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浒连环画与日本水浒漫画比较研究

时准

[摘 要]水浒历来是中日两国画家热衷的题材，两国历代画家都创作了不同形式的水浒绘画。本文通过比较现代中国连环画和日本漫画两种不同风格的水浒绘画表现形式，分析两国水浒绘画的艺术特点以及所蕴含的不同文化思想。

[关键词]水浒传 插画 连环画 漫画

一、中国水浒连环画

连环画是多幅连续图画完整叙述一个故事或事件发展过程的绘画形式。最早的水浒连环画可追溯到明万历年间的余象斗双峰堂刊本《京本增补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全书共有1235幅插画，这是三百多年以来中国古代流传仅存的一套巨型连环画。

二十世纪初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是水浒连环画初步成型时期。据不完全统计，这一时期中国画家为《水浒传》一书做的连环画，共80余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1962年，累计印刷《水浒传》连环画总数为一千七百万余册。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中国水浒连环画大放异彩的时期，1955-1962年的26册水浒连环画，均由当时的名家卜孝怀、任率英、陈缘督、墨浪、徐燕孙等分工绘制而成，近三千幅图画。每一册都是一个完整的水浒故事。这几位画家皆擅长工笔人物画，故整套书绘画风格准确统一，人物造型严谨细腻、科学规范，十分符合北宋特定的历史环境。

其后，人民美术出版社在1981年至1983年间陆续发行罗中立、施大畏、戴宏海、罗盘和徐宏达等重新编绘、全套共30册的《水浒》连环画。这套《水浒》的脚本基本上沿用了上一套《水浒》的文字，在绘画艺术上同样属于质量上乘的套书佳作，画面中无论是市井人情还是沙场拼杀，都一丝不苟，栩栩如生，精妙绝伦，令人拍案叫绝。与老版书相比，这套书的内容稍有些增删，其中画面前的人物绣像都舍去了，但这套书后面还增加了《受招安遭陷害》、《破辽国徒劳无功》、《征方腊损兵折将》和《蓼儿洼》四册，使整部《水浒》故事显得更完整。

二、日本水浒漫画

1814年，日本江户时代的著名画家葛饰北斋创造了“漫画（manga）”一词，其水浒绘本插图《新编水浒画传》就是一部宏大的水浒漫画作品，共绘制了320多幅插图。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漫画的前驱手冢治虫把电影的手法运用到漫画中，受到各阶层人民的喜爱，使之成为最受欢迎的绘画形式。日本漫画对中国历史名著的各种题材都有涉猎，而且对原著都有新的诠释和自己的创作。其中横山光辉（1934-2004，漫画家，出身于兵库县）的中国历史漫画大受日本民众欢迎，如1967年-1971年创作的8卷本《水浒传》，作品还描写了一点梁山泊108位好汉结义后的故事情节，因此可能这部漫画书是根据原著《水浒传》一百二十回为原本所改编而成的漫画作品。在当时正好是中日国交正常化（197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日本国政府所作做的共同声明的调印式）之前，横山光辉的漫画《水浒传》结尾略有改编，是以快乐圆满的结局收场，最后得到了皇帝的奖励和人民的歌颂而告终。1973年10月-1974年3月，日本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水浒传》就是根据横山光辉漫画所改编，把日本不太熟悉的中国文化带进了日本家庭。

1996年讲谈社出版的《水浒传》漫画7册，沼田清绘画，花费了3年的时间，描绘了全部的水浒故事，基本上遵照了原著的故事。2003年佐藤的4册《水浒传》，画到108人聚义为止，林冲受难，智取生辰纲，宋江杀阎惜娇，武松打虎，祝家庄，高廉对决，曾头市等重要故事情节都有涉及，一些故事上略有篡改。井上纪良画、北方谦三改编的《水浒传》3册，主要描写了武松、林冲、史进、包旭等人，北方谦三改编的水浒文学，内容上则有了大幅度的改编。

三、中国水浒连环画特色

以1980年版的《水浒传》连环画为例，九纹龙史进篇，晁锡弟作品，体现出一种小写意的特点，人物清秀、潇洒、单纯、爽朗，背景极简，常置一松一石等，衬托人物心态、境界，以渲染主题。线条极具修养与功力，往往在一波三折中表现了节奏、韵律的丰富变化，不仅表现了人物的“仙风道骨”般的俊朗与洒脱，还表现了中国画用线的独立美感与价值观。罗中立的《智取生辰纲》，整篇都弥漫着这种生动、活泼的味道，用白描加黑色色块表现人物，动作略带夸张，人物姿态经常赋予变化，观其整篇画作，几乎没有定势，而始终是动态的。赵仁年的《石竭村》这册体现了对环境的刻画，几乎处处都可见到草木的身影，就是在室内也能窥见，这也是此书的一个特点，另外对环境烟雾火光风云的刻画不同寻常，有些异样的表现火焰的装饰性画法（图1），这种非现实的描绘在1980年代的水浒连环画中经常出现，体现一种绘画上的变革。其中较有特色的是树木画法及烟火，显得古拙古拙的，还有水波的鱼纹画法，让人想起旧时屏风上的古画；这也体现了中国连环画师在传统风格上的坚守和传承。

