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如诉
2014-06-01◆沙鸥
◆ 沙 鸥
琴声如诉
◆ 沙 鸥
血色琴弦
空空荡荡的午夜回廊,没有人也没有光。但在走廊的尽头,那扇永远不开门的音乐教室里,却有小提琴的琴声如泣如诉地传来。一声,又一声,断而未绝,就像某个垂死的人气若游丝的呼吸,随时可能被掐断一样。可是,当你走到这里,推开门、掌上灯的时候,琴声就倏忽消失了,仿佛从来未曾响起一样,只留下宁静、空荡、诡秘的教室。
当S大音乐社社长卓一行讲完这段“音乐教室不可思议传说”之后,所有的新社员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拿过全国演奏大赛一等奖的资优生江小鱼也不例外,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眼就看到了位于音乐教室音响旁的那个橱窗。那是一个密闭的玻璃橱窗,橱窗正中存放着一把小提琴。这却不是一般的小提琴,它的周身是透明的水晶,四根弦是血红色的,琴弦仿佛活着,真的有鲜血在流淌。
也有一起入社的新生问:“那是什么?好可怕啊。”
卓一行并没有回答,身旁的王大白学长与郑晓琴学姐对视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一把旧琴,曾属于一个学姐。”
“这是水芯学姐的琴吧?” 江小鱼脱口而出。
三位学长面面相觑,其中的郑晓琴说道:“你认识水芯?”
江小鱼点点头:“嗯,她是我高中时的学姐。”
几个人说到这里都不再说下去,只是哀叹着,仿佛提到了某种禁忌。但仍有好事的新生问道:“她人呢,为什么只留下琴?”
三位学长并不想开口,大门口却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穿着西服、老师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抢着说道:“她死了。”
新生们更是吓到了,目瞪口呆。那个男人,正是音乐社的指导老师高盛,他看了眼江小鱼说道:“水芯的学弟?欢迎欢迎,你可要当心点,不要步你学姐的后尘。”
不会的。江小鱼心中说道,而且,我加入这个社团,就是为了查明学姐死去的真相。
作为传统,音乐社每年迎新都会举行一次晚会,学长学姐等都会在晚会上演奏自己最拿手的曲目,新社员也必须登台。一来欢迎新社员,二来摸摸新社员的功底。
江小鱼身旁的两个新社员依次登台,他认真地聆听着,但平心而论,水平只算是泛泛。江小鱼正期待着下一位,这时,老师高盛将目光对准了他:“江小鱼,你不是拿到过全国一等奖吗?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吧。”
江小鱼自持水平超出其他新人一大截,就算是前辈学长怕是也比不过他,不过他并不恃才傲物,也并不一定要压轴,于是施施然走上了舞台。
小提琴往肩上一架,琴弓往弦上一搭,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演奏。他选的曲子是耳熟能详的名曲《卡农》。小提琴仿佛有魔力一般,他一出手音符就像天籁一般从琴弦中汩汩流出。新人连着前辈都听得呆了,眼睛直勾勾的,像被摄去了魂魄一般。
江小鱼却并不看在眼里,他的脑海里,现在满是当初看到水芯学姐演奏时的情形。彼时,他刚刚学琴,考进了高中,水芯学姐站在学校大礼堂的正中央,穿着一身纯白的小礼服,裙角微微翘起,优雅哀伤得就像是一朵并蒂水莲花。琴声就像是水莲花的芳香一样,氤氲开来,沁人心脾。
他正是被学姐的魅力所征服,才下定决心,努力练习之前觉得是负担的小提琴。他一直的辛苦,只为追随她的轨迹。这一刻,他的精湛演奏就像是水芯灵魂附体,两个为小提琴而生的人的形象合二为一了。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只是痴看着,半天才反应过来,爆发出激越的鼓掌声。
