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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全:“分裂”的商人

2014-06-16晁珊珊

中国民商 2014年5期
关键词:艺术家

晁珊珊

“精神分裂症患者”是张宝全的自嘲,或者是他的自负——这个定义下有他对自己最本然的清醒:尘世层面,他是个世俗的商人;生命层面,他有着艺术家外衣下“谁都拿不走”的自我感知和真切快乐;生命之于尘世,艺术家之于商人,张宝全真能一分为二吗?

张宝全:从事过中国社会“工农商学兵”几乎所有职业,下过乡,做过木匠,做过战地记者和猫耳洞作家,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荣立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后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写过剧本、当过导演,出版有个人小说集、影视剧本集、报告文学集,执导过三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1992 年,张宝全创建的今典集团,在投资、经营领域横跨房地产、旅游度假、电影及当代艺术产业等方面,经过20 年的经营,他已带领今典集团成功地实现了由传统房地产企业向多元化信息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成为中国最具前瞻性和创新精神,最早实现产业化的文化产业集团,在休闲度假、当代艺术和数字电影等领域均创造突出成绩。

商业繁华的国贸和双井之间,向东,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次意味深长的转弯。

前半段还是快节奏都市的车水马龙,花钱如流水的人群;转过来狭窄的小路边地方小吃让你不禁有了想要探寻这个城市的“边边角角”的渴望。别急,走到这条小街的尽头,你将迎来再度惊喜,因为你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艺术家岳敏君的雕塑,它们就站在一个似乎穿越到了工业革命时代的美术馆,它就是张宝全的“今日美术馆”。

如果说这个美术馆就是张宝全的“物化”,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喧嚣的商业区有勇气建出一个安静的美术馆,有点像他在繁忙的企业家身上仍然会抽离出艺术家的空灵;而因为这个美术馆和周边的二十二院街拉动起来的苹果社区房价,你也不难看出,他也绝对算个“处心积虑”的老板。

如果你想真正认清这个身份重叠的张宝全,还要从他的“天命”开始。

遗失的“天命”

张宝全在某一个时刻丢失了自己。

这个时刻可能发生在年少做木匠时,他仅用了一年就做到了五级工班长;或者在前线做战地记者时,他扛着大录音机,只身闯过非死即伤的战壕;再后来,他的“今典集团”成功在1993 年海南金融调控中突围;当然,这个时刻也可能发生在他带领研发中国第一款数字电影放映机,打开中国数字电影放映新纪元时;或许,是在他成功运作的“今日美术馆”,红树林度假世界和筹备的中国第一、全世界第二个七星级酒店之间的某个瞬间。

被包裹在“本分木匠”、“无畏战士”和“成功企业家”的外衣之下,他的迷失像极了几年前自己创作的一篇小说。

小说讲述了一个从沙漠里走出的小男孩,经历重重险阻,最后因为忠于内心的呼唤,在他的起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宝藏。从迷茫中回归,他给小说起名叫《天命》。

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天命”,在岁月的侵蚀下,“天命”面目全非。一些人找回了自我,一些人跟它渐行渐远。

或许,张宝全从未丢失过自我。他每天例行早、晚课“速写”;创作剧本、小说;在他的柿子林会所“面朝黄土”地耕作;即使在高尔夫球场上,他也同样把打高尔夫看做参禅以自醒的“修行”。活在真切的快乐和感知中,张宝全始终在寻找最本真的自我——那就是他时而缺席,但从未走远的“天命”。

企业家的预言

夜幕在三亚的这个夜晚被聚光灯打热,盛装攒动的人群上空笼罩着推杯换盏的玻璃声。站在一袭洁白洋装的王秋杨身边,张宝全嫩绿的花衬衫反而成了这场“盛典”的焦点。如果是在酒店度假,他的这身装扮至少是个家境殷实的老板;可在三亚湾红树林群星云集的开业Party 上,作为主角打扮得如此随性的,也肯定是艺术家的放浪形骸“大爆发”。