《杨志卖刀》是这套水浒连环画中公认的好作品之一，作者王弘力先生是连环画创作界的大师级人物，他创作中的一些构图深深包含着中国画借物喻事的特点，表达对黑暗政治的不满情绪。如杨志被官府放逐一图（图2）中，一个石狮子代表着权贵，不可侵犯，一张张得很大的衙役的口，代表着权贵的贪婪，小人的势力，一棵被栏杆围拢的古树，也有一点“困”字的含义，一个沮丧的、失意的英雄人物，就站在旁边……再如杨志卖刀时，王老通过画面构图对人物心情的描写堪称极致，杨志手持宝刀，站立在市井之间，热闹的场面，繁华的闹市，杨志无心体会，整个画面可以分成左右结构，左侧比较热闹，而右侧比较冷清，左边的人多，有三个老人在交头接耳，正中一位小贩那喜庆的神态，点缀了当时的繁华市井，右边杨志一人，落寞孤独地站在那里，与左侧画面形成强烈的反差效果。

四、日本水浒漫画特色

1990年代的日本水浒漫画，以横山光辉为例，其画风是传统的日本漫画风格，但加入了独特的历史元素，在新人辈出、标新立异的漫画界竞争中，还是吸引不少漫画迷的支持。横山光辉的历史题材漫画对漫画新秀有很大影响，于他们的未来漫画编剧对人性看法见解上会有很大的帮助和启发思考逻辑架构的能力，他通过自己对水浒故事的理解和思考的整编，重新安排了故事的结构。endprint

日本漫画的夸张成分，在日本漫画家的水浒世界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延续了日本浮世绘夸张、自由想象的风格。如横山光辉《水浒传》中李逵的刻画（图3），“黑铁塔”的李逵形象被理解为高大的铁塔，其刻画为高大的巨人。再如原著中对宋江的武艺并没有过多的描写，在漫画中作者对宋江的本领却有另一番诠释，描绘了宋江多次自己杀破重围的场面，以一敌十，刻画了一个武功高强的领袖宋江。日本漫画往往把视觉冲击力和引起读者兴趣方面放在第一位，不仅对耳熟能详的人物进行诠释，还对一些在中国连环画中不太描绘的人物，都进行了自由发挥，使这些小人物式的英雄也具有了传奇色彩。如横山光辉《水浒传》第8卷中，单独描绘了樊瑞如何成长为一个法师的故事，也侧面说明日本画家对奇幻色彩故事的偏爱。再如井上纪良的漫画《水浒传》特意描绘了造型夸张的“丧门神”包旭（图4）的故事。

结语

中国画家坚守传统绘画技法，中国连环画的每一幅图都表达一个相对完整的情景，是静止的，画面下有一段文字说明。在1980年代，中国连环画家不再是专业连环画工作，而多是专业画家业余从事连环画，艺术形式更加多样化，在中国传统线描的基础上，增加了素描，水墨，木刻，动画，电影等多种形式，画家的特长得到充分发挥，并逐渐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生成一种具有传统国画意识又兼具写实的新型画风。1980年代的水浒连环画，充满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形式，绘画样式丰富，是中国连环画技法的集大成，每册都体现了个人的风格，情感和审美情趣都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文革”后的中国政治环境宽松，人们渴望自由抒发情绪的心境，使得画家们在创作时，从真实感情出发，摆脱政治的束缚，用画面传达自己的情绪，在塑造水浒人物时，画家都将人物按自己的理解个性化地处理，使每个艺术形象都是丰富多彩的，都是个性化的。

如果说中国水浒连环画是诗歌，日本水浒漫画则是小说，它可以用任何一种表达方式，具有镜头感和故事性，要复杂得多。在画风上，它可以学习各家各派，博采众长；在题材上更是无所不包。漫画兼具绘画、小说、电视三者的特色，所以生命力持久。水浒漫画正是基于这些特点的灵活性，受到广泛的喜爱。像电影一样动感的节奏，更能让读者身临其境。日本水浒漫画通过分格，可以把一个情景拆开来仔细描绘，展现情景形成的过程，比如人物动作打斗的几个步骤，两个人之间的表情交流等等，人物的心理一般都明明白白地写在旁边，连气氛、趋势都可以在画面上渲染。每一格大多不能表达一个完整的情景，所以具有动态连贯感。

日本漫画注重形式美感大于内容，往往将视觉冲击力和引起读者兴趣方面放在第一位。1960年代漫画起步时，追随手冢治虫漫画风格的，都是可爱的少年英雄，1970—1980年代读者扩展到青年等更广的人群，人物风格也趋近于俊美。这时期横山光辉的画风也依稀可以看到一些传承，很好地展现了水浒世界英雄的俊美和英气。到1990年以后，漫画开始展现个性的自我风格，如佐藤的漫画《水浒传》，英雄们都略显老成，都是带有胡须的中年男子形象。井上纪良的漫画《水浒传》，人物造型上更加现代时尚，在内容上并没有被原著所限制，而是天马行空地想象，每个英雄都富有更多的传奇色彩。

（责任编辑：尹雨）

参考文献：

[1]马蹄疾.水浒书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叶渭渠.日本文化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高岛俊男.水浒传と日本人[M]东京：ちくま文库，2006

[4]魏华.新中国连环画艺术简史[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

[5]孙树林.日本漫画文化浅谈[J]日本学刊，1996，9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