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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库塞“自然主体”的伦理重建

2014-06-27步蓬勃韩秋红

道德与文明 2014年2期
关键词:解放马尔库塞自然

步蓬勃 韩秋红

[摘要]马尔库塞将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同资本主义的统治联系起来进行考察,开辟出生态伦理向度的人与自然双重解放的道路,提出了承认自然主体的自然解放观点。认为生态伦理向度的自然主体重建可以唤回人对自然存在意义的肯定,找回被遮蔽的主体——自然,找回失落的主体——人,在人与自然共为“存在”的基点上实现人与自然从两极到统一、从对抗到同盟、从对峙到融合的和谐发展,恢复人与自然和谐的自由状态。自然主体的伦理重建是人类摆脱异化、走出单面人生、重塑多维生命的重要维度,使形而上学(生态伦理)对世界的终极关怀(和谐世界)成为可能,体现了马尔库塞对本体论存在之源的反思,奠定了马尔库塞生态伦理思想的本体论基础。

[关键词]马尔库塞 自然 主体 解放

[中图分类号]B82-0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539(2014)02-0069-05

马尔库塞的生态伦理思想在其诸经典文本中都有零散的分布,而最具本体论意蕴、最集中、最深刻的体现则是在《工业社会和新左派》中的《反革命与造反》一文的第二章“自然与革命”。马尔库塞认为发达工业社会为人类带来的丰富物质是以牺牲自然为代价的。“在现存的社会中,越来越有效地被控制的自然已经成了扩大对人的控制的一个因素:成了社会及其政权的一个伸长了的胳臂。商业化的、受污染的、军事化的自然不仅从生态的意义上,而且也从生存的意义上缩小了人的生活世界,妨碍着人对他的环境世界的爱欲式的占有(和改变);它使人不可能在自然中重新发现自己,无论是在异化的彼岸,还是此岸;它也使人不可能承认自然是自主的主体——人和这一主体一起生活在一个共同的人的世界里。”面对病态的现实世界,马尔库塞认为单面社会的造成无疑与人类迷恋自为生存而攻击自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为使和谐完美世界重新到来,为实现人的真正解放,就要瞳塑人与自然和谐的伦理关系,而自然主体的重建则是根本。人与自然展现出来的共同根据是人类与自然统一、融合的基点,而这个基点就是对存在者“存在”的肯定,生态伦理也正体现在对本体论存在之源的深刻反思上。马尔库塞认为,摒弃将自然作为单纯物质客体的传统人类中心主义观念,承认自然主体地位、肯定自然存在意义、释放自然内在价值是人与自然走向和谐的基础,也是人类完善存在、摆脱单面人生、重塑自为主体的重要维度,足恢复自在状态、消解绝对主体、重建多维生活的重要途径。自然主体的确立表现出马尔库塞从关心现实存在者人手的形上之思,体现出对人与自然存在意义的追问。

作为主体的自然是何种意义上的自然,这种自然主体又是何种意义上的主体,是需要澄清的前提性问题。探明马尔库塞的自然主体的伦理重构的精神实质,是更好地理解马尔库塞生态伦理形上之思与自然解放——人类解放终极关怀的重要线索。

阅读马尔库塞的著作,我们可以发现其眼中的“自然”更多被描述为一种“人化的自然”,即作为自由主体的人在“按照美的法则”进行创造性的劳动生产活动中产生的“自然”。这个自然既指称物,也指称物对人的意义。马尔库塞这种自然观特别强调了自然的人化,把一切自然存在都归结为社会活动的产物。特别强调人化的自然观,无疑是以历史的、实践的自然观去扬弃非历史的、抽象的自然观,通过实践对自然界的变革作用体现“人的本质”,把人类的社会实践活动包含进自然的概念中去,从而和旧唯物主义自然观的直观性决裂,辩证地解决人与自然的统一性。

