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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发达国家工资变化机理和劳动力收入结构变动及其对我国的启示

2014-07-02姚宇

西部学刊 2014年5期
关键词:经济增长

摘要:当今时代工资与劳动力再生产成本已经不再相等,前者大于后者,劳动力收入除满足劳动力简单再生产外还有节余。社会储蓄可以是不变资本的积累,也可以是可变资本的积累,即实现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劳动力扩大再生产、劳动力信用化、经济增长和收入增加有相互促进关系。我国目前的经济发展应大力推进市场经济,不断加快劳动力市场化进程,实现社会生产中技术关系的配置优化;同时,提高劳动者收入应重点推进社会生产关系改革,大力推进金融业改革,消除劳动力信用化过程中的制度障碍,推进劳动力信用化进程。

关键词:工资变化;劳动力收入结构;劳动力简单再生产;劳动力扩大再生产;劳动力节余;资本有机构成;经济增长

F249.24

一、问题的提出:劳动力再生产成本≠工资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认为工资是劳动力商品的价格,“是由生产从而再生产这种特殊物品所必需的劳动时间决定的”,“在它进入流通以前就已确定”,“可以归结为一定量生活资料的价值”,①193即劳动力再生产成本等于工资。按照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理论,工资这一劳动力商品价格应等于劳动力再生产所消耗生活资料的价值,在这一内涵之下工资除劳动力再生产之外不再有任何节余,子女数量和教育水平都应仅仅是维持在劳动力的再生产水平,而不应有任何增加。基于这一论述,可以推导出劳动力转化为商品的第二个条件——“他没有别的商品可以出卖,自由得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实现自己的劳动力所必需的东西”——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可以长期满足。

上述条件在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是普遍存在的,17世纪后半叶到19世纪初英国的工业化进程整体上印证了马克思的判断,工资低水平、机器排挤工人和失业等现象普遍存在。但19世纪中期之后,特别是20世纪后半叶以来,全球主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现实的状况与上述论述并不一致,随着经济发展和工业化的完成,这些国家传统农业剩余劳动力都逐步被现代化产业所吸收,资本有机构成提高趋势并不显著,特别是20世纪后期信息技术革命带来的轻资产企业日渐兴起。在不断膨胀的现代经济中劳动力更多地呈现出一种稀缺状态,劳动力稀缺直接导致了这些国家工资的快速上涨,20世纪出现了所谓中产阶级收入革命,主要工薪阶层均已出现了长期储蓄、投资和遗产,子女教育年限普遍长于父辈,同时工人的子女数量在20世纪之后也呈现了增加趋势,人口在大部分国家都呈现出增长趋势。美国全部就业人口中从事复杂劳动脑力劳动者所占比重快速上升,1960年的43.3%上升到1977年的49.9%。工资已经不仅仅用于满足劳动力的再生产成本,而体现出超过后者并且更多的内容,投资(包括教育投资、增加子女数量和实物投资)所形成的资本已使得工人不再是马克思所论述的一无所有。不论是美国还是中国,家有农田的年轻人依然选择了成为产业工人,劳动力转化为商品的第二个条件不再满足。②

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国现阶段经济发展的核心内容,劳动力转化为商品是市场经济关系确立的核心基础。对于劳动者收入、劳动力价格和劳动力再生产成本关系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其一,提高国民收入,特别是劳动者收入是我国经济发展的战略目标,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了“收入倍增计划”;其二,我国当前基尼系数偏高,社会收入差距有拉大趋势,理论上澄清工资的内涵很有必要;其三,世界经济形势整体不明朗,世界经济衰退被广泛预期,发挥劳动力在社会再生产中的主体地位也需要明确劳动力在分配中的地位。鉴于此,本文希望对此进行尝试性的分析。