高盛只是微微一笑,拿眼瞅着卓一行与郑晓琴,说:“这个新人很厉害呀,你们两个谁上?可不要输给学弟啊。”
卓一行看了郑晓琴一眼:“真是头大,王大白这个家伙倒好,躲到一边去了。”
从刚刚开始,王大白就不在小礼堂里,江小鱼一问才知,他是在礼堂旁边的准备室练习了,准备找好状态,然后再呈上精彩的演出。难怪从刚刚开始,隔壁就不断有断续的琴声传来,应该是王大白在练习,听声调似乎是《梁祝》。
郑晓琴也无奈地摇摇头:“是啊,这个家伙平时不努力,现在怕在学弟学妹面前出丑,临时抱佛脚,打头阵的任务就扔给你跟我了。”
“是啊,看样子接下来要献丑的,不是你就是我了。” 卓一行说道。
郑晓琴做了个请的姿势:“男士优先。”
卓一行一脸苦笑,只好走上台,他选择的是德国小提琴家德尔德拉的《纪念曲》。江小鱼听了几段,倒也是技艺不凡,看来这个社团不只是有水芯,真是藏龙卧虎啊。
卓一行的音乐正在寂静的夜里发酵,一二十分钟后才绕梁而止。这时,江小鱼却惊讶地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另一段琴声,似乎正是来自楼底下的那间音乐教室。它好像早就在那里了,一直被卓一行的琴声所盖住,等对方完了,终于翻过身来喧宾夺主了,在漆黑的夜里,听来哀伤而幽怨。
刚刚结束演奏的卓一行脸都白了,把琴一放,发疯似的向楼下跑去。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也直觉出事了,尾随着卓一行纷纷向楼下奔去。江小鱼从后面看到卓一行很快地转下楼梯,跑到门口,打开门,尖叫了一声“王大白”,便跌坐在地上。郑晓琴也吓得不轻,几乎昏厥过去。
江小鱼走过去,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更为诡异的是,音响中此时还在放着不成调的曲子。
江小鱼记得这个曲调,正是水芯生前的代表作《四季奏鸣曲》的《春之章》:
春,如柳絮般轻暖
绿了杨树,红了桃花
柳枝像不可捉摸的手
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四季乐章
“死因是窒息,凶器就是橱窗里小提琴其中的一根琴弦。”年轻刑警小孙正汇报着情况。刑警队长江城子听后却皱皱眉头:“为什么凶手要大费周章地用琴弦勒死他呢?用刀什么的不是更直截了当?”
“也许我知道。”
小孙侧眼一看,是S大的一个学生,于是气不打一处来:“犯罪现场,你怎么闯进来了?还没轮到问你话呢。”
江城子却叫道:“小鱼,没想到你也在这所学校。”
江小鱼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办案的警察是堂哥你。”
江城子正是江小鱼的堂哥。江城子问道:“你既然有高见,就说说为什么。”
江小鱼思考了一下,说道:“这就要从音响里播放的乐曲说起了。那是《四季奏鸣曲》中的《春之章》,也叫做‘柳枝之死’,其中有‘柳枝像不可捉摸的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这样的词,我想,这样做就是想戏仿乐曲。”
“你是说,这是按照乐曲词句描述的比拟杀人?”江城子突然皱起眉头,“四季曲,就是有春夏秋冬四章,就是说还会有连环杀人案。”
江小鱼撇撇嘴:“我只是推测,具体的当然由你们警察来查啰。”
江城子不置可否,又把目光对准了角落里的那把琴:“如果我没猜错,那把琴的主人和这四季什么曲的作者应该是一个人吧?”
提到水芯,江小鱼也无由地感到痛苦,难过地点点头。
江城子沉吟半晌:“这琴和乐曲的背后想必还有一段故事吧。”
江小鱼正准备讲,那边突然嘈杂起来,江城子不爽地问小孙怎么回事,小孙犯难地回答说:“那些新生草草录了口供,就嚷着要离开了,说不想在杀人现场多呆。”
“在案件没查清楚之前,你们哪能说走就走?”江城子不满说道。
“话虽如此,但我们应该都有不在场证明才对。” 卓一行走近说道,“既然小鱼是你堂弟,他应该可以解释清楚。”
“哦。”江城子摸了摸鼻子,“是这么回事吗?”
