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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碗里盛雪

2014-06-02李淑华

椰城 2014年4期

■李淑华

时值隆冬,“银碗里盛雪”,这样的画面不停地萦绕在我的脑海。无雪的冬天,总觉得是一种遗憾,冬天因此缺少了美感,冬天因此意犹未尽。冷艳和薄凉,是严寒里最美的景致。

想到这句话,我的心灵充满了欢喜,就像看到苍茫无际的平原上,雪花儿犹如仙子下凡羽衣翩翩,亦如柳絮纷飞轻柔飘飘,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地无言,万物俱静,尽在欣赏雪的灵动和妩媚。

最早知道这句话是在十几年前,那时我迷恋美女作家雪小禅,从《燕赵都市报》或者是《读者》上,只要是看到她的文章就剪贴赏读,可谓如痴如醉。她的文字清丽雅静美轮美奂,我总是想象着她的模样:白衣素颜,体形颀长,冰清玉洁,清丽绝俗,飘飘若仙,有着狐的灵性和仙气儿。

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脑,更不知道网购买书,居住偏僻小城,绞尽脑汁地想不出怎样才能买到她的书,于是,就求人给我网上拷贝了她的散文,我自己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后来认识了小城的一些文友,认识了阿涵,在一次雅聚时我谈起了对雪小禅的迷恋和崇拜,他说就在不久前雪小禅来他们公司采风,而他竟然不知道雪小禅是著名的大作家,他与雪小禅对面不识擦肩而过,让我和秀芳嫂子遗憾和后悔了好久。错过的刹那,或许今生难再续缘。怅然,无语,心底暗涌着这样的文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十年光阴,倏忽而过。彼时,我迷恋雪小禅文字里的妖娆和爱情的悲欢,此时,我更多的是思考着烟火生活中的禅味儿。

银碗里盛雪,在我的认识里,不再仅仅是美丽和高雅,也深深体悟了那种薄凉中的微寒,生活真的就像一件华丽的衣裳,然而定神细看,光鲜的衣服上挂破了一个一个的小洞。我极力赞美衣服的漂亮而回避残缺,这种为人为文之道,是对现实的回避和粉饰,而今,我敢于面对,说明我已经安然接受,心安当下了。

“你老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怎么见了我也不打招呼?”一个领导曾经并不友善地问我。“他走路总是低着头,肯定是没有看见你。”我实话实说,领导愤愤然。我的烦恼和嗔恨也出来了,心想:“不过绿豆芝麻大点儿的官儿,却把谱摆得像中南海的高干出行,非得让人见了打立正么?”

一件小事我都做不到风穿竹林,以及后来的一些不快也促使我反观自省,后来见到了智者赵鸿,一个聪慧的修行女子,我问她这个问题我该怎样回答,才能符合修行人的言行,才能与环境和谐无二。她说:“若是我遇到这样的质问,我就说‘您可千万别和我老公一般见识,他就是一头驴,您怎么和畜生置气呢’?”我听了佩服之至,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骨子里的清高,成了红尘中的束缚。后来这位领导还真的又不快地问了我一次,这次不是我老公的错误,犯错误的人是我,是我见到他的儿媳没有打招呼,刚过门不久的媳妇,我没有认出来也就没有主动说话。这次,是我学佛后的事情,我诚心诚意地承认自己有眼不识金香玉了,他高兴,我也安然。

多年前,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大雪纷飞如柳絮,白衣女子若天仙,在寂静无垠的原野中,素手高捧银碗,衣袂飘飘似鸿羽,这该是多么高贵多么浪漫的意境呢?

我也曾想,若逢一个大雪之天,邀上三五文友,比如诗农老师、阿涵大哥、作家俊英、知己秀丽等人,去往小城古迹武帝城踏雪访狐,说不定我们会有传说中的艳遇,使“古城有狐”变为现实。我想遇见的那狐应该是红色,雪花掩盖了所有的污垢,大地一片洁白的干净,红色的狐狸该是多么的抢眼而又撩人的眼目?想一想又不好,还是白色的狐仙好,红色的过于艳俗,哪如白色的高贵灵性呢?

我多次自查自省,终究还是做不到与外界的融合与统一。试想,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那点艳红该是多么的惹眼呢?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不敢懈怠,继续跋涉在修心的路上……

幻想是闲人的杰作,古城不远,雪也下了不止一次,总归是没有去成。或许是我不够至诚,或许是阿涵没有带我去,我提议时记得他说过:“我们可是走着去呢,你行吗?”估计在他的印象里,我过于娇气。

今年若是天降瑞雪,我会做些什么呢?我会捧着银碗,着一身红衣,去郊外接雪,然后,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入我的碗内,化成泪滴,化成冰水,然后对着碗里沉淀的污垢说声谢谢,感觉那份薄凉透过肌肤到达心灵的震撼,那是一种让身心振奋的快乐,我会笑,或许还会哭,但是,不会出声。

我就这样右脚踩着俗尘,左脚踏上浪漫,迈步时才发觉,我做过手术的右腿差点摔了我一个趔趄。但是,我在笑,是坦然的笑,人生几十年,不过刹那间,唐宗宋祖帝王将相如今何处找寻,更何况我等本就是草芥布衣?

看佛书时才知道了“银碗里盛雪”的出处:

僧问巴陵和尚:“如何是提婆宗?巴陵云:银碗里盛雪。问:如何是吹毛剑?陵云:珊瑚枝枝撑着月。”

我参,一参几年,终于在今夜,豁然开朗。满天飞雪,手执银碗,美在冷处,静默无言,贵在无我,才能有玲珑剔透的大美。银碗里盛雪,高在颜色一同,虚心接纳,彻底融合,不显山不露水,方位高明。所长即所短,遇人不淑时,外化内不化,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老庄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现实与浪漫,出尘与入世,本就是一不是二。

品咂着雪小禅的文字般若,像一朵蓝莲,像一片雪花,艳美,柔软,清澈,薄凉,破碎。每当我耳边响起杂音,每当遇到伤害,我不再嗔恨,我在笑,怡然地笑,我的心田里,有一个如仙的女子,甩着水袖用婉转动人的歌喉含情脉脉咿咿呀呀在唱着青衣……

我的梦里开始下雪,我在漫天雪地里,静坐菩提,那翩翩白雪,是红尘里开出的朵朵白莲。我会把银碗里的雪视作神物,融化沉淀后滤去泥垢,我用上天赐予的无根之水,烹煮出一道道含有莲香的好茶,款待我的好友,也宴请我前世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