马尔库塞坚持作为人类劳动对象的感性的“自然”是被人类主体的活动所渗透的自然,“自然是历史的一部分,是历史的客体”,自然离不开人的实践性的理解。这种人化自然、实然意义上的自然、作为历史客体的自然的观点,完全是针对当时工业文明现状所做的针对性的理解。现代工业文明社会正是过分强调“把物的世界看作是对象化的人的劳动”,结果“这一塑造性的人的活动造成了一个压制性的职业社会的技术环境世界和自然环境世界”,“自然作为自在的客体是如此符合资本主义对待物质的态度,以致决不能放弃这一思想。在这一思想下,达到了对自然越来越有效的、成果越来越丰硕的控制”,“产生一个非人的自然”。在发达工业社会,自然仅仅被理解为单纯的物质性客体,只能成为大机器生产的物质资料,并不具有主体性。“即使在马克思主义中,自然主要也是一个客体,是人在和自然的‘斗争中的一个对手,是不断合理地发展生产力的一块场地。”对自然作客体意义上的理解造成了发达工业社会视自然为疯狂掠夺的对象,“成了社会及其政权的一个伸长了的胳臂”,“人不可能在自然中重新发现自己”,更无法“享受大自然之美”。自然的破坏达到了资本主义控制人的目的,人与自然的分离、人与自然和谐伦理关系的破坏使人成为单向度的人,自然生态严重失衡,人类日益陷入深重的生存危机。如何走出困境?马尔库塞在《论解放》中有所勾画,后在《自然与革命》中明确认为自然的主体化理解可以帮助人走出生存困境、摆脱异化、谋求新的解放幸福。“解放最终和什么问题有关,亦即和人与自然的新关系——人自己的本性与外界自然的新关系有关。”摆脱异化的最好途径就是解放自然,“自然的解放意味着重新发现它那提高生活的力量,重新发现那些感性的美的质,这些质对在无休止的竞争中浪费了的生命来说是陌生的;这些质表明了自由的新的质”,“对象具有自己的‘内在的尺度:这一尺度是在它们之中的,对它们来说是一种内在的潜力;只有人才能将它释放出来,因此它也是人固有的人的潜力”。人固有的力量异化到自然中去,成为自然“内在的尺度”,即一种内在的潜力,只有人把它释放出来才能摆脱异化,回归人的本质。“当自然固有的有助于解放的力量和质被重新获得和释出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将成为人的享受的适当的工具”——“自然的解放乃是人的解放的手段”。“今天我们必须反对制度造成的自然污染,如同我们反对精神贫困化一样。我们必须发展资本主义世界的环境保护,使它不再受到阻遏,为此我们必须首先在资本主义世界内部推进这项工作。”

“承认自然是主体”,“它将不单纯作为材料——有机的或无机的物质而出现,而是作为独立的生命力,作为主体-客体而出现;对生命的追求是人与自然的共同本质。人将塑造一个活的对象”。自然由单纯的物质客体变为有生命意义的活的主体,就为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但“自然是没有目的论的,没有‘计划,没有‘目标的主体”,而这个没有目的、没有计划、没有目标的主体正体现了马尔库塞“没目的的目的性”——人的解放。承认自然的存在意义和主体地位标志着自然由实然客体向应然主体的转换,标志着人与自然两大价值主体互动关系的形成,标志着生态伦理向度解放道路的确立。马尔库塞试图在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解中重新找回被遮蔽的主体——自然,重新找回被失落的主体——人,实现人与自然从两极到统一、从对抗到同盟、从对峙到融合的和谐发展,使人类的生存方式实现根本变革,既消解了传统人类中心主义所悬设和承诺的绝对的思想的根据、价值的尺度和行为的标准,使绝对主义转向相对主义,使个体利益转向整体利益,又打破了科学技术在“彼岸世界”与“此岸世界”的“神圣形象”,使人与自然重新回到前技术时代的和谐的、审美的状态。endprint