江小鱼低下头,拟了拟思路:“晚会开始之前,死者王大白学长就推说技艺生疏,躲在准备室里练琴。一直有琴声传来,想来他应该一直在里边。卓一行学长演奏之前,似乎是不打乱他的演奏,王大白学长练琴的声音就消失了,这时大概是晚会开始20分钟左右,大概晚会进行到40分钟左右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了一楼音乐教室播放的《春之章》,也发现了他的尸体。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晚会开始20分钟至40分钟这段空白时间之内。而这段时间,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在小礼堂里。”
“队长,你的堂弟思路很清晰嘛,果然龙兄虎弟啊。”小孙道,“还有一点,现场放出奏鸣曲的是接驳音响的卡带录音机。我们调查了那盘卡带,凶手似乎为打时间差,在前面留了10分钟的空白,也就是人被杀10分钟后再响起音乐,引其他人发现尸体。算下来跟您堂弟说的时间大致吻合,那个时候的确所有人都在大厅里,没有人有机会行凶。”
听到这里,高盛长舒了口气:“您也听见了,所以请您行个方便,早点放我和学生们回去吧。我们明天都还要上课。”
江城子一挥手叫小孙快去负责录口供,自己把江小鱼拉到一边:“现在,你可以讲讲琴和乐曲的故事了吧。”
“这把琴属于我的学姐水芯。”江小鱼叹了口气,慢慢回忆起来,“堂哥你觉得我的小提琴拉得怎么样,很棒?但我告诉你,我跟水芯姐一比,根本不值一提,她才是真正的天才。她技艺精湛,大家都觉得她是音乐女神,由于又用了一把血红琴弦的小提琴,好事的媒体又把她改称作‘音乐女魔’。她最著名的作品就是《四季奏鸣曲》的春夏秋冬四章,传说是听了这首曲子的人会入迷后直至被带走灵魂。但遗憾的是,她的琴声没有带走别人的灵魂,反而带走了自己的灵魂。她原本有很远大的前途,定了毕业后去维也纳留学,不过后来却查出患有白血病,她不堪病魔的折磨,诡异地在三个月前自杀了,就在这间音乐教室里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认为她不是自杀的。” 江城子敏锐地指出道。
江小鱼点点头:“是的,我相信即使是绝症,以她的乐观也会斗争下去。所以我加入了这个社团,想了解她背后的故事。”
江城子若有所思:“你倒是提醒了我,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有人跟你有一样的想法,想替水芯报仇,所以杀了‘可能的凶手’王大白?”
江小鱼愣住:“这我没想过,但要我说,有可能。”
“看样子,我们还是得围绕水芯的死来调查。” 江城子神秘地一笑,“还是得会会你那几个学长学姐。”
“但他们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江小鱼好奇地问。
“别傻了。”江城子高深莫测地一笑,“如果是外来人,干嘛要放乐曲提醒你们发现尸体,这么做明显是有计划的想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飞蛾扑火
卓一行正对着电脑,用打谱软件播放着新下的曲谱,正在此时,门铃响了。
卓一行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着江城子和他的助手小孙,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把两人迎进屋来,虽然客气地倒上水,但嘴上却掩饰不住心中的不爽:“昨天不是该说的都说了吗?不知道江队长今天还来干嘛?”
江城子不以为意,笑笑说:“例行询问,例行询问。”
“是吗?”卓一行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江队长还是把我等当成嫌疑人啰。”
江城子不置可否:“毕竟王大白当天晚上在人群中消失了很长时间,虽然闻见其声,但不见其人,未见得就一定是死于我们判断的那个时间点。”
“那江队长觉得他死于何时呢?”卓一行面不改色地问道。
“哦,这个我们以后再说。” 江城子转换话题道,“我们这次来,其实主要不是问王大白的事,而是想问一问水芯的事。”
“水芯?”卓一行略微有些吃惊,“她不是早已经确定为自杀了吗?”
“是啊,不过我堂弟说,即使她有绝症,也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江城子绵里藏针,“不知道你怎么看。”
卓一行有些出神:“老实说,我也这样觉得,水芯很坚强,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那么你能想起来,是谁,做了什么事,让她自杀的吗?换句话说,有可能是谁逼死她的吗?” 江城子顺着话头问道。
卓一行咬咬嘴,略显得有些痛苦:“对不起,这个,我也想不出。”
“会是您自己吗?”江城子话锋一转,单刀直入问道。
卓一行听完,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说:“江队长,如果你觉得是我伤害了水芯,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她。”
江城子突然兴致盎然:“听起来,你和水芯交情匪浅。”
卓一行艰难地点点头:“我和水芯是恋人关系。”
小孙张大嘴,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江城子连忙提醒了他的失态表现,换了一副体贴的腔调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校园恋爱总是美好的,我在大学时也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女朋友,我们相恋三年,后来她就移居海外了,我还一直保存着当初在一起时用的电子邮箱,希望有一天能收到她的信件。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卓一行有些感动,眼里也溢出泪来,自顾自说道:“我刚入校的那天就认识水芯了。那时我还是一个刚从农村考到城市的土包子,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逮住了一个看似成熟的女生问路,那个女生就是水芯。她热情地领我到教务处和图书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也是新生,只不过比我早来两天罢了。但你不知道,她的举手之劳,对于一个刚刚到城市,在火车站和大街上受到不少白眼的乡下孩子有多重要。后来,我悄悄地打探,得知她加入了音乐社,为了接近她,我也加入了音乐社。在迎新晚会上,她上台演奏,其间偷偷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整个人都酥麻了,您知道那种感觉吗?后来,为了赶上她,我拼命地练琴,比我在地里种地还不惜力气。终于,我感觉我的演奏能得到她赞赏的时候,她却自杀了。我当时真的心都碎了,小提琴上都洒满了泪,不夸张地说,现在小提琴的琴弦都是咸的。”
卓一行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自己也察觉到了,随即解释道:“不好意思说多了,我讲这些只是希望你们明白,谁都可能伤害她,但绝不可能是我。”
江城子颔首表示理解,但马上又反问道:“你刚刚说,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她,那么为了保护她,你也不惜伤害别人吗?”
