目与躁动不安的社会现实。
格罗兹说:“为了掌握一种风格,以表达我所画的物体的严谨与条理清晰,我研究了艺术本能的强烈表现,我临摹了公共厕所里的一些民间画,我认为这些画是表达强烈感情的最直接和最简便的方法,儿童画的直接表现方法也使我激动,逐渐使我形成了这种跟钢一样坚硬的风格,才能复现出我的所看所感。”
危险的道路
183×317cm 1919年 保罗·纳什
纳什1889年生于英国伦敦,曾就读于斯莱特美术学院。其艺术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带有明显的隐喻意味,是英国先锋派艺术家团体“一号团体”的创始人之一。
在一战、二战时,他都是有名望的官方战地画家,创作了一大批描绘前线战地的油画,画面有很强的符号化特征:被炮弹烧光了枝叶的树干,一棵棵高高竖立于狼藉的阵地上;巨大的探照灯光柱横射天空,相互交叉成一张死亡之网;硝烟弥漫,空气死寂,直线锐角组成结构严密的空间。战场的纵深感与宽阔度,在孤立无援中扩展,隐现难以支配的阴影与不安。画面常常没有人物,或者只在远处略现几个人影,像幽灵在游弋,死寂中更显出战争的残酷与恐怖。在对战地废墟的状态描绘中,也深深传达出敏感的画家对人的精神深层的实质感受,有丰富而复杂的象征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