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2014-07-06独木舟
独木舟
我在某个下午突然想起一个姐姐,当时我手里正拿着吸尘器在打扫卫生,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地,我想起了她。
一切始于我从高中开始喜欢的一本杂志,不同于我自己平时供稿的青春文学性的杂志,那是一本在当时看来很文艺,也很时尚的女生杂志,而那个姐姐,当时正是那本杂志的编辑。
我费了一些力气才加上她的QQ,开口就是“我终于找到我啦”!
那是一个不会,也从来没想过要掩饰自己热情的年纪,喜欢谁就直接说出来,不喜欢谁就直接不搭理,喜怒哀乐不仅摆在脸上,也呈现在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里。
我是真的喜欢那个姐姐,从最开始想给他们的杂志写稿子,到后来完全偏离了正常轨道,用现在的话说,彻底沦为了她的脑残粉。
那个杂志所有的编辑都很有才华,但她编的那些板块总是比别人要多些灵气,即使只是一两句玩笑话,也显得特别妙趣横生。
我守着她的博客没日没夜地看,那时候我还生活在家乡那个小城市,她在一个离我很远,很现代化,很发达的地方,她所描绘出来的那种生活令我特别向往,却不知道能不能抵达。
我从来不吝啬对她的崇拜和赞美,那种赤诚和纯真往后再也没有过了,后来我再也没法那样,毫无保留地去表达对一个人的喜爱之情,即使是对着我深爱的恋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她买了一台单反相机,在博客上PO了一张她吹泡泡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剪了一个齐刘海,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泡泡,阳光照在她的笑容上,不到二十岁的我看着那张照片发呆,我想这就是我以后想要成为的样子。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始料未及的,因为一些变动,她离开了那家杂志社,去了更好的公司,从事着与这个圈子再无任何关联的工作。
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与她同批的编辑相继离开,内部大换血,很直观的改变是,那本杂志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刊登的读者来信都是“为什么现在内容这么难看了”?
我在QQ上对她说,无论你去了哪里,我永远支持你的任何决定,永远像现在一样喜欢你。
她对我说,舟舟,谢谢你。
我相信她在打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有被我感动。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记得了,也许是一周,也许是半个月,也许更久一点,那个杂志的另一个编辑来找我说,××离职了,以后你的稿子就交给我吧。
这个编辑在离开的那群人看来,是一个类似于叛徒般的角色。
我口头上说好的,背地里却战战兢兢地打开这个姐姐的QQ问,那谁来找我约稿,我能给她写吗?
过了很久,她回了我一个笑脸,说,你愿意写就写呀。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跟我聊过天。我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因为她在新公司,工作一定很忙,当然不可能像从前做编辑时那样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挂在Q上跟我东拉西扯。
直到……
到现在我都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是2007年12月31日,元旦节的前一天,我在宿舍里上网,心血来潮又去看她的博客,在这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但我打开她的博客的时候,看到一篇很短的日志。
内容只有一句话:我只想仰天长啸:到底是工作关系认识的人。
这句话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为了防止是我自己太敏感,我還特意去对照了一下之前聊天记录的时间,发现的确是在她最后一次跟我聊天之后才更新的这篇日志。
我在电脑前,呆呆地对着那个页面从下午坐到了傍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冬天的天黑总显得比其他季节要沉重,尤其是那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那不仅是年历上的辞旧迎新,也是我青春中某种美好镜象的幻灭。
我尝试过给她打电话,想要好好解释一下,但在拨号之前,我问我自己,我还能够说什么?而且,她会愿意听我的电话吗?
在漆黑的楼道里,我蹒跚着去食堂打饭,吃着吃着,我忍不住哭了。
后来我年岁渐长,终于我也到了当年我认识这个姐姐的时候她的年纪,当我自己处于这个人生阶段的时候,当年我不太明白,也不太能够理解的事情,现在我多多少少也能够理解,能够明白了。
但更重要的是,我在这件事中不断反省,得出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经验。
你喜欢一个人,崇拜一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一份寄托,这与对方并没有实质上的关系,对方也没有义务来承担你一厢情愿的期望,或者说,对方没有责任活在你的期待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规则,但不是每种规则都有一个清晰的是非,很多时候它只关系到立场,却不关系到对错。
当我领悟到这件事,我便不再轻易受到伤害,也不再轻易说我失望。
后来我们也有过一两次联系,一次是我出第一本书《深海里的星星》的时候,寄了一本送给她,还有一次是她告诉我,她收到了,为我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规避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寒暄了几句,但我心里知道,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我在那个下午突然想起这个姐姐,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心里仍然有淡淡的遗憾,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谁说不是呢?
(图/孙红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