卓一行目光一凛,说:“坦白说,是的。”
江城子站起来说:“我明白了,告辞。”
“你怎么想?”下楼后,江城子询问小孙道。
小孙想了想说道:“我只能说,真想见见这个水芯的活人,不但你堂弟对她推崇备至,卓一行也对她死心塌地。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才能征服这么多人。”
江城子高深莫测地一笑:“我也想见,可惜再也见不着了。”
小孙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队长,你真的有一个移民的前女友。”
“你说呢?”
小孙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队长,你真是太坏了,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为了套话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 江城子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叫合理虚构。”
这天晚上,刚好是家族聚餐。江城子下了班,买好礼物就到了二伯家去拜中秋节。二伯也就是江小鱼的父亲,理所当然见到了从学校赶回来的江小鱼。
江小鱼见了江城子便主动问道:“堂哥,学校那件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
江城子实话实说:“没有进展呐,我倒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水芯学姐不是自杀呢?”
这时,门铃又响了。江小鱼猜测道,肯定是堂妹。他跟堂妹年纪相仿,关系最好了。他急匆匆地打开门,但门外却站着远道而来的大伯,也就是江城子他爸。
江小鱼一脸失望,突然灵机一动,连忙跑过来说:“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头儿,到底什么事?饭都没吃就把我扯出来了。”江城子顾不上家族聚餐,就开着车疾驰而去,还拉上了小孙。
“因为我堂弟江小鱼给我讲了个事。”江城子握着方向盘,头也不撇地说着。
“什么事?”
“刚刚他家门铃响了,他猜是我们的堂妹来了,但他猜错了。这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一个细节。那天听到音乐后,大家都往一楼教室赶,卓一行是最先到的,但他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江城子一字一顿说道。
“什么话?看到凶手了?”小孙打趣说。
“听我讲完。”江城子不满他的恶搞,说,“他叫了一声‘大白’。”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还记得当晚的情况吗?月光并不太亮,而且尸体头上还罩着塑料袋,即使透明,也会造成光线折射。”江城子点明重点。
“原来如此。”小孙说道,“他根本就不可能一眼看出尸体是谁,除非,他一开始就知道死的是王大白。”
江城子点头表示赞许。小孙想了半天又继续说道:“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说一下我的发现。”
小孙喝了口水说道:“你还记得吗?当时现场放音乐的是卡带录音机,卡带中有10分钟的空白,我们据此判定涉案的学生既没有杀人时间也没有布置录音机的时间,对不对?”
江城子颔首表示同意。
“但,这其实是可以更改的。”小孙掏出一个古董级的随身听,按下了一个键。
江城子瞥了一眼,目光也开始灼热起来:“双面播放?”
“对,从A面播起只有10分钟空白,但B面全是空白,如果从B面开始播,再跳到A面,设置录音机的时间可以被延长一个小时。这也就是说,录音机并不是发现尸体前10分钟设置好的,而死者也很可能并非那个时段被杀的,可能更早。”
“这样一来,的确解释了一半犯案时间的问题。”江城子陷入沉思,“但还有另一半问题,如果王大白早就不在准备室了,那谁拉的琴?”
