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19世纪广彩装饰艺术的发展

2014-06-05赵以娟

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金锐赵以娟

论19世纪广彩装饰艺术的发展

金锐赵以娟

19世纪的广彩在新兴的美洲市场重获生机，美式广彩瓷的装饰内容转向了乡土表达和本土物象，广彩瓷的装饰艺术走着一条从洋化到民族化、地域化的道路。本文比照18世纪的广彩欧式风格特征，分析了19世纪的广彩在装饰题材、艺术表现形式的变化，并在此基础上归纳出其动态的装饰艺术风格发展。

19世纪广彩外销瓷装饰艺术

“广彩”是“广州彩瓷”或“广州织金彩瓷”的简称，是我国优秀的低温釉上彩瓷之一，也是清代广东特有的工艺品。广彩作为我国著名的外销瓷，以其独特的“华风欧韵”引领18世纪欧洲装饰艺术的时尚潮流。随着欧洲“洛可可”精神土壤的枯竭，广彩瓷也随之淡出了欧洲的市场。19世纪，在中美进行贸易的过程中，广彩在新兴的美洲市场再获生机。美式广彩瓷的装饰内容出现了新的转向，艺术表现更加多元化。经过了几代瓷工的不断探索学习，广彩的装饰艺术终于达到了成熟，创造了织金彩瓷的独特风貌。广彩瓷的装饰艺术走着一条从洋化到民族化、地域化的道路。以广彩为代表的中国物质文化开始融入美国人的日常生活视野，并对其产生广泛的文化影响。

图1、清末《广彩鹰旗图碟》纹饰

图2、清道光《广彩帆船图碗》

图3、嘉庆《广彩婴戏图碟》纹饰

图4、清嘉庆至道光年间《广彩十三行图碗》

图5、清《广彩蝴蝶瓶》

一、装饰内容的渐变

19世纪的美式广彩瓷在欧式的基础上，地域性和时代性的要素在瓷画内容中较多出现。

（一）美利坚合众国新形象

相对欧洲国家的瓷器装饰，美国商人定制的瓷器较少以宗教故事、历史传说、文化艺术为题材。早在18世纪末，随着美国的独立，急需拓展海外市场，他们首先把目光瞄准运东的中国。第四次英荷战争动摇了英国对华贸易的主导地位，美国人开始较多参与对华贸易。首航的“中国皇后号”于1784年六月抵达广州，中美贸易正式开通。“十八世纪，中国出口到美国的瓷器的装饰，起初与十六世纪法国使用的中国瓷器相似，绘制蝴蝶、花卉、柳树、鸟禽、亭台楼阁等图案，底色一般为蓝色或白色。”[1]19世纪延续上个世纪的余风，此期新兴的美式广彩瓷更多展现的是新兴美国独立后的昂扬面貌，以崇尚金钱、重科技、重商业的主题要素为特色。最具代表性的，是展示美利坚合众国独立后的新形象，他们将象征自由、力量、勇气的“雄鹰”作为国家纹章来中国定烧的瓷器（图1）。美国来华定烧的瓷器上常见象征自由、力量、勇气的“雄鹰”纹章。美国的独立战争是最具有标志性的事件，相关著名人物也常为瓷绘题材，如以美国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为主题的瓷盘就非常受欢迎[2]。美国人特别钟情航海，喜爱以航海家的图像为题材，或是绘制船舶图案，如清道光年间《广彩帆船图碗》（图2），盘中的帆船体积小，却迎风疾速航行。还有一些是以建筑物和城市的图像为题材，纽约自然成为广彩描摹的对象。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军队纹章和各州的标志。当时美式题材的广彩作品都烙印上了美国资本主义上升的时代痕迹。

（二）广东民俗元素

19世纪的美式广彩装饰题材很大一部分转向了乡土表达，主要体现在对广东民俗艺术——广东的戏曲版画及年画艺术内容及形式的借鉴。一是内容沿袭与叙事的程式化，二是体现在追加了民间艺人的另类想象，叙事具有重释性。

19世纪中期后的广彩更多的借鉴了戏曲版画的艺术表现程式，瓷画家并不一定着力去表现某个戏曲情节，只是将戏曲版画中的人物形象移植到瓷之上，再根据自己想象设置场景，去表现具有民众喜闻乐见的戏曲版画表现的场景，获得新的审美体验。清代广东地区的年画题材丰富、内容通俗易懂，形象秀美生动，富有装饰性。广彩的装饰自然会予以借鉴。中国古代崇尚子嗣延续和传宗接代，所以表现子孙满堂的“婴戏”题材的瓷绘较多。如清嘉庆年间《广彩婴戏图碟》（图3），金边，折沿处用红、绿、麻色彩绘牡丹花一周，内腹绘婴戏图。儿童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笔法流畅，色彩艳丽。常见的纹饰有戏龙灯会、院庭迷藏、蹴鞠风筝、攀枝折花。其次美丽的神话传说依旧是年画表现的主题，广彩以神话题材的有八仙图、十八罗汉、麻姑献寿等。此外，广彩中的吉祥装饰图案十分丰富，并贯穿广彩瓷发展的始终。