自笛卡尔以来的主体哲学的总体倾向是将宇宙万物一分为二:主体与客体。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进一步提高,人的主体性和自然的客体性内涵发生了变化并走向了对立的两极。人的主体意识在认识与改造自然中获得了张扬并成为独立于自然之外的神性和无畏的存在。康德的“哥白尼革命”又把人的主体性抬升到为自然立法的高度,人类的主体地位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威,人成为一切价值和道德法则的最终依据和最高法官。这时的自然观是“不承认自然界,不承认被物理科学所研究的世界是一个有机体,并且断言它既没有理智,也没有生命,因而它就没有能力理性地操纵自身运动,更不可能自我运动,它所展现的以及物理学家所研究的运动是外在施与的,它们的次序所遵循的‘自然律也是外在强加的。自然界不再是一个有机体,而是一架机器:一架按其字面本来意义上的机器,一个被在它之外理智设计好放在一起,并被驱动着朝向一个明确目标去的物体各部分的排列”。自然在人类面前失去了道德关怀,人在自然面前失去了尊敬,在实践与价值层面,人与自然变成了对抗性两极。西方工业文明正是由于把自然界仅仅看作是自在的客体,才一步步实现对自然越来越疯狂的攻击与掠夺。工具理性的宗旨就是确立人对自然的无限统治权,然而,人类征服自然的结果不但没有使人成为自然的主人,反而被自然所压抑,人与自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人类走进了生存性危机。

人类主体、自然客体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在人类历史上尽管起过积极的作用,但其消极作用最终造成了环境破坏、自然对人的压抑、人类主体的异化、人类的单向度发展、人类的生存性危机等。在科学技术“无所不能”的发展逻辑指引下,人的主体性消失在了标准化、程序化的流水线上,消失在了对自然的疯狂掠夺之中。人类当家作主的思想是如此符合资本主义对待物质的态度,以致决不放弃,甚至在自然灾害面前、在经历种种惨痛教训之后,仍然坚持要战胜自然的狂妄与自大。理性对欲望的限制完全成了完美人性的说教,纸上的夸夸其谈在现实中变得苍白无力,理性已完全丢掉反思与制约的初衷,成了人类骄傲的助产士。人的绝对主体地位的确立和技术理性的张狂,将人变成不能自主的异在之物,最终的结果是人的主体性丧失,自然的主体性被遮蔽。马尔库塞敏锐地觉察到人类主体异化的发生场就在于“人类一自然”主客分离的关系中。他认为,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在承认人类主体、自然客体的大前提下,挖掘自然的主体性意蕴,完善人类主体性,才能克服二元对立思维模式,走出危机。把自然上升为价值主体,不再沦为人宰制的自在客体,赋予自然应有的权利,把“真”还给自然,自然的解放才能成为人的解放的有效手段,才能达到人的解放的目的。因而,马尔库塞特别强调,解放后的自然界不仅仅作为有机的或无机的物质而出现,而是作为独立的生命力,作为主体一客体而出现。就是说,物不仅是客体,也是主体。人以主体观念看待自身的同时也同样看待自然,自然从客体的地位上升到主体地位,自然也拥有了自身应有的权利和价值,以主体自身所拥有的独立生命力有效释放促进人类解放的力量。

很显然,马尔库塞所谈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再是主体同客体的关系,而是一个主体同另一个主体的关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将自然视为与人具有平等地位的主体,自然仍然是客体,仅仅具有“能动性”的客体。因为自然本身不具有目的性和计划性,只是自在的主体。“承认自然是主体是不足真的包含有和科学的客观性不相容的形而上学的目的论呢?”马尔库塞认为,这不是一种形而上学的目的论。把自然界看作一种主体,并不一定意味着承认宇宙自身有其目的性。把自然界看作是一种主体,只是意味着认为“在自然中存在着支持和促进人的解放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曾经受到歪曲和压制。自然的这样一种能力可以被看作是‘偶然的或‘盲目的自由。这种能力能赋予人的努力一种意义:将自然从这种盲目性中解脱出来,用阿多诺的话来说就是:帮助自然‘睁开它的眼睛,‘在这个贫困的地球上,帮助它做到它也许能做到的事情”。