“这个,也有可能是录音机CD机之类的。”小孙猜测道。
江城子不置可否,不过他肯定了一件事:“无论如何,我们越来越有必要去找卓一行了。”
汽车飞一般地来到了卓一行的公寓。但江城子抬头看时,他的房间已经起火了。他赶忙奔了过去,卓一行公寓的门并未关上,但他本人已经被刺中心脏身亡了,幸而火还没有烧大。他发烧级的音响里正放着一首乐曲。江城子曾请教过江小鱼,所以也熟悉这首曲子,正是《四季奏鸣曲》的《夏之章》:
夏如烈焰般火热
绿叶是千万双闪光的手掌
引诱着一只蛾子扑向太阳
火焰,谋杀了一切飞虫的思想
“飞蛾扑火”,不正是隐喻着眼前这个局面吗?好在江城子与小孙发现得早,并第一时间报了火警。火势没多久就被扑灭了,还救下了正在烟灰缸中燃烧的一张信纸,信纸已经被烧掉大半了,剩下些缺胳膊少腿的笔记,信纸的右下角还有几个可爱的熊猫图案。江城子递给了同事,希望他们尽可能地对笔记和信纸的来源进行分析。
“可恶,真被你堂弟说中了,是连环案件,刚刚出了个‘春天’的事件,现在又出了个‘夏天’的事件。”小孙有些泄气,一拳砸向了门,被烧得朽掉的大门顿时缺了个大洞。
“是啊。”江城子紧皱眉头,连环案还是第一个头疼之处,更头疼的是,他们好不容易分析出端倪,找上了最有嫌疑的卓一行,卓一行却死了,案子又坠入了迷雾之中。
“头儿,难道我们之前分析错了?”小孙显然失去了自信,产生了动摇。
江城子也一筹莫展,不过还是安慰道:“至少我们大方向是对的,那天必定有人对录音机动了手脚,也许卓一行喊‘大白’是下意识的,但凶手仍很有可能在那一行人中。卓一行死了,换个角度想,嫌疑人少了一个,对破案未必是坏事。”
崇 拜
当两位刑警坐到郑晓琴面前时,她显得有些局促,当听到卓一行的死讯后,她更是几乎哭了出来。
“上周四晚7点至9点,也就是卓一行死亡的时间里,你在哪里?”小孙问道。
郑晓琴觉得被冒犯了,脸色一变:“您什么意思,是说我是凶手吗?”
“理论上,每个人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这也是一种保护,如果你能洗清嫌疑,也就能从我们的怀疑名单中剔除。”江城子打起了圆场。
郑晓琴想了想说:“我和朋友在一起逛街,如果可能的话他能证明我不在场。”
“是什么人?”小孙追问道。
郑晓琴停了一下,说:“男朋友。”
“关于卓一行的死,你能想到什么吗?谁跟他有仇?”江城子问。
“想不出来。” 郑晓琴摇摇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听说高盛老师很喜欢水芯,是超出师生关系的那种喜欢,而你知道,水芯和卓一行是……”
江城子点点头,即使她不说,下一个他们要拜访的目标也会锁定高盛。
两人正准备离开,江城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于你来说,水芯是什么样的人?”
郑晓琴思量一阵说道:“江警官是想问我是否嫉妒她吧?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没有。对比你高一点点的人,你会嫉妒,但倘若对高到天上的仙女来说,你只会佩服。水芯就像是仙女,但她从不高高在上,她教我拉琴,指点我的课业,甚至帮我约喜欢的男生。有时我真希望,死的是我才好。”
走出郑晓琴家,江城子转向小孙说:“你有没有看到她房间书架上摆着的那个信封?”
小孙一头雾水:“没看到。”
江城子叹了口气:“你啊,真的该锻炼锻炼观察能力,上面的图案也是一只熊猫。”
小孙恍然大悟:“关于那封未烧完的信纸,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有鉴定结果了,那是城东一家熊猫邮局的标志。”
“熊猫邮局?”江城子摸了摸脸,不明就里。
“都是现在年轻人整出的幺蛾子。熊猫邮局是一种从北京798流行起来的奇异服务,核心就在于慢递。它能根据客户自己的要求,在客户要求的当天送到你自己的手上。甚至还有很多人通过熊猫邮局寄信给十年后的自己。”
江城子思考半晌说道:“看样子,在找高盛之前,我们还有个地方要去。”
盼盼熊猫邮局坐落在城东的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平时很少人来,但有需要的自然能找到,老板秉承的怕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古训。
江城子和小孙敲开门,老板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清瘦男子,他看了两位不速之客,问道:“两位要寄什么东西吗?”
江城子开门见山:“我们是警察。”又掏出了水芯的照片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皱了皱眉头,说道:“水芯?”
“你认识她?”小孙满心希望地说。
“嗯。”老板点点头,“水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只是可惜,她不在了。”
老板突然满怀愁怨,仿佛失去了一位挚友。
江城子问道:“她生前有拜托你寄什么东西吗?”
老板想了想,说:“有有有。”然后就开始翻桌子。这时,江城子和小孙才注意到,他的桌子真够乱的,摆满了烟灰缸、报纸杂志和方便面袋。江城子忍不住想,拜托这样的人寄信能放心吗?
翻了半天,老板才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貌似笔记本的东西:“找到了,她拜托我寄了4封邮件,分别是寄给王大白、卓一行、高盛和郑晓琴。”
小孙喜出望外,江城子又想深了一层:“谁先谁后,还有记载吗?”