（三）岭南风情

广州处于岭南文化的中心，岭南文化绵延至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和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一类是表现“疍族”的生活场景。“疍族”又称蛋民，是我国南方水上居民的一种旧称。作为一个特殊的生活群体，“疍族”生活习俗的最大特点就是“浮家江海”、“以舟为居”，此期的广彩再现了“以舟为家”的水上生活，为我们留下了一段宝贵的岭南水乡的风情录。秦汉以降，岭南沿海地区一直是中外文化交流的平台，外来文化给岭南文化注入新活力，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商业文化中心——十三行。现藏于苏州博物馆的《广彩十三行图碗》（图4），其碗外壁描绘码头、船舶、衙署、洋楼、外国旗帜、牌坊及各色人物等，并书“粤东省城十三行”较为真实地反映了广州十三行的实景，是研究广彩瓷器的珍贵实物资料。

二、多元的艺术表现

19世纪的广彩可谓是中西合璧，在色彩、构图、及纹饰设计上已自成格局，艺术表现方式多元。

（一）独创“织金地”

19世纪美国喜用金色调的装饰材料，这个时期被后人称为“镀金时代”。为迎合这种“镀金”时尚的审美潮流，广彩艺人开始采用大面积施金的彩绘方式。广彩称之为“织金彩瓷”，这种织金地的装饰手法，是受中国锦缎“织金”手法的启发，于是广彩艺人就借用了此“织金”的手法来对瓷器进行彩绘，称之为“织地”，相关产品不仅价格低廉，且色彩艳丽，金彩的大面积使用，绘出的纹饰绚彩华丽，使得广彩独具特色。19世纪的广彩装饰釉彩以“镀金”为时尚，相对于上个世纪的含蓄、优雅、高贵，它的创新更多体现民间美术的审美取向：热情、祥和，映射出普通民众对质朴生活的美好向往。19世纪的广彩在装饰内容上，延续了一贯的传承，而在釉色上却是以大手笔的金彩尽情涂抹，使得广彩具有鲜明的个性风采与魅力，这也是广彩在19世纪的美洲畅销的内在动因所在。

（二）和谐统一的构图

19世纪美式广彩装饰形式和过去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大都绘制得繁而密，留白非常少，除了前期定烧的少量纹章瓷。纹饰虽千变万化，但却经过瓷绘工人的巧思，使其和谐统一于画面当中，因此美式广彩瓷不仅色彩艳丽，构图也十分饱满。

广彩瓷艺人根据器型、用途来采用不同的布局进行装饰，概括起来比较典型的有满地式、开斗方、锦地式和中国画式。“满地式”是指多种纹样自由分布于器物表面。这种布局让多种近似的纹饰和谐统一地分布于一个瓷画面中，追求的是繁密的繁荣景象和吉祥如意的氛围。“开斗方”是将画面划分为品字三幅、十字开四幅、米字开六幅等。它属于任意装饰的纹样，适用于批量生产。“锦地式”是纹样仿造织锦地的装饰手法，常与开光搭配使用，对开光内的主体纹饰起到了衬托强化艺术效果的作用，具有强烈的民族风格感，在美式广彩中很常见。“山水式”是瓷画构图方式借用中国山水画式的构图方式，能很好的表现特殊的意境和瓷画艺人的主观意趣。这种构图方式在清末常见，所展现的内容为文人画内容的移植，具有岭南画派的风格，这类作品的风格较前期有了很大的转变，这是因为19世纪的广彩已供应内部市场，由于内销成分不断增大，尤其要考虑到国人的审美倾向，这种中国画式的构图日渐增多。