随着王秋杨,所有人都叫他“宝哥”。宝哥的三亚湾红树林酒店规模全中国最大,即便只开业四分之一,也能吸引到一线明星和艺术家来助阵。

明星们和着主人,为新开张的红树林创作了一幅“波洛克式”的抽象绘画作品,这仿佛在向世界昭示:一种“时代精神”通过艺术的形式,已经从美国转到了中国。而这个能够把艺术嫁接在度假地产上的老板,也不只是个艺术家。

作为时代的受益人,地产企业家首当其冲。或许在十几年前,住宅地产起家的张宝全,和一些五大三粗的地产莽夫没有多大的差别。直到如今国家对地产的屡次调控,能够站在房地产市场一倒一大片的瓦砾边坐看风云的,也只剩下为数不多较早转型的度假地产商。他们中间,张宝全则是领军人物。

张宝全把城市形容成“欲望”,“所有的房子都是人造的,也都是为人造的。城市让人自我膨胀。”这种膨胀让他急于希望“脱离现实”,于是他重新拿起了画笔,弹起了吉他,也写起了剧本;他还在自己的柿子林会所种上庄稼,建造了小型电影院;甚至在办公室养了一窝“流浪鸟”,还坚持每周至少去打一场高尔夫。

不光是他,他的夫人王秋杨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脱离现实”,除了背包玩户外,王秋杨还以最大勇气征服了“7+2”(七大洲高峰加南北两极),在登山的女性华人里排名第一。

张宝全知道,在财富丰沛后急于“脱离现实”的不只是他和王秋杨,他预言这是中国大部分人脱离物质贫困阶段后的需求,而这个庞大的需求就是他下一步需要征战的“市场”。于是,他把触角伸入自己的专业——电影产业;自己的爱好——艺术产业;甚至让“今典集团”整体由住宅地产和商业地产向度假地产转型。

在高尔夫球场上,十五码以上的推杆,张宝全每场最少能推进两到三个。因此,他被朋友戏称为“推哥”。他跟朋友说,这和他早年做木匠有关:吊线时,最需要沉稳。其实,他没有告诉朋友,除了沉稳,“划线”和“推杆”的下一步走向,也需要艺术家才有的敏锐和预见性,而这些,才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关键。

站在“死”的起点看“生”

这甚至是中国难得一见的写字楼,张宝全“空间蒙太奇”的办公室足足有六米高。这里见证了“筑巢引凤”的说法并不假。10 年前的一个早上,一只云雀从他办公室的窗外飞进来。天生喜欢花鸟的张宝全本想去市场买一只鸟给这只山雀作伴,没成想,还没来得及买,这只云雀又带来了六七只“兄弟姐妹”。endprint

2000 年,当张宝全决定要把空间蒙太奇写字楼盖得又大又高时,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理解。直到去年,当那些电影制作公司找遍全北京也找不到一家合适的IDC 机房,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张宝全在12 年前,就已经把他们今天要用的机房盖好了。

如果说张宝全有“未来视角”,不如说他一直站在“未来起点”。

年轻时他做战地记者,在山区扫盲时从军工调来了一个“画画特别好”的上海兵。上海兵上战场的前一天来跟张宝全辞行,前线伤亡严重,连长调他去前线。第二天打仗,张宝全去前线采访,山路上,他不断看到从山上往下运的伤员和烈士。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盯着远处抬下来的一个白布目不转睛。走到跟前,他掀开白布,那个时刻他的想法被证实,白布下面正是前一天向他辞行的上海兵。他没有悲伤,也没有害怕,让他至今惊讶不已的记忆是,“那个上海兵全身都很干净,脸上还泛着红润。”

还有一次,他到前线采访,爬到半山腰看到一个帐篷,他好奇地用拐杖掀开帘子,发现里面全是脚。

现在,张宝全身边的朋友为了让自己心静,有的修佛,有的参禅。张宝全从没告诉他们,其实,在战场,就是修行。上战场前的担惊受怕,在战场上会消失殆尽。见惯了生死,人心如止水。

从战场上活下来,让张宝全改变了人生立场。“人们总是从生的起点往后看,为一些小事计较得失。但真正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会从死的那个时刻往回看,哪些是必须要做的,哪些是要一笑而过的。”