“你等等。”老板又抱起起卷的笔记本翻起来,“有有有,这里有说,先寄的是王大白,然后是卓一行,接下来是高盛,最后是郑晓琴。”
“信是什么内容?”江城子问道。
老板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信件吗?”
老板凝神思考了一阵:“没有了。”
江城子拍拍他的肩,示意谢谢帮助,留了个电话号码说:“想起什么,请打这个号码通知我。”
离开熊猫邮局,小孙迫不及待地问道:“先后顺序很重要吗?”
“只是有个朦朦胧胧的想法,问问又不会死人。”
去见高盛的时候,高盛正在上课,两人在门外略等了一阵。高盛一见到两人心领神会,带着他们进了学校旁边的一家咖啡馆。
“两位警官找我,是有事要问吧?”
江城子默认:“上周四晚上7点到9点,你在哪里?”
作为老师,高盛果然淡定些,并未反驳而是答道:“我正在H商贸楼的影院看电影。”
“什么片子?”
“《007大破天幕杀机》。”高盛对答如流,“你该不会怀疑我杀了卓一行吧?”
“我们听到,你似乎对你的学生水芯有非同一般的情感,是潜在的情人关系。”江城子直直望着他的眼,拿话激他。
高盛却像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我与水芯有私情?太滑稽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不过我的确不喜欢卓一行,因为他配不上水芯。”
“那谁配得上?”小孙多嘴一问。
“谁都配不上,即使我也配不上。”高盛一字一顿说道,“水芯是为音乐为小提琴而生的。我不喜欢她谈恋爱,只是希望她不要为任何事分心。”
“哦,你倒是很看重这个学生。”
“当然。”高盛语调高了八度,好像在讲一件很自豪的事情,“从第一次见到她的表演时,我就被她迷住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是我说服她加入S大的。为了保证她在我的教导下学琴,我去了她家6次,6次啊,昔日刘备也不过三顾茅庐。所以,我绝对不会做伤害她的事,也不许别人伤害她。”
“如果有人伤害她呢?”江城子挑战似的说道。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即使是杀人。”高盛目露凶光。
两人悻悻地驱车离开,小孙坐在副驾上叹口气说道:“之前还说想见水芯的活人,现在真是不想见了。这些人都可以归为水芯‘脑残粉’一类,好像死去的水芯像幽灵一样,指引他们杀人似的。”
江城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站他要去影院,调查高盛的不在场证明。
大浪淘“尸”
H商贸楼的影院,人流如织。江城子和小孙好容易挤过人群找到了影院经理。
“上周?容我调一下监控录像带。”经理和善地说道。
H商贸楼的各个进出口都有摄像头,所以案发当天的录像素材长达几十个小时。小孙对着电脑上的文件咋舌:“头儿,不是这些都要看吧?”
江城子瞪了他一眼:“你不看,难道我看啦?”
小孙丧气地摇摇头,只好点开了一个又一个文件。
江城子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第二天中午到局里的时候,小孙仍然在与录像进行艰苦的作战。
“辛苦了,我给你带了便当。”江城子拍拍他的肩,“有什么发现吗?”
小孙伸了个懒腰,调出了一段画面:“这就是高盛进入影院时的情景,这是高盛出影院时的情景。”
“没有发现他中途离开的痕迹吗?”
小孙摇摇头:“我基本看了一遍,还真的没发现。”
江城子不放弃:“其他出口呢?VIP电梯,逃生通道。”
“都没有!”小孙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江城子不死心,又自己拖动着录影的进度条,小孙忙里偷闲啃起便当来。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江城子终于找到了有价值的信息,他看到逃生通道的录影中,出现了一个清洁工的身影,那人背对摄像头看不清面目,但看身形却很像高盛。
“这个人像不像高盛?”江城子问道。
小孙打了个饱嗝说:“你是说他换装,中途离开过影院?”
“有这个可能。”江城子不放过任何的推断。
“这还不简单,找那个清洁工问问就知道了。”
询问的结果正中江城子下怀。在卓一行死的当天,的确有个人找到那个清洁工,给了两百元报酬,要求借工作服一用。
江城子激动地握紧拳头:“看样子有必要再找高盛聊一聊了。”
两人正准备动身,小孙的手机就响了,他接听完后苦着脸说道:“没那个必要了,高盛已经死了。”
两人再次走进高盛的房间,里面却密布着死亡的气息,高盛赤身裸体溺死在了浴缸里,身体里含有很重的安眠药成分,应该是被人弄晕后再溺死的。高档音响中还放着《四季奏鸣曲》的《秋之章》:
秋如落叶之静美
黄了菊花,红了樱桃
秋风吹落了一朵谢幕的林花
在长江的柔波里,它的尸首被融化
溺死正暗合了“在长江的柔波里,它的尸首被融化”的喻意,春夏秋,这已经是第三起杀人事件了。
江城子面对着苍白的尸体,重重地捶着墙:“妈的,难道我们又想错了?”