二、文献综述

以往对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资的研究多集中在工资与劳动力价值的关系,即剥削的存在性问题上,如郑绍增[1]、李治国[2]、薛敬孝[3]和李道平[4]等人均认为西方发达国家工资的上涨并未改变其遭受剥削的现实,剥削率也并未随工资的提高而有所改善。但这些并不是本文研究的重点,对于本文所力图分析的工资支出构成并无意义,本文分析的问题是工资与劳动力再生产成本是否相等,如果不相等,其节余对社会收入分配和经济增长的作用又是什么。

西方学者从生产现实和理性人决策出发注意到了这一问题,并产生了具有巨大社会影响的经济理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舒尔茨[5]和贝克尔[6]分别从人力资本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和微观的人的个体经济行为两方面论证了人力资本在现代美国社会的普遍存在和巨大影响。此后,人力资本的定价问题也成为金融研究的热点之一,我国学者如刘渝琳、曾国平[7]和张广科、黄瑞芹[8]等也基于西方经济学和金融学理论对我国现实进行了研究。人力作为一种资本或资产定价,意味着该生产要素对其所有者而言具有剩余,如果劳动力投入与产出之间没有剩余(即马克思所说的“一无所有”),当然也就无所谓定价,可见劳动力所得具有剩余是当前市场经济下的客观存在。当然,这些研究基于的是新古典经济学,从基础框架上背离了劳动价值论,也就根本性的无法正确地说明这一问题。

对于本文所提出的问题,我国许多的理论经济学者已经有所注意。王兆祥和姜若宁[9]指出,“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所面临的大量是普通劳动力问题,当时的普通劳动力的教育费用‘微乎其微,使他不得不暂时撇开‘劳动力的发展费用”。③许毅和苌景州[10]认为,教育是具有消费属性的投资活动。刘志锁[11]认为:“关于劳动力再生产的扩大,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没有对此论述。”④朱沁夫[12]指出,“在当今,工人工资已存在节余,这表明,工人工资已经超出了其生活资料等所需费用”,“ 工人通过出售劳动力,所获得的工资使其不仅获得了再生产其劳动力的物质补偿等,还出现了节余”。⑤将教育作为一种投资和引入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是我国学者基于现实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进一步发展,具有理论创新性和较强的现实意义。但学者们的研究在简单的概念引入基础上,并没有进一步对由劳动力简单再生产向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经济演化过程和机理加以深入分析,而是重点论述了劳动力再生产与物质再生产的关系,其目的还在于解决计划经济体制下社会资金的配置问题。孙云鹏和丘传英[13]论述了劳动力与物质资料在社会扩大再生产当中存在配比关系;文启胜[14]论述了物质资料再生产与劳动力再生产具有循环转换关系,并指出了其是具有增值意义的循环;王兆祥和姜若宁[9]进一步创新性的提出将劳动力再生产列为第三部类,从而形成与生产资料部类和生活资料部类相互循环的社会再生产关系。生产部类的研究很具创新性,但并未接触到市场经济机制下收入分配和经济增长机制的实质。

另外,姚宇[15]对劳动力稀缺、人力资本深化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简单论述,但也未接触到问题的实质。姚宇[16]论述了封闭经济系统下劳动力节余在生产要素间无信用摩擦下的分配机制,并未论述从劳动力简单再生产到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演化机制。鉴于此,本文希望基于“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科学概念对这一问题进行进一步地全面系统地理论分析。