所以,他只为能筹到50 万拍一个电影下海,刚认识王秋杨不到十天就对她说,“你嫁给我吧。”

创业之初,他曾倒卖钢材,拿出了自己几千块钱的所有家当,还借了一屁股债,凑够一万。几次去仓库看材料,谨慎拟合同。第二天去提货,仓库里的钢材荡然无存,甚至连卖钢材的公司也人间蒸发了。

如果这个当头一棒的打击敲在别人身上,大多数人会变成惊弓之鸟,但张宝全说,打不败的商人不是学出来的,是天生的。

“分裂症患者”成功

《叶问》在影院放映,四周一片漆黑下,银幕上蹦了出品人张宝全的名字。

这部当年张宝全投资1100 万的影片,最后收到了1.5 亿。非但如此,《叶问》还摘得了第二十八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影片的桂冠。

《画皮》也在最初找到了张宝全,那时候张宝全把所有精力放在了电影渠道上,并没有接下来这部电影。但他的一个建议成了《画皮》取胜的关键,“不能拍成以往的‘鬼怪加武打,要做就要做成‘魔幻加动作。”张宝全的这个想法,在《画皮2》中被“贯彻”得更加淋漓尽致。

无论做投资,还是审核剧本,在中国的地产商中,一定找不到第二个张宝全。二十年前,他正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高材生。

张宝全至今觉得最难忘的日子,一个是在前线,另一个就在电影学院。“它们看上去不同,但本质是相同的——它们都为你设定了一个特殊的环境,让你脱离现实。”

脱离了现实的张宝全也并非如梦如幻。电影学院花销大,经常举办影展,需要掏腰包。画画好的张宝全每次都画电影票入场。一次下雨,后面一个同学雨伞上滴下来的水正好滴在了他的票上,被检票的工作人员一下子逮了个正着。

有失败当然也有成功。那时他最发愁表演课,等到全班同学都表演完了,他不得不走上台,贴着墙围着舞台绕了一圈。老师说,你演的这是什么?张宝全回答:我演的是黄花鱼。全班笑成一团,老师告诉大家,这个表演有创意。

那个时候他的老师一定没有想到,二十几年后,这个演着黄花鱼的学生带领研发出了中国第一款数字电影放映机,在一年之内,几乎覆盖了全国所有院线。这让哪怕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三线城市,也能够跟北京同时上映一部好莱坞大片,挽回了长期以来中国流失的近三分之一的观众。

他与中影集团联合成立的中影今典公司正是促使中国电影“胶转数”的重要推手。从2008 年起,今典集团和中影合作在中国专业影院铺设了2000 余台DCI-2K 数字电影放映机。

他还与北京电影公司合作,给北京市文化局免费赠送了3000 台蒙太奇V8服务器,装配了3000 多块银幕,同时,又找了4 个县作为DCI-2K 专业影院的放映试点,为的是将电影带到中国的二三线城市。

因为数字电影放映机的助力,过去只能放映老电影、小电影的中小城市影院有了首轮放映的机会,农村观众也有机会看到最新的国内外大片了。与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同步观赏美国影片《变形金刚2》,一度成为许多中小城市2009年最大的文化事件。

可能,张宝全身体里藏着两个人,一个是用生命做艺术的艺术家,另一个,是经验老练的企业家。他常常说自己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所以才能“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儿童欢乐多”。这显然是一种幸运,因为他能用企业家的执行力最大化地实现艺术家的天马行空。

二十多年前,当那个刚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张宝全,拿出自己所有积蓄,满腔热血地拍完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四儿》时,他迫不及待地走进机房准备剪片子。打开机器时,他惊呆了,这些长期堆在地方电视台不用的老带子全部掉磁,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为了能继续拍电影,张宝全在这个时候去做了要赚钱的商人。和《天命》里的小男孩从沙漠启程寻找财富一样,张宝全也开始了人生的迷失和寻找。现在,或许他早已找到,也可能,他从未丢失。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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