每次死人都会出现一个最有嫌疑的人,但正当他们破除这个人设的迷阵后,他却好巧不巧地死了。难道这些死者是清白的?既然清白,他们又为什么要布置那些迷人眼光的诡计呢?
小孙突然想到:“头儿,会不会我们没想错,只是杀手并不是一个人。”
江城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或许他们太囿于“春夏秋冬”的暗示了,把它当成是一个人犯下的连环事件。如果换个思路,当成是一个连环套呢?
正在陷入沉思之际,小孙点了点他的背:“头儿,熊猫邮局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发现了一封水芯寄给自己的信。”
盼盼熊猫邮局,还是像上次来一样乱七八糟的光景。老板一见到江城子便客气地打招呼:“警官你来了,我发现有一件托付寄出的邮件是水芯寄给自己的,想着对你有帮助,就电话报告了。”
江城子苦笑道:“你还真是积极,又死了一个人你不知道吗?怎么上次来你没想起来?”
老板两手一摊说:“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很乱,邮件经常乱放的。我这脑子也像我这个店一样乱,忘记事情是常事,警官你别见怪。”
江城子却微微一笑说:“未必吧,我看你是早就想起来了,只是怕惹麻烦一直没说吧?”
老板“嘿嘿”笑了一声:“是这样的,水芯虽然死了,但怎么说也是我的客户,客户拜托的邮件按理说我们也应该保守秘密,不过了,我总觉得不放心,几经斗争之下,觉得还是给你比较好。”
江城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伸手道:“快给我看看。”
他接到信,立刻拆开,上面的笔迹跟卓一行家未烧完的残笺很像。他快速地浏览完毕,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信上写什么?快让我看看。”小孙咋咋呼呼地说。
江城子刚要递过去,老板又发话了:“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还瞒着多少事?”江城子气不打一处来。
老板害怕地缩了一下:“今天有个蛋糕店送蛋糕过来,托我送给水芯的朋友郑晓琴。上面附有酬金。所以我也没多想,就接收了。”
“蛋糕呢?”
“今天上午已经送过去了。”
江城子真想揍他一顿,但时间不允许。他心急如焚,“噌”地一下就蹿出门去。
郑晓琴仍然住在学校的寝室里,但江城子一打听之下,才发现她不在寝室,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她和朋友们大概是开了个KTV包房一起庆生。
辗转找到包房时,开门的竟然是江小鱼。江小鱼见到堂哥,露出不解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江城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手上端着一块蛋糕,连忙问道:“蛋糕是哪里来的?”
“好像是快递送过来的。”
江城子连忙说道:“不要吃。”然后一个箭步抢进门,发现郑晓琴并不在包厢里。
“她去哪了,有没有吃过?”江城子有些狂躁地喊道。
“学姐去洗手间了。”江小鱼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刚刚已经吃了一块。”
江城子不管不顾冲进了女厕所,郑晓琴已经难过地躺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
江城子的脑里不知怎么又泛出了《四季奏鸣曲》中《冬之章》的旋律:
冬,如死神般冰冷
干涸的冻土只能生长绝望
绚烂地迷幻过一整季的罂粟
终于耐不住寂寞,毒死了自己
熊猫信件
尽管江城子第一时间把郑晓琴送到了医院,但还是因抢救无效死亡了。
“为什么我们没死,只有学姐有事?”江小鱼不解地问道。
江城子难过地垂下头:“她对花生油过敏,而送来的那个蛋糕有很重的花生油。你们吃了没事,对她,却是最毒的毒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小鱼问道。
江城子随手递出了水芯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你自己看吧。”
江小鱼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像受了莫大的打击,身体无力靠在了墙上:“不可能,不可能。”
只有小孙不明就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城子定定神,慢慢解释道:“因为春夏秋冬乐曲的存在,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件连环杀人事件。它的确是一起连环杀人事件,但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连环杀人事件。”
“什么是,又不通常,都把我绕晕了。”小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通常意义上的连环杀人,凶手是同一人。但这一次,每次的案件凶手都不相同。”江城子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就像是一个连环套,A被B杀了,B又被C杀了,C又被D杀了,D又被A死前布的局所杀。”
“那四封熊猫信。”小孙如梦方醒。
“没有错。”江城子点头同意,“王大白收到了第一封,代表春;卓一行收到了第二封,代表夏;高盛收到了第三封,代表秋;郑晓琴收到了第四封,代表冬。死亡的顺序是春-夏-秋-冬,凶手的顺序却是夏-秋-冬-春。”
“我不明白,王大白第一个死,怎么死后还能杀人?”