三、工资与劳动力再生产关系的演化历程

1.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概念的提出

从发达国家现实的经济发展来看,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初期劳动力再生产的论述与现实并不相一致。本文在问题提出部分引用了发达国家工资增长、工人数量增加、工资支出结构等数据说明了这种不一致的客观存在性。因此,理解劳动力再生产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作用需要对政治经济学理论有所发展。尽管人力资本理论部分反映了现实状况,但囿于其价值论基础,其很难对劳动力再生产作出进一步论证。我国学者对“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概念的引入为从劳动价值论分析现实中的经济增长和收入分配提供了开门的钥匙。对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概念的论述,刘志锁[11]的表述最为全面:劳动力的再生产也是不断扩大的再生产,这既表现为劳动力数量的增多,也表现为劳动力受教育的程度的提高,即质量的提高;劳动力扩大再生产存在外延和内涵的区分,“劳动力自身的再生产仍然是扩大的,表现为工人阶级的子女数量超过父母辈的数量,这是外延的扩大再生产;其次还表现为劳动力受教育程度比以前提高,提高了劳动力的质量,这是内涵的扩大再生产。”按照这一定义,可以将马克思所论述的仅够维持工人自身劳动能力再生产过程的劳动力再生产称为“劳动力的简单再生产”。基于上述概念,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外在表现可以包括许多方面,比如工人数量和人均教育年限等等。表1和表2分别反映了发达国家劳动力内涵扩大再生产和劳动力外延扩大再生产在20世纪的存在性。

表1 英国和美国劳动人数的增长 单位:万人

年 份 美国 英国

职工总人数 女职工 职工总人数 女职工

人数 占职工总数% 人数 占职工总数%

1950 5892,0 1734.0 29.4 2253.5 735.5 32.6

1955 6217.1 1955.0 31.4 2347.7 792.8 33.8

1960 6577.8 2187.4 33.3 2423.5 827.7 34.2

1965 7108.8 2474.8 34.8 2362.2 860.6 36.4

1970 7862.7 2966.7 37.7 2289.1 876.1 38.3

资料来源:《世界经济统计简编》上海:三联书店1974年,第476页

表2 发达国家人均受教育年限 单位:年

年份 日本 美国

初等教育 中等教育 高等教育 初等教育 中等教育 高等教育

1900 1.97 0.0175 0.00426 6.94 0.146 0.0902

1905 2.42 0.0349 0.00750 7.16 0.185 0.105

1910 2.98 0.0619 0.0115 7.36 0.25 0.124

1915 3.55 0.105 0.0162 7.55 0.330 0.149

1920 4.08 0.169 0.0217 7.74 0.420 0.180

1925 4.65 0.258 0.0299 7.90 0.570 0.218

1930 5.14 0.398 0.0728 8.01 0.799 0.265

1935 5.55 0.533 0.108 8.12 1.03 0.305

1940 5.73 0.689 0.123 8.25 1.23 0.326

1950 6.33 1.12 0.168 8.43 1.67 0.448

1955 6.60 1.35 0.203 8.47 1.91 0.532

1960 6.89 1.59 0.25 8.48 2.17 0.611

1965 7.10 1.84 0.286 8.48 2.43 0.707

1970 7.31 2.11 0.371 8.45 2.69 0.858

资料来源:Yoshihisa Godo, Yujiro Hayami. Catching Up in Education in the Economic Catch-up of Japan with the United States, 1890–1990[J]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 Vol. 50, No. 4 (July 2002), pp. 961-978

2.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初期劳动力简单再生产的认识

本文在问题提出中叙述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于资本主义初期劳动力再生产的论述,不难看出囿于当时时代马克思对于劳动力再生产的认识主要只针对劳动力的简单再生产,即,工资仅仅是为了维持劳动者在劳动中的消耗和补充替代其自身的新的劳动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节余,工人始终保持着“一无所有”这一特点,并将其作为了劳动力转化为商品的基本条件。⑥

尽管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七篇资本积累论第二卷第三篇实现论中都以很大的篇幅论述了扩大再生产的机制,但其中对于劳动力再生产的认识依然是简单再生产。这主要取决于马克思对经济发展的几点判断:一是资本有机构成随着经济发展和技术提升将呈现出提高趋势,在这一过程中会出现机器排挤工人的普遍现象,扩大再生产和经济发展不但不会带来工人收入的增长和工人工资构成的变化,反而会导致失业人口(相对过剩人口)的增加,资本积累引起的财富积累和工人的贫困积累使得阶级矛盾更加尖锐;二是在技术不变条件下,社会总资本扩大再生产主要是在于对相对过剩人口的吸收,而并非再生产更多的劳动力,生活资料部类社会产品的产出增加主要在于满足不断进入生产领域工人的生活需要,而并没有讨论进一步深化的教育培训需要,社会总资本扩大再生产的机制就是生产资料的不断增加和劳动力不断进入资本雇佣劳动的社会关系体系。⑦马克思时代此起彼伏的工人运动验证了马克思分析在当时的正确性。

