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鹿鸣的诗
2014-06-27罗鹿鸣
罗鹿鸣的诗
LUO LU MING
牌楼,高处一朵石莲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宏大,壮阔,肃穆而庄严
我呢,只是宫殿前貌似孤独的
一座坚定不移的石牌楼
在游客最先看过之后
便被亦步亦趋的脚蹬在外面
不,我还不是那繁华落尽的牌楼
失意在黄昏的雾霾
我只是牌楼上一朵开放的石莲
如过江之鲫的幢幢身影
有谁会驻足瞬间
人们只一味地向前,向前
对高处的事物
不是吝于仰望,就是视而不见
莲的清芳飘散在四野之间
亭阁怀春
钻过木栅栏的
返老还童的湿风
在园子里放浪形骸
捏红了三月的山茶花
怂恿不谙世事的蜂
撞得亭阁的窗棂怜香惜玉
撩拨得那只花猫
翻墙,恐怖地嚎春
风却潜入阁内
对阁顶的藻井放肆偷窥
觊觎已久的月亮
黑着脸,弓着背
在宝顶之上
溜之大吉
华表,谤木的转世
刚直的木头,飞翔两臂
形似桔槔的谤木,开始了
蜚短流长,波谲云诡的
朝堂之外,民声民意
借此翻越高墙,蹑手蹑脚
直达圣君龙颜
岁月的消磨使它孑然一身
还有皇权的风蚀水毁
谤木腐朽之后,一个制度
倒塌出电闪雷鸣
用上好的石料替换谤木
于是,华表隆重而庄严地诞生
形在,而神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恰如狸猫换太子
换来的只是一具石质的空皮囊
承露盘晒干了最后
一滴长生不老的甘露
那只叫做的神兽,从此
充耳不闻民间疾苦之声
只徒具,有时望君出
有时盼君归的
形式主义
八角形的龙柱出没于云纹
日月板上的圆太阳和长月亮
也在云朵里潜身而行
浑身是胆的须弥座紧贴大地
撑起的不是蓝天,而是
沉重的文化底蕴
石柱头、石柱身、石基础
三位一体的是巍巍乾坤
须弥座,诞生与变形
佛,坐在圣山之上
拨动念珠如一颗地球
善恶拿捏其间,莲花朵朵
朵朵莲花开处
法号长鸣,法幢飞扬
这座有着迷你名字的
须弥山不高,其实只比人心
高出那么一截
那里长森林,也长花草
九色鹿在阳光下奔跑
佛在放牧一群似是而非的羊
人呢,则长成了菩提树
佛呢,其实是人类的一只头羊
当须弥山艺化为须弥座
它便收敛自身
婀娜的束腰,上下仰伏着
清净无染的莲瓣
那是辗转生生,造化
不息的象征
须弥座上的莲花
与鹿与鹤这类穿越时空的
灵兽为伍,面向天空
打开自己的胸怀
为一切向上的事物
提供无限向上的想象
屋舍、牌坊、华表、影壁、狮子
香炉、日晷、旗杆、花盆
都可以在胸膛之上任意地生长
让它物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让云纹,欲停还飞
而自己,就如那伏莲
低得只有体己的大地相连
香炉,青烟香灰的居所
用三条铁腿抓紧大地
炉足上的金猊,在过惯
吞云吐雾的生活之后
又矢志不渝以烟熏火燎为生
鼎立在中轴线上,作一个挺拔的
不满足于当一座供人
观赏的殿前摆设
而乐意,让烧香敬佛的人
将一颗心煨得热乎乎的
滚烫烫的,让香火的舌头
添着面冷心热的铁帽
任各种祈愿不断地向上飞扬
在宝顶之上,青烟朵朵
芬芳中,有谁听到
香灰崩塌的梵歌
你是否是听香的那一个
安居在深凹底座的
白烬香灰,是否还在揣摩
大殿里,那尊笑面佛
是皮笑肉不笑,还是
皮笑,肉也笑
日晷的诉说
有谁还记得日晷的影子
太阳的尾巴曳过大地时的样子
光的羽毛投影在圆盘之上
长长短短的晷度里
响起岁月走来走去的声音
仿佛没完没了的
恩怨是非
时光留给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多
有的人却在时光里永生
有的人,连一声咳嗽
都没有留下
历史深处的回音
变成了钟表,嘀嘀
嗒嗒的雷鸣
碑碣,发现与永恒
如果岁月是一座碑
有没有剥落的时刻,甚至
有没有倒塌的事情发生
因为时光飘忽不定,也
太不可靠,为了留住
匆匆而行的分分秒秒
于是,人们想起了碑
从此,担起刻文记事的责任
也落下了树碑立传的心病
一些人,任由毁誉一生
也舍不得从碑刻里跳下来
如花落红尘
流芳千古的终得流芳
遗臭万年的岂是浪得恶名
逃避历史审判的伎俩
如何逃出人心,看
碑碣,勇敢地举证
石幢的祈愿
在佛寺大殿之前傲然站立
如伞,饰以丝绸宝珠
的经幢,或者挺拔在佛寺的
殿堂中央,隐忍着自己的
头颅,让经文与佛像
或垂或飞,幢影映及人身
甚至幢上的灰尘
都能避除人的罪垢
经幢摇身变成石幢
是不是一个华丽的转身
是不是一步之遥的距离
或许,只是一个念想的发生
本是八角形的腰杆
却因修福业,行善事
顶天立地一伟丈夫
凝固的璎珞硬化的垂带
风撼不动雨蚀不灭
消灾祈福,解冤除罪
恰如永不发声
永不消失的
逝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