“正是这个蛋糕,他一早就打算好,要在郑晓琴生日当天毒死她。所以利用熊猫邮局拟定了这个计划,只是他没想到没等到这天,自己就死了。但人死了,邀约还在,这个杀人计划一直在运行,直至成功。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的总设计者很厉害,从王大白表演前练琴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谨慎某种程度上代表慢,所以设计者让他第一个收到信,却料定他会最晚完成他的杀人计划,以保证即使他死了,这个杀人循环还是能一直延续下去。这个人什么都算到了。”
小孙倒抽一口凉气:“是谁,这么可怕?”
“正是水芯。”江城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把那封信递给了小孙。
“她知道自己罹患白血病活不长了,但她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天资卓越,却没有生命继续自己的音乐生涯,而身旁这一班资质平庸的朋友却能继续拉琴。所以她选择了自杀,并将用自己的自杀毁灭他们。”江城子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她写给王大白的信上说,自己乐观不会自杀,如果死一定是郑晓琴嫉妒她下的毒手,王大白信以为真设计除掉了郑晓琴。写给卓一行的信说她是被王大白奸污才选择自杀,卓一行也愤怒地杀掉了王大白。写给高盛的信上说她是因为被男友卓一行虐待才自杀,高盛又刺死了卓一行。写给郑晓琴的信上说高盛处处为难她打击她求生的信念不得已选择自杀,郑晓琴溺死了高盛。她利用这四人对自己偶像般的崇拜,启动了这个杀人循环。”
小孙听完,不啻雷击。一旁的江小鱼却爆发了:“不可能,水芯学姐绝不可能是这种人。对,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征服,但她绝不会用这种征服来杀人的。”
“事实摆在眼前。”江城子望着江小鱼,同样难过地说。
“反、正、我、不、信。”江小鱼咬牙切齿地说。
盼盼熊猫邮局,老板点燃了打火机,他正准备烧点一些纸张,之后他就将关停这间店,使命已经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这时却有脚步声踏碎这种寂静,他抬眼看到,是之前的那两个警察,他的脸上并没有太意外的表情。
“两位警官,还有什么事吗?”他微微抬眼,问道。
“当然是感谢你提供线索,帮助我们破案呗。”小孙说道,但他的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气愤。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老板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刚想关门,江城子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这只手真不错,居然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她的字迹,说吧,拆了多少封信才学像的。”
老板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警官什么意思,我并不是很明白。”
江城子深吸了一口气,从内心寻找一种叫“耐性”的东西:“你布的局很棒,一个自杀的人,用先后寄出的信件传达杀人指令,让她的朋友互相残杀。这个听起来像神话一样的故事,因为水芯本身‘女神’一般的偶像气质,居然显得有种异样的真实。但是,她连人性、时间、所有的一切都算得妥妥当当,这就不只是女神了,简直是女妖。”
“我还是不懂。”老板负隅顽抗。
江城子继续说道:“本来我都要信以为真了,多亏了我堂弟坚持到底的‘不信’。他直到最后的相信水芯的人性,也唤回我从新的角度来审视这件事。我突然发现你这间邮局才是关键,所有最关键的信息都是来自这里,就像是,我们被你操控一样。”
老板没有再说话,却换上了一副得意的嘴脸。
“你伪造文书的证据也许销毁了,但你买过花生油的单据和影像一定保存在某间超市的监控系统里,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的,打算反驳吗?”江城子瞪着他,打算用目光突破他的心理防御。
老板却似乎瞬间变得轻松了:“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完成这一切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孙忍不住问道。
“因为水芯希望。”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说,“水芯她经常来我店里寄信,她是那么美丽得不可接近。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得绝症。她曾经对我说,为什么我不能再拉琴了,还感叹如果同伴的生命能分她一份就好了。她是神,不会亲自去提这种过分的要求,但我觉得她打心眼里不希望那些平庸的人活下去。我只是完成她的遗愿罢了。”
小孙忍不住叫道:“神经病,你们这些人通通都是神经病。”
江城子也长叹了一口气,他算是见识到了,一个被神化的人,一旦她的意思被误解会产生怎样的悲剧。
老板被警察带了下去,此时,店里还放着《四季奏鸣曲》的《春之章》:
春,如柳絮般轻暖
绿了杨树,红了桃花
柳枝像不可捉摸的手
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冬去春来,死亡也许是孕育新生的开始……
发稿编辑/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