3.经济发展、工人工资增加和工人支出结构的变化

经济的发展使得劳动力再生产超越了资本主义初期的状况,由于劳动力生产要素的有限性,不再有二元经济转化过程中无限的劳动力补充到扩大再生产的体系中去,社会再生产也没有出现绝对数量的机器排挤工人,劳动者的收入随着人均资本量逐步提升,工资开始高于劳动力简单再生产成本,这为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提供了可能性。

表3 1946年-1969年间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实际收入(1957—1959年=100)

年代

实际收入

年代

实际收入

年代

实际收入

年代

实际收入

1946 80.2 1952 86.0 1958 99.3 1964 110.1

1947 78.2 1953 89.5 1959 101.4 1965 112.5

1948 80.8 1954 91.8 1960 102.3 1966 112.0

1849 84.6 1955 95.5 1961 103.6 1967 112.9

1950 86.1 1956 98.2 1962 105.2 1968 113.7

1951 84.4 1957 99.2 1963 106.2 1969 112.8

引自维克托佩勒 《不稳定的经济学》

表3反映了发达国家劳动者工资的变化,不难看出工人工资增加非常具有持续稳定性。工资上涨的结果是如果工人维持过去的劳动力简单再生产过程,其收入会出现节余,这一节余必将引起其支出结构发生某种变化。

表4 日本劳动者家庭平均每月的消费支出 单位:日元

年份 合计①

膳 食 住 房 家 俱 电费和其他 被服 杂费

计② ②/①%

计③

③/①%

计④

④/①%

计⑤

⑤/①%

其他 文化生活

计⑥

⑥/①%

计⑦

⑦/①%

1963

1965

1970

1973

1974

1975

1976 41,105

49,335

82,582

116,992

142,203

166,032

180,662 15,036

17,858

26,606

35,215

43,819

49,828

54,386 36.5

36.1

32.2

30.1

30.8

30

30.1 4,209

4,854

9,273

12,641

15,322

16,569

17,249 10.2

9.8

11.2

10.8

10.7

9.9

9.5 1,845

2,163

3,030

3,993

4,961

6,160,

6,707 4.4

4.3

3.6

3.4

3.4

3.7

3.7 5,152

5,,699

8,812

13,080

15,430

17,190

18,152 12.5

11.5

10.6

11.1

10.8

10.3

10 14,863

18,761

34,862

52,063

62,671

76,285

83,768 36

38

42.2

44.5

44

45.9

46.3 2,767

3,208

6,403

9.176

11,205

13,701

15,123 6.7

6.5

7.7

7.8

7.8

8.2

8.3

资料来源:(日)《东洋经济1977版统计年鉴》,第318页

表4反映了发达国家工人支出结构的变化规律,其验证了本文的分析:工人家庭支出中用于劳动力简单再生产的膳食比重日趋下降,而可能用于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杂费支出(含教育文化费用)日趋增加。

同时,工人收入节余的另一个使用方向是用于物质资料再生产投资(储蓄本身也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债券投资),发达国家出现了普遍的工人人均储蓄额提高和广泛的股市投资现象。表5反映了发达国家家庭资本账户中再生产投资额度的不断提高,特别是包括储蓄和股票的金融资本投资更为显著。劳动力真实工资的上涨、其支出结构的变化和储蓄以及家庭投资的普遍存在为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提供了可能性。

