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退”不出法网

文_沙冰

退休“退”不出法网

文_沙冰

有几个时间节点，对于福建省福州市原副市长杨爱金来说，实在是没法绕过去的。先是2010年4月22日，时年63岁的副厅级官员杨爱金因年龄原因退休，随后便辞去福州市第十三届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职务，接着上任福州市计划生育协会常务副会长。但在两年后的2012年4月24日，杨爱金接受组织调查。2013年12月，年已66岁的杨爱金，因犯受贿罪，被福建莆田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200万元；已追缴的受贿赃款人民币806.1566万元、美元2.8万元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有知情人士称，杨爱金是高级别官员中为数不多的一个在退休后仍遭调查并获刑的，从这一点上来看，充分说明了中央反腐力度之大。

“爱金”名副其实

2012年3月23日上午，福建长乐市举办“与大爱同行”文艺专场演出活动，目的是动员社会各界积极参与反对拐卖儿童工作，增强打击拐卖儿童犯罪的意识。此次活动中，作为福州市计划生育协会常务副会长的杨爱金应邀出席。这一次公众亮相竟成杨爱金政坛生涯的最后一次。一个月后，杨爱金被纪委带走调查。

不过在常人看来，杨爱金已65岁，退休也有两年，所谓接受组织调查，极有可能是走个过场而已，然后回家继续休养。然而，数天后，有关方面即证实，“福州市原副市长杨爱金被双规”。有消息人士称，当时纪检调查组人员在杨爱金的办公室和家中共搜查出3000万元、17本房产证。

杨爱金最早伸黑手接受老板钱财，可追溯至1994年春天，那时的杨爱金刚接任福州市连江县委书记不到一年。当连江县温泉引水工程承包事项一经启动时，商人贾晓光便找到杨爱金，请他在施工过程中的规划、城管、建设等方面给予帮助和指导。当时还没等杨爱金同意，贾晓光就提着一个装有10万元现金的黑包，一路找到杨爱金家，把一大包钱放在杨家的沙发上，杨爱金“欣然”收下。之后，贾晓光如愿以偿地成为工程的承包人。杨爱金多次要求有关领导召开协调会，解决贾晓光在相关项目施工过程中遇到的“问题”。1995年年底，此项目顺利完工。

办案人员称，这笔沉甸甸的10万元现金乃杨爱金伸黑手的第一次，用他后来在交代中的话称，“有些胆怯，有些慌张，但利益与金钱的诱惑还是战胜了一切”。

2001年9月，已是福州市副市长的杨爱金来到福州城区一处正在建设中的住宅小区项目现场检查工作，期间结识了承包商程怀山，两人先是谈项目，后来竟大谈起各自的生活乐趣。这以后，二人交往渐多，至当年年底，程怀山多次邀请杨爱金吃大餐、洗桑拿。酒足饭饱后，杨爱金一副兄弟哥们的讲述让程怀山明白什么叫“不见兔子不撒鹰”了。杨爱金说，这些日子家里很忙，准备乔迁新居，不过房子还在装修中，正式入住后想请兄弟（程怀山）前往参观。同时又透露，接下来城区的住宅配套改革项目有不少，批项目虽不是他这个副市长管，但几个实权在握的领导都是他的哥们，程有事打个招呼就行。程怀山忙问杨爱金家里装修要花多少钱，一个月后，程怀山给了杨爱金10万元聊表心意。

受贿的非传统模式

杨爱金在为他人谋取利益而收受钱财的方式，有与其他贪官不同之处。其他贪官大多走的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传统模式；而杨爱金走的是，靠山当然必吃无疑；但靠不着山的，有得吃也不忘吃个痛快。

杨爱金在福州这样一个拥有800多万人口的城市任副市长长达10年之久，主管的一直是农业与民政两条线。但他却会充分运用“触类旁通”之方法，当年与他一起工作过的连江县的一些老同志说，杨在连江时就是个会看风向和使用权力的人，什么地方有好处他就往什么地方钻，到了副市长位上更猖狂。2002年8月初，房产商梁史霖的8岁儿子可以上小学了，杨爱金便想到了这个梁老板：此前梁老板一直在节假日里给他送些好处，杨自然要回报人家。他问梁老板想不想给儿子找一个好些的学校入学，梁听闻后满心欢喜。