（三）制器尚象的器形

随着中外经济文化的广泛交流，中国器物设计不可避免的打上了“西方”的烙印。而19世纪广彩瓷的装饰在学习和借鉴西方经验的同时，则更注重与中国自身的传统文化相结合。

“制器尚象”是宋人郑樵的造物设计思想。郑樵认为，古人造物不完全是为了器的实用，而是通过器的象征性功能，使设计成为连接文化与器物的纽带。这一设计理念源自《易·系辞上》：“《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动，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3]19世纪广彩瓷一改简洁流畅的造型风格，其器型设计追求大而繁琐，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各类嫁妆瓶。早期的嫁妆瓶因器型大，造型优美，受到人们的青睐，成为一种日常家居陈设，到了清代中后期逐渐成为婚嫁民俗中的一种必备之物。这些嫁妆瓶将早期的六棱扁瓶、梅瓶、长颈瓶、瓜棱瓶、双耳瓶、灯笼瓶、天球瓶等加以变异，附之以富丽堂皇的螭耳、狮耳、缠枝花纹耳、缠枝葡萄耳、龙耳、象耳等装饰部件，使得瓷器整体设计华丽美观，更显高贵典雅。如清代的《广彩蝴蝶瓶》（图5），形状类似蝴蝶，足沿一圈花卉纹，口沿一圈碟嬉戏于花丛中，蝶翅上满绘飞舞蝶，画工精细，色彩艳丽。19世纪的美式广彩的装饰较上个世纪繁琐，这与清中期后艺术上追求繁琐华丽相呼应。

三、19世纪广彩装饰艺术风格的发展

广彩以其独特的“华风欧韵”在“清三代”瓷器的巅峰之期大放异彩，成为18世纪欧洲人的“宠儿”。19世纪，由于美国开始较多参与中国的瓷器贸易，“中国装饰风”渗透到了美国，对刚刚取得独立的美国同样产生了重大的影响。19世纪的广彩在新兴的美洲市场重获生机，装饰艺术上亦随之一变，迎来了广彩发展的又一个春天。在釉彩上，由原来精细的“勾金”转变为大面积涂金；装饰纹样方面，前期仍延续上世纪的余风，后来则主要以广东地方民俗为表现对象。美洲人沿袭了欧洲人对中国瓷器的痴迷，加之大量华侨移民的存在，他们久居异国他乡，更希望看到具有中国特色的广彩瓷器，因此当时美国是有着一个广阔的中国瓷器消费市场。因此说19世纪的广彩，装饰题材趋于民族化、地域化，艺术表现也趋于程式化，但在装饰釉色上极尽张扬，是美国独立的时代精神的展现。

四、结语

广彩瓷是从中国传统的釉上彩瓷的母体中诞生的，它的发展过程也是东西方文化不断碰撞与交融的过程。一方面，中华民族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和独具民族特色的装饰艺术凭借瓷器这种互动传播力极强的媒介推向了全世界。同时，西风东渐，也引起了国人许多观念和礼俗的变革。另一方面，广彩瓷对于欧美社会艺术、制度及各项礼俗均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更对西方瓷器制造的发展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因此它是19世纪中美经济美术文化交流的见证。当尘埃落定时，我们再次回眸19世纪的广彩，在惊诧它那份远去的美丽的同时，也对它在各种外来因素的影响下，退却“汉服”着“洋装”的那种兼容并蓄的开阔胸襟所折服。

[1] 袁胜根，钟学军．论清代广彩瓷与中西文化交流的关系．中国陶瓷，2004(06):80

[2] Herbert, Peter and Nancy Schiffer.“Chinese Export Porcelian: Standard patterns and forms ,1780-1880”:167-175

[3] 陈布瑾，胡锦．“制器尚象”对器物造型的影响．装饰，2003(08):67-68

（金锐，井冈山大学教育学院实验师 /赵以娟，井冈山大学艺术学院讲师）

张羽，字郁人，号石雨，1959年出生于中国天津。1979年考入天津杨柳青画社，曾为天津杨柳青画社《国画世界》编辑室主任（高级编辑）。1988年毕业于天津工艺美术学院，2002年任职天津交通职业学院副教授，2004年任职北京电影学院新媒体专业客座教授，2005年于北京设立工作室。现为职业艺术家，生活工作于北京。

个展：

2014 张羽：意念的形式，广东美术馆，广州，中国

基本原理：张羽视觉进化论，三尚当代艺术馆，杭州，中国

2013 修行——张羽个展1991-2013，光州市立美术馆，光州，韩国

意念的形式：张羽作品展，佛光缘美术馆，高雄，中国

在马爹利干杯——水墨，干邑马爹利香特露庄园，干邑，法国

2012 封存的指印，其他画廊，上海，中国

指印，Sem-Art画廊，蒙地卡罗，摩纳哥

2011 修·行：张羽指印作品1991——2011，今日美术馆，北京，中国

合流：张羽、索涵·卡德里双个展，Sundaram Tagore画廊，纽约，美国2010 迷漫的指印，国父纪念馆，台北，中国

2009 指印：张羽修行的痕迹，关渡美术馆，台北，中国

张羽的一指禅——文化与精神的探寻，大象艺术空间馆，台中，中国2008 指印：张羽作品展，苏河艺术，798，北京，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