表5 1970-1980年日本家庭资本账户 单位:兆日元

年份 年初有形资产 净金融资产 有形资产净投资 金融资产净投资

1970 119.15 40.03 1.93 5.39

1971 145.37 44.31 0.95 7.08

1972 174.20 52.75 1.02 10.52

1973 244.88 75.74 0.66 8.80

1974 317.10 88.55 3.49 13.28

1975 331.14 97.54 3.92 14.09

1976 356.35 108.16 6.58 17.12

1977 391.37 130.06 6.45 18.47

1978 424.52 148.13 8.41 19.89

1979 482.04 174.23 6.42 18.94

1980 576.73 197.01 3.50 16.93

资料来源:Fumio Hayashi. Why Is Japan's Saving Rate So Apparently High? [J] NBER Macroeconomics Annual 1986, Volume 1, pp.147 – 234

4.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形成

虽然工人工资提高为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提供了可能性,但收入的节余并不必然会进行劳动力扩大再生产,工人会在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支出和物质资料再生产投资之间进行取舍,寻找收益最大化的可能路径。现实的情况是随着工资与劳动力简单再生产成本之间差距的拉大,工人在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投资和物质资料再生产投资之间并没有出现极端化的取舍,而是两方面同时增加,这完全符合产出最大化在生产要素之间配比资源的技术关系,即两种要素共同稀缺,不存在一种要素对另一种要素的完全挤出效应。表1和表2分别反映了在20世纪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两个方面,一方面工人数量增加,劳动力在数量上实现扩大再生产;另一方面人口的教育投资增加,劳动力在质量上实现扩大再生产。进入20世纪后几十年,发达国家人口出生率均呈现出下降趋势,劳动力扩大再生产更多地表现为内涵的劳动力扩大再生产⑧,教育投资(包括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逐步成为社会扩大再生产的重要内容。

四、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形成机理和经济功能

1.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形成原因

为什么会出现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其取决于经济系统发展演化的技术选择,20世纪之后的经济发展具有以下三个特征:

其一,经济系统具有开放性。这种开放性可以体现在两方面,一是经济系统外在空间的可扩展,二是个人需求的可无限深化。开放性经济系统的存在使得即使存在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工人依然也不会被机器所排挤,其可以通过生产规模的扩大继续保持在雇佣体系当中,而不是形成相对过剩人口。18世纪、19世纪的英国作为世界工厂,不断开拓的海外殖民地为其经济赢得了越来越大的市场,越来越大的市场需要越来越多的生产工人。同时,尽管个人对单一产品的需求存在边际效用递减,但个人的整体需求却没有止境,需求层次的递进⑨和对产品多样性的偏好⑩使得即使没有外在经济空间,工人也不会被排挤出雇佣经济体系,新机器和新技术的采用必然催生出新的产业。萨伊用“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的信条表达了在这样经济背景下的生产特征。

其二,资本有机构成并不是必然上升。资本积累可以体现在可变资本上,也可以体现在不变资本上。马克思在《资本论》当中论述了在企业间竞争机制下,资本聚集和资本集中会推进使用新机器和采用新技术,从而导致资本有机构成提高,也就是说社会储蓄仅仅反映在对不变资本的积累,或者更倾向于反映在对不变资本的积累上。这一判断基本符合马克思以前英国工业革命之后的经济特点,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大机器是英国经济对外的核心竞争力,可以说拥有了大机器就拥有了雇佣劳动力和占有剩余价值的资格和条件,新机器和新设备的采用就意味着市场竞争优势的取得,劳动力这时处于从属地位。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出现了以人为核心的新技术革命,特别是20世纪后半叶的信息技术革命,人在生产中的主体地位得以凸显,市场竞争更多情况下并不在于机器,而在于具有技术优势的人才,资本积累更倾向于附着于人,处在可变资本的一方,以高知识和高科技为代表的产业已被各国趋之若鹜,越来越多的国际大型企业都呈现出轻资产化的特点,资本有机构成更多地体现出的是下降趋势而不是上升趋势。

