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 艾 筠

殊途同归

◆ 艾 筠

1

周大明退休后，无所事事，总感到生活中好像少了点什么，没有寄托，空虚无聊。女儿周洁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给他建议：“老爸，我给你在网上申请个QQ号，你上网聊天玩吧，也好打发时间。”就这样周大明成了个老网虫，成天守在电脑旁，跟一些不相识的人天南海北地瞎侃。

周大明在网上不用QQ聊天，QQ上的人打字都很快，他跟不上，人家不跟他聊，跟着蜗牛散步似的。他用的是漂流瓶，他喜欢这种方式，是因为这种方式很适合他。首先他喜欢漂流瓶页面的设计，背景是蔚蓝的大海，波涛起伏。天空中几朵白云，海中一座小岛，一座木屋，两棵椰树。远处几只白色的海鸥翱翔。海边几根泊船的树桩，一只小鸟孤寂地立在桩上。意境深远，画面安静，静以养心。漂流瓶的动态设计也很出色，左边六个你要扔的瓶子，中间是捞网，旁边是你的瓶子，包括你已经扔的和捞的。点击捞网，一张大的捞网就会潜入海中捞出一个漂流瓶，就像闲着在海边钓鱼一样，周大明就是一钓翁，守在网上钓神秘莫测的网上世界。捞到问题瓶，周大明能答的都答了。捞到交往瓶，他会看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遇到无聊之极的，他会把它扔进大海，永沉海底。漂流瓶的聊天方式是最自由的，可以选择聊天，很少有固定的瓶友，因为没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但周大明还是兴致勃勃地守在海边捞着扔着，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他捞到一个问题瓶，才和一个瓶友有了一段较长时间的瓶缘。

2

黄超听到姐姐被杀的消息，心中难过极了，在学校说什么也呆不下去了。尽管已经联系好北京的一所中学实习，他依然决定放弃这一切，回家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心无旁骛心平气和地坐在上海大学的教室里听教授讲古典文学。如果不查清楚，他这个大学不上也罢。他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匆匆出了上海大学的南门，沿上大路乘地铁7号线转3号线到南站，乘上当晚直达湖北随州的火车。

黄超有个姐姐叫黄娟，有个哥哥叫黄岱。两个月前，黄岱开车为避一辆横穿马路的自行车，自己翻进了路边的深坑里，腰椎骨折面临瘫痪的危险。至今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靠父亲黄炳贵照顾。嫂子张莉一人管理厂子的大小事情，忙忙碌碌。黄超上个月回去看望哥哥黄岱，听医生说，哥哥可能会终身瘫痪，即便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黄超当时就哭了，哥哥待自己不薄，自己上学的一切费用都是哥哥出的。当时黄超就不想上学了，要回来照顾哥哥。黄岱没答应，坚持要他读完大学。姐姐黄娟也劝他不要半途而废。那个时候，黄超就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害哥哥。但交警说，是哥哥黄岱自己把车拐进深坑里的。黄岱也说是自己为避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如果不拐弯的话，肯定会把那人撞死。“但是，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呢？”黄超问。黄岱摇摇头说：“可能怕担责任，溜了。”黄超回到学校后，也没多想，可是现在自己的姐姐又被杀死，悲痛之余，黄超感到震惊，他当初的怀疑被证实，肯定有人在阴谋设计加害他们这个家庭。他感到一双无形的魔爪已经伸进了他们这个家庭。哥哥已伤残，姐姐被谋杀，父亲年老体衰，他是姐弟三人中唯一没有受到伤害的人。他有责任撑起这个家，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3

黄娟是死在自家娘家屋客厅的地板上，被一大早从医院回家的黄炳贵发现的。警方介绍案情说，黄娟的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和瘀伤，系窒息死亡。警方在死者手上发现一把黄家大门的钥匙，做工粗糙，明显是后配制的。黄超听说一位高中的校友在刑警队负责此案。校友叫李柯，比黄超大两届，他告诉黄超，事发当夜有邻居看见有个黑影在你家院子里徘徊，院子里留下两根未吸过的金蝶牌香烟。黄超迫不及待地追问他，调查得怎样？李柯仅告诉他这些，其余一概不讲，只是说，如果有进展再告诉他。黄超很沮丧，失望地离开刑警队。