教育这块本不属杨爱金管，但他是副市长，经常上电视和报纸，教育局领导还有不认识他的？他几个电话便搞定了，梁老板儿子自然去了最佳学校入学。孩子入学后，梁老板就办了场庆功宴，把杨爱金一大家子都请到了大酒店，每人一个红包，几万元犹如流水般地流进了杨家人的腰包。

除了跨职权“管闲事”，杨爱金还热衷于帮助他人安排职务。吴焕顺是个从乡下上来的副科级小官员，很想“进步”。2002年5月，他经人介绍找到杨爱金，这时他是一个城郊水库的书记，他想当水库主任。几个月后，吴焕顺如愿以偿。期间，吴除了给杨爱金送上水库里的大鲤鱼以外，更多的还是送钱送物。高级手表、高级烟酒源源不断地进入杨家。当然吴的这些高级物品也不用花自己的钱，有的是有求于水库主任办事的那些乡下承包鱼塘的小老板送来的，有的是水库下属人员送来“慰问”年货等。

当然，杨爱金关心水库主任进步的事，按理也算是他的管辖范围——水库属农业部门管。杨爱金在帮助吴当上主任后，还不忘给吴的水库加码投入，比如帮助吴从市水利局的“人饮工程经费”中拨出来20万元，给水库做“改造”用。两年多里，吴焕顺竟8次以上给杨爱金送去了现金，共计6.5万元。

因利益矛盾被举报

杨爱金有个现年30多岁的儿子，名叫杨罡。说起这位杨罡，办案人员称，如果说现如今是“坑爹”时代的话，那对于这对父子来说，究竟是谁坑谁，真不好说。

早在杨爱金还只是个县委书记时，杨罡就已“年少有为”地出击了。当时是1995年4月，连江县要对几条城区内的主要道路进行改造。建筑小老板富余强托人见到杨爱金，说是想承包其中的几个项目，同时暗示，杨爱金如同意他做这些项目，他不会独吞，他会安排杨罡一起来做。随后的日子里，富余强还是做到了说话算话：杨罡一个手指头没动过，但几处工程结束后，富余强自己的账上还没结到钱，就先把10多万元现金送到了杨罡的手里，有的还是美金，有的直接就送到了杨爱金的家里，由其妻子代收。

然而，就在杨爱金这边积极地帮助开发商和儿子发展关系壮大业务之时，他儿子杨罡却与一些开发商产生了矛盾，程怀山就是其中之一。说起来，程怀山自结识杨爱金后还是受益匪浅的，从中获利不计其数，但程怀山是个有脾气的人，与杨罡出现不和后，便不太买他的账，当然矛盾的关键还是利益分配不均所引发。就这样，程怀山竟成了揭发杨爱金收受钱财的主要“先锋人物”之一。

其实在福州谁都知道，程怀山这个举报者是对杨爱金行贿最多的人物之一，那么，程怀山何故要如此决裂？他与杨罡的主要症结在哪呢？说出来吓人一跳，竟是两个大活人为争死人地块而引发！杨爱金的家乡福州城郊闽侯县，程怀山开发的殡葬业很火，但杨罡也要参与，于是其中的股权与利润分配就出现了问题，两人常常为争如何分配的事动口舌，后来发展到动手。杨罡不好惹，他竟雇了人把程怀山狠狠地给揍了一顿。被打的程怀山便想到了来举报杨家父子。

程怀山非常清楚，杨爱金任副市长开始，就一直分管民政，民政方面的财政补贴、扶持资金比较多，涉及的行业和部门也不少，程怀山后来所开发的墓地陵园项目等也是杨爱金所分管范围，程深受其中之利益的滋润，他知道这块肉要是动一动，肯定会出大事，但他最终还是“动”了。

程怀山的举报果然是重磅炸弹，让杨爱金这个已退休两年的厅级官员照样要接受组织调查，调查结果移送司法，最终获刑。

（除杨爱金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