其三,并非只有货币才能转化为资本,社会信用化的结果使得越来越多的虚拟资本具有了生产组织功能。尽管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当中论述了虚拟资本的形成,但却并未将虚拟资本的生产作用纳入到整个政治经济学体系当中去分析。基于政治经济学生产函数,扩大再生产的前提是货币转化为资本的总量,也正因如此,资本积累才成为扩大再生产的先决条件○11,没有资本则意味着劳动力、机器设备、土地和自然资源等生产要素的普遍闲置。这一判断基本符合马克思以前的市场经济初期的经济特点,我国在改革开放之初劳动力的大量闲置也符合这一特点。但市场经济的发展必然导致社会信用化的过程,即马克思所说的虚拟资本,以商业信用和银行信用为代表的市场信用不断创造着虚拟资本,与货币一样,其同样具备着生产组织的功能,这时扩大再生产就不再囿于货币积累,为雇佣更多的工人进行更大规模生产创造了条件。

2.当代发达国家工人工资变化的机理

由于经济系统的开放性,发达国家自从工业革命以来凭借其对大机器和坚船利炮的垄断性不断实现着对外市场的扩张,其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呈现出快速上升趋势,其大体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农村向城邦的人口输入,即与工业革命(18世纪60年代)同步的圈地运动(18世纪晚期到19世纪初),二元经济转化农民入城之后童工女工也相继进入劳动力市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这一现象进行了细致论述,这一时期奴隶贸易也达到猖獗的程度,同样为劳动力输入提供了条件;第二阶段是从其他国家的移民,主要发达国家的移民潮发生在这一阶段,即二战结束(1945)到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1971),主要发达国家包括美英法德意葡西都进行了大规模移民,仅以德国为例:通过招募劳工,共有1400万外国人来到德国。○12即便如此,马克思所设想的相对剩余人口还是没有出现,劳动力还是日益成为稀缺生产要素,企业为了争夺日益稀缺的工人,工资出现普遍上涨,特别是二战之后(可参见表3)。

虚拟资本的发展与市场经济体制建立和工业革命发展同步。银行和股票交易市场分别于1609年和1611年首先在市场经济发展的先驱——“海上马车夫”荷兰建立;随着市场经济和工业革命在英国的快速发展,现代的银行体制(英格兰银行,1694)和股票交易所(伦敦证券交易所,1773)先后在英国建立,英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现代化国家;美国成为世界霸主与其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密不可分,华尔街是世界金融产品的加工厂和集散地,虚拟资本对美国经济的繁荣起着根本的支撑作用。虚拟资本的发展同样为发达国家经济扩张提供了条件,由于不再受货币资本的硬性约束,资本与劳动的雇佣体系更容易形成,特别是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美元与黄金彻底脱钩。生产的扩张要求和劳动力的相对稀缺使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20世纪之后,特别是二战以后,产生了所谓的“收入革命”,库兹涅茨(1953)和丁伯根(1975)分别对此进行了实证,萨缪尔森也认为二战以后,高收入者的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大为降低,低收入者的情况已经“急剧改善”。[17]

劳动力稀缺和工资上涨的直接结果是劳动者收入超过了劳动力简单再生产成本,即劳动者不再“一无所有”,劳动力生产要素所有者具备了要求“劳动力节余”的权利。所谓“劳动力节余”即指,除劳动力简单再生产所需劳动时间之外的活劳动,是除劳动力再生产之外生产要素分享价值的基础(姚宇,2010)。○13工人取得的劳动力节余,既可以体现在机器和存货等实物资本(不变资本)的积累上,也可以通过教育和培训等形式实现劳动力内涵的扩大再生产,或者通过多生子女实现劳动力外延的扩大再生产,即体现在可变资本的积累上。其他生产要素所有者(包括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等)所获取的劳动力节余也具有上述两个积累方向,资本有机构成在此时出现了两种可能性。技术的发展方向是积累选择路径的基础,工业革命的特定技术使得积累倾向于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和工人工资水平的下降;电子技术革命和信息技术革命在20世纪后半叶的相继发生,使得积累的天平越来越倾向于资本积累走向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可变资本的积累),当前劳动力已取代大机器成为现代化生产的主导力量。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可变资本的积累)在生产中的非线性贡献又反过来进一步推进了工人工资收入的上涨,从而形成了在特定技术作用下工资和劳动力扩大再生产的循环相互促进(图1)。