在马尔库塞看来,改变人类将自然只看作物的单纯客体的独断意识,确定自然的主体地位,明确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主体同客体的关系,而是一个主体同另一个主体的关系(确切地说,是人类主体同另一个主体一客体的关系,至少不是敌对的关系),有助于缓解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自然资源的破坏会得到有效遏制,人类的生存危机会得到有效的解决,人的机体的潜能也会得到充分发挥,把“真”赋予自然,人也会重新拥抱“真”。承认自然主体的前提下发挥人的主体性,发挥人与自然良性互动中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才能使自然、社会、人性获得更加全面、整体、和谐的发展。“人类主体性的发展不仅表现在客观世界的变化上,还表现在主体性本身的发展上,由此可以说,人类主体性的发展内在于自然、社会和人类的全面、持续、协调的发展与进步之中。”当然,自然的客体性是不容质疑的,它为生存论意义上人类主体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但是,正是由于否定自然的内在价值和主体性才导致人类只重物质生活、不重精神追求的单向度发展。罗尔斯顿曾指出:“如果我们相信自然除了为我们所用就再没有其他价值,我们就很容易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自然,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征服的欲望,也没有什么能要求我们关注超越人类的利益。”自然的价值在于无论它是否对人类有工具意义,它的存在意义就是其内在价值,生态伦理就是强调自然主体的内在价值和工具价值的统一。所以,重构自然与人类关系中的主体地位,打破价值为人所独有的局面,实现价值为自然或部分自然所具有,这样才能有效克服人的价值尺度的无限性,使自然成为“自己的目的”,而不是人类主体实现目的的手段。承认自然主体,肯定自然存在,把“真”还给自然,既彰显了自然的主体性又有效克服了人类主体的绝对地位,将“真”也还给了人类。在共同存在的基础上,在主体互为尊重的行动中,人与自然的和谐才能成为可能。生态伦理的存在之思使自然的存在意义得以彰显,人的主体性得以重构。生态伦理的和谐世界体现在人类主体尊重自然、依赖自然的历史实践中,通过自然与人、社会之间现实的伦理关系表现出来。在尊重自然的行为中,自然不再屈从人的意志,才能再现自然的创造性、合目的性和尊严性。人道地对待自然,才能体现人的伦理性、道德性和文明性,人类才能从单面的、狭隘的、极端的主体性转变为多维的、全面的、开放的主体性存在。人类的主体性获得重构,自然主体也从被遮蔽的状态走出来并彰显与作为人类摆脱资本主义异化的盟友力量。在人与自然的和谐交互作用过程中,人与自然的矛盾关系自动协调,使人与自然的整个生态系统处于和谐、有序、共生的状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然主体的伦理建构为人类主体向多向度发展或人类的解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及其辩证合法性也因此为人与自然的同盟提供了先验的条件: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革命性飞跃。人与自然的和谐,不但将人从压抑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而且完善了人类的主体性、伦理性、道德性、文明性和创造性,同时也使自然获得了自己应有的价值、尊重和解放。在人与自然双重解放状态中,人类才有可能向自由与幸福的世界飞跃。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向人类敞开诗意栖居的存在状态,自然美的诗意境界向人类敞开一条本真生存的可能之途。endprint

马尔库塞把自然作为一种主体的哲学主张并未获得学界的一致认同,有人认为他片面地唯心主义地解释马克思的自然观,也有人认为他把自然当成了与人同样的主体。在自然观方面,马尔库塞认为:“即使在马克思主义中,自然主要也是一个客体,是人在和自然的‘斗争中的一个对手,是不断合理地发展生产力的一块场地。”马克思的自然观既承认自然的原始性和先在性,又强调自然的人化。马尔库塞单纯强调人化的自然尽管有些片面,但是把马尔库塞的自然主体视为是与人具有同等地位的主体的理解显然是错误的。马尔库塞在《自然与革命》一文中很清楚地表达出人与自然不是一样的主体。他说:“自然是没有目的论的,没有‘计划,没有‘目标的主体。”即使说自然有独立的生命力,也只能把它看作一个“活的对象”、一种有“主体性”的客体,即他本人说的“客体一主体”,绝对不是与人同等的主体。显然马尔库塞对主体的认识仍然是以唯具有意识的存在者才是主体的思想为逻辑前提的,其骨子里一直保留着主体哲学理性至上的精髓,尽管承认自然是主体,本质上仍然是客体,其生态伦理仍是人类中心主义的。

