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疫苗

张丽钧

英国小学语文课本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位贵族，在远离海岸的城堡举办盛宴。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宴会没有准备鱼。可就在开宴的那天一早，一位渔夫来到城堡，带来一条大比目鱼。贵族急切地要买下那鱼。渔夫说：“鱼的定价是，你在我赤裸的后背上鞭打100下！”贵族万分惊讶，但看渔夫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好遵从。打完50鞭，渔夫大喊：“停下！在这个买卖中我有一个合伙人，他理应得到他应得的份额。”贵族急问合伙人何在，渔夫说：“他就是您的守门人！刚才，他对我百般阻拦，直到我答应无论我从这条大比目鱼身上获得什么，都必须分给他一半。”贵族震怒了：“立刻把他带来，我一定无比公正地让他得到他应得的‘回扣！”守门人被带来了，不得不领取了自己应得的份额。后来，守门人被贵族赶了出去，而渔夫得到了重赏。

无疑，這是一个让人读完后不由在心里大喊“痛快”的故事。这个故事，无异于给每个小学生都注射了一针“精神疫苗”。

在这里，我想要奉上自己的四重敬意——

我敬佩“贵族”。他没有袒护自己的守门人，而是公正地让他领受了他应该领受的那50鞭子，然后炒了他鱿鱼。另外，对于贫穷渔夫的荒唐要求，他先是错愕、劝阻，后来无奈应允，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对贫穷的渔夫讥诮、苛责、辱骂、施威，而是温文尔雅地称他为“朋友”。

我敬佩“渔夫”。他为了让那个无耻地朝他索要回扣的人尝到苦头，不惜牺牲个人利益。他毫不犹豫地率先领受了鞭刑，然后，巧借他人之手，让那正义的鞭子狠狠抽到卑鄙龌龊的人身上。他勇毅地押上“陪打”的高额成本，只为让无耻小人受到应有的惩戒。

我敬佩作者。短短一个小故事，却在每一个读它的人的心中执拗地播下了一粒种子。当这粒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每一个叶片都会殷殷嘱托：即便你是个幸运的“守门人”，即便那条大比目鱼换来的不是鞭子而是银子，分成的时候，无形的鞭子也会将你的灵魂抽得皮开肉绽。

我敬佩编者。我一直认为，小学教材，恰似孩子一辈子的“行为指南”。我读过许多省的教材，我也曾编过教材。说实话，我为我们的教材中充斥太多的“文艺腔”感到难过。试想，一个孩子连“人”字都还没写好，急着写“风花雪月”干什么？

当我把这个故事读给我的高中学生听时，有个男生小声说：“渔夫都死绝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跟自己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最适宜播种的季节在最肥美的田野撒播“渔夫”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