图1 当代发达国家工资上涨机制

由此可见,开放性的经济系统、经济的市场化和特定的技术方向是当代发达国家工资上升与劳动力扩大再生产循环促进关系的基础。

3.劳动力扩大再生产下的收入分配

当劳动力所有者像其他生产要素所有者一样因为生产要素稀缺而有权利要求劳动力节余之后,社会收入分配形式也发生了根本变化。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描述的囿于当时时代的特殊分配机制,即资本和土地分享剩余价值,劳动者除补偿自身消耗外一无所获,就被更为一般的所有生产要素参与劳动力节余的分配机制所替代,即:

劳动力收入=劳动力再生产成本+劳动力节余占有量

这是工人收入结构的第一个重大变化,其意义就在于不再是彻底的一无所有,其收入在劳动力简单再生产之后还会出现节余。

劳动力节余的使用方向也同时影响着社会再生产进程,即影响着经济发展。劳动力收入的节余部分是用于劳动力的扩大再生产,还是进行物质资本投资,抑或是进行奢侈型消费,形式上完全取决于劳动者的个体决策,新古典经济学认为在理性人假设和市场信息充分条件下,个人决策会趋于社会效用最大化。但这种表述忽略了技术关系对社会关系的依赖性,所谓产出最大化建立在“资本悖论”之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坚持认为社会再生产更大程度决定于社会(生产)关系而非技术关系。政治经济学的核心内容就是研究劳动力节余基于社会关系的分配机制,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详细讨论了资本家由于雇佣劳动力和购买机器设备原材料而对工人剩余价值的无偿占有,即由于其预付资本而形成的资本家与劳动力之间的社会关系。马克思及其之前的时代,能充当市场体系下生产组织的只有货币资本,马克思因此将其称之为“生产的第一推动力”。随着虚拟资本时代的到来,所有的生产要素只要能够被信用化,都可以进行生产组织,即因为其社会关系占有劳动力节余。虚拟资本时代的劳动力节余的分配可以作如下表达:

劳动力节余占有量=要素组织收益+要素直接净受益

因此,要素的信用化程度差异就成为构成了市场经济的社会关系。从早期发展重工业化过程中的大机器信用化,到能源稀缺状态下的资源信用化,再到由于经济聚集效应而导致的土地信用化,今天劳动力信用化在发达国家也普遍产生,表6列示了主要发达国家劳动力信用化程度的快速提高,体现了劳动者在社会关系中的地位日渐突出。劳动力信用化的广泛存在使得工人的收入结构发生了又一重大变化,即其收入在形式上不再仅仅是单纯依靠出卖劳动力或付出劳动(家务劳动)的收入,还包括了由于劳动力信用化所带来的要素组织收益。

表6 各国商业银行分期付款余额变化表

日本 美国 西德 英国 法国

总 额 指数 总额 指数 总额 指数 总额 指数 总额 指数

1965 75729 100 28962 100 16.5 100

1966 134945 178.2 31319 108.1 18.2 110.3

1967 234141 309.2 32706 112.9 20.4 123.6

1968 401000 530.3 39952 127.6 19.4 117.6

1969 707166 933.8 40305 139.2 12499 100 1299 100 18.8 113.9

1970 1064467 1405.6 45398 156.8 14134 113.1 1383 106.5 25.4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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