人与自然的分裂与为敌,深刻的根源在于人类绝对主体地位的确立,把世界一分为二,把具有意识的存在者视为主体一统天下,一切无意识的存在统统被视为人类的征服对象。马尔库塞看到了这一根源,但其拯救的方法仍然是主体哲学的,尽管他的人类中心主义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中心主义而具有了现代意义,但这种生态学意义的人类中心主义将自然视为主体,归根到底仍是人所赐予的,自然主体的伦理重构,不过是人为谋求解放的权宜之计而已。这种主体地位是否牢固,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是否真正持续长久,是否会随着人与自然关系的协调慢慢被消解掉,要看人的态度与行动是否真诚。在马尔库塞的眼中完全可以读到他的态度:承认自然主体“乃是人的解放的手段”。自然主体的确立在现实中亦无操作的可行性,马尔库塞对自然主体的塑造是按照美的法则对外部自然界进行“美的还原”,把外部自然界还原为具有自由的形式和特性的自然界,使长期处于人类偶然性的支配的自然界恢复它自身合理的变化和发展规律,摆脱人类偶然要求的束缚,对技术加以艺术化的改造,将控制引向解放,上升到自然美的诗意境界。“隐埋在艺术中的这种洞见,或许会粉碎对进步的笃信。但是,它也可以具有其他意向和其他实践目标,这就是说,在增长人类幸福潜能的原则下,重建人类社会和自然界。”如果人类不彻底放弃主体的绝对地位,如果人类不真诚付诸对自然尊重的实践,如果自然主体的伦理地位只停留在美学的心理领域,自然主体的伦理地位重建就是空谈,人类最终解放的终极关怀也无法成为现实,马尔库塞所追求的自由与幸福也只能是乌托邦。

当然,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全面否定马尔库塞的所有主张。他主张把自然看作主体,看作与人类和谐共生的生存伙伴,看作与人类并肩作战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同盟者,对于发达工业社会滥用理性,重占有的技术化生存,攻击、征服、支配自然的现象确实起到某些矫正的积极作用。自然不只是一种生产力,自然的存在也是不仅“为了它自己,以及它就是以这种实存方式存在着的”,而且也“是为了人而存在着的”。人与自然共为存在的统一整体,人的解放最终和人与自然的新关系有关,“自然在反对剥削社会的斗争中是一个同盟者”,“自然的解放力量及其在建设一个自由社会时的重要作用的发现将成为推动社会变化的一支新力量”。解放后的人与自然不再是盘剥与被盘剥的关系,而是和谐共处、休戚与共的伙伴关系,人与自然在自在与自为的良性互动中协调发展。“如果对自然的技术改造成功地把控制与自由连接起来,把控制导向自由,那么在此成功的地方美学节减便出现了。在此情形中,对自然的征服也减少了自然的盲目性、残暴及生产率——这暗含着减少人对自然的残暴。土壤的耕作在质上不同于土地的破坏,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在质上不同于对它们的挥霍浪费,森林的集材在质上不同于大规模的砍伐。贫困、疾病和癌肿性发展是人及自然的疾息——它们的减少乃是对生活的解放。”

马尔库塞以自然主体的伦理重构为内核的自然解放论,是从生态伦理危机的视角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刻批判,是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制度以及社会结构造成的人的压抑的痛斥,其以人的解放为目的的自然解放论具有很强的人性关怀、自然关怀以及现实针对性。马尔库塞把重构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上升为哲学问题,足见其思维的敏捷性和思想的深刻性,他所开辟的生态伦理向度的人与自然的解放道路值得我们探索性地走下去。

责任编辑:陈菊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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