黄家住在舜井大道西南面的一片新开发区，每家都有一个大院。这是黄超的哥哥黄岱做建材生意发财后盖的两层别墅。黄超记得别墅盖好那年，他正好考上大学，黄岱说：“今年好兆头，双喜临门。等小超大学毕业，我再给你盖一幢别墅。”姐姐黄娟对他这个弟弟更是疼爱有加，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菜农，靠卖菜维持一家的生活。黄超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上中学时要到市里去，为了省车费，姐姐每天负责骑父亲的三轮车把他送到学校，春夏秋冬，风雨无阻，三姐弟手足情深。后来随州市的经济日益发展，市区不断扩大，与南边的漇河镇和北边的历山镇连在了一起。随州市的前身是随县，316国道从中穿肠而过，是出土战国编钟的地方，有著名的擂鼓墩、曾侯乙墓等古迹。九十年代，有人在历山镇发现了一块古石碑，从石碑上考证，历山是神农炎帝的故里，于是建起了神农故里的牌坊，塑造了神农的像，每年的农历四月二十六日为神农寻根节，大搞旅游项目。随着经济的发展，随州由一个县级市一跃成为地级市。原来的随州市所辖区域，经国务院批准沿用原来的县名，随县因此成为中国最年轻的县，历山镇也就变成了县政府所在地。黄岱就是抓住这个扩建的机会，在历山开了一家建材厂，没几年工夫摇身一变，造了房，买了车，成了一个拥有几十人的工厂老板。娶了他高中时代的校花张莉。姐姐黄娟嫁给了哥哥黄岱的高中同学梁昊。

张莉见黄超回来，脸上摆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黄超忍不住问她：“嫂子，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姐姐遇害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晚上你应该在家的呀。”张莉一听变了脸：“黄超，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好像我害死了你姐姐似的！”黄超感到自己问得太唐突鲁莽了，忙道歉：“对不起，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家里就剩你一人，那天晚上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张莉说：“那天晚上我在同学家里打麻将，天亮才回来。这事警察都问好几遍了，也证实了。”黄超无语，上楼进自己的卧室，一头把自己撂在床上。他沮丧极了，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他想自己当初要是报考警校就好了，现在就有了用武之地，查出真凶为姐姐报仇。如今，他眼前一抹黑，无处入手，而那个凶手也许正躲在暗处得意地狂笑，可他却无能为力。他打开电脑，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自己的社会圈子狭小，几乎等于无，QQ里的好友都是同学。心情烦闷的他在漂流瓶里反复写了几句话：“谁能帮助我查出杀害姐姐的凶手？……”然后抛向大海，看着它飘向远方，消失。

4

周大明在百无聊赖之际，点了一下“我的网”，那张大网缓缓探入海中，兜上来一只问题瓶。周大明打开问题瓶，看了一眼，顿时被内容吸引住了。他打开的正是黄超抛出的问题瓶。他马上回复：“能不能把案情介绍一下，兴许我能帮助你。”黄超没料到会有人回复他，他只是病急乱投医的心理，根本没抱希望。看到这条消息，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他把自己了解到的，及发生的案情，以极快的速度发给了对方。

周大明的脑海中有了案子的轮廓，他又问了几个有关黄超家庭成员的关系及社会关系。他建议黄超：“你从那把钥匙入手调查，按道理说，你姐姐一个出嫁的女儿，不该拥有你家的钥匙。这把钥匙是后来配的，谁配的，为什么要配这把钥匙？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了，也许案子会有点眉目。但是，你问的人未必会给你说真话。到时你不妨到配钥匙的地方多方打听，证实一下。”

第二天，黄超首先问了父亲黄炳贵有没有给姐姐黄娟配家里的钥匙，他知道配钥匙必须有母匙，母匙家里人每人一把。黄炳贵说没有，哥哥黄岱也不知道情况，张莉也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配了自家的钥匙。经黄超这么一问，一家人都感到纳闷，问黄超要干什么。黄超怕他们担心，没告诉他们原因。他决定找姐夫梁昊问问，他们是一家人，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梁昊是一名个体医生，长得粗壮有力，满脸青春期留下的疤痕。他在随州市和历山镇之间的316国道旁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一楼是门诊，二楼是病房。他自己的家在市里。黄超记得两个月前黄岱出车祸的地点离梁昊的诊所不远，那里有一个大坑，就是黄岱掉进去的地方。当时，头脑还清醒的黄岱首先给梁昊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出事了。梁昊赶到后，见黄岱伤势严重，自己无法治疗，才又打了110。梁昊见黄超来，表情复杂，说不清是悲伤还是紧张，努力装作平淡的样子给黄超打招呼：“你回来了。”黄超知道梁昊心里和自己一样难受，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说什么好。诊所没病人，只有一个女护士坐在长椅上看书。黄超直接问梁昊：“你知道我姐什么时候配了我家的钥匙，配钥匙干什么？”梁昊仿佛明白过来说：“这事警察不是在查了吗？”黄超说：“我等不及了，我要亲自查出凶手，给姐姐报仇。”梁昊点点头，沉思片刻说：“我也不知道她配钥匙干什么。”

黄超想起了瓶友告诫他的话，起身走到马路上。马路上车来车往，两边店铺林立，有小酒店、汽车修理铺，个体商店，没有看到配钥匙的招牌。黄超边走边找，时间还没到中午，只见黄超气冲冲地冲进梁昊的诊所，气愤地指责梁昊：“你为什么骗我？”梁昊莫名其妙的样子反问：“我骗你什么？”黄超说：“明明是你配的钥匙，你却说不知道。街头的瘸子张为民告诉我，一个月前，你在他那儿配了一把钥匙，扁的黄铜的，你诊所的锁是十字孔的，你说你为什么骗我？”梁昊一脸无辜的不相信的样子反问：“张为民是这样说？”黄超语气坚定地说：“是，他就是这样说的。”梁昊说：“我可以跟你去对质，我压根就没有找他配过钥匙。”说完两人出了诊所到街头找瘸子张为民。

张为民不仅配钥匙还修伞，单身一人，也算是老街坊。他见黄超去而复返，不解地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梁昊阴沉的目光盯着张为民低沉地问：“我什么时候到你这里配过钥匙了？”张为民疑惑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突然，张为民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记错了，那是一年前的事了，瞧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对不起，大兄弟，记错了。”“你刚才明明说是一个月前，怎么一会儿就变卦了？”张为民一番自责，一再表示歉意：“记错了，记错了。”梁昊冲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黄超感到姐夫梁昊对他隐瞒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不是警察，无权对他进行讯问。他甚至怀疑梁昊知道此事，要不然他怎么不肯配合自己沿着钥匙这条线索一路追下去？黄超感到困惑，整个下午都在思考这件事，设想种种可能成立的方案。直到太阳像一滴血坠落在西方天际，夜幕笼罩了血色的黄昏，他才回家。

5

首战失利，黄超没有了方向。他在家门口看到张莉从车上下来，司机韦昌把车开到车库，出来和张莉告别，离开黄家，下班回家。张莉不会开车，自从黄岱出事后，张莉接管了厂子，招聘了一名司机，以往都是黄岱亲自开车回家。

黄超打开电脑求助瓶友，他把今天调查的情况一一告诉了瓶友。周大明像是一直守在电脑前似的，第一时间接到了黄超的消息。

“看来，你姐夫是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之一，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的内幕，但他为什么不愿说呢？肯定有难以启齿或涉及到自己的隐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目前我该怎么办？”

对方像在思考，过了许久，才传过来消息：“你调查一下，近两个月来跟你姐姐和姐夫有过接触的人，也许能找到破案的线索。”

“我姐夫是医生，每天接触那么多病人，怎么查？”

“注意查一查有没有医患纠纷的病人，或者是不以看病为目的人，总之，比较特殊一点的人。”

“怎么查？我姐夫肯定不会告诉我他接触过哪些人。”

“你姐夫的诊所没有其他人了吗？他有邻居呀。”

“哦，对了，有一个护士。”

“对，就从这个护士入手，不要让你姐夫知道。”

连日来的奔波，使黄超感到疲惫，头昏沉沉的，粘上枕头就睡着了。他梦见姐姐被人追杀，拼命地呼救，凶手一双魔爪一样的手掐住姐姐细长的脖颈。姐姐瞪大双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黄超在梦里拼命地喊：“姐姐，姐姐！”醒来时，他一头虚汗。睁开眼天已经亮了。他决定先到医院看望哥哥，然后趁午间休息时间避开梁昊，向护士方琼打听情况。

黄超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从医院出来找方琼，正碰上方琼锁门要离开。

“你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下班了？”黄超不解地问。

“梁医生被警察带去问话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不如早点回家算了。”方琼年龄不大，20多岁，快言快语。

“问你个事。在最近两个月内，我姐姐和姐夫都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跟他纠缠不清的人？”

“他是医生，找他看病的人很多。但没有因为看病闹纠纷的。”

“有没有那种不是来看病的新面孔？”黄超进一步说明。

方琼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一个，男的，好像是你们家的亲戚，或者是梁医生的朋友。我以前没有见过，就是最近一段时间见过几次。”

“他长什么样？晚上有没有来过？你最早见到他是什么时间？”

“瘦瘦的，30岁左右，晚上有没有来过就不知道了。我一下班就回家了，从不上夜班。哦，对了，有一次，我听梁医生叫他老五，每次他一来就上楼了。”

黄超把自家的亲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有哪个叫老五的、瘦瘦的30岁左右的男子。方琼走后，黄超又向隔壁邻居打听有谁认识一个瘦瘦的30岁叫老五的男子。人家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是警察吗？”黄超说：“我是梁医生的妻弟。”人家同情地摇摇头说：“现在的人都忙，谁会注意那些不关己的事。”他又来到姐姐位于市里的家，向邻居打听。邻居张老伯说见过一次，但不认识。

经过几天的调查，一无所获，黄超又没有了方向，但他越来越感觉到网上的那个瓶友给他指点的方向是对的。如果能找出这个叫老五的男子，说不定事情就柳暗花明了。这个叫老五的男子究竟跟姐夫家有什么联系？他的突然出现跟黄家近来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又有什么联系？姐姐为什么会死在娘家屋里？姐夫为什么否认自己配了钥匙？这一连串的疑问纠缠着黄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6

这天黄超回家没看见嫂子，他想可能到医院看望哥哥了，也没在意，径直上网了。

“抓住老五这条线，千万别断了。他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说不定他就是凶手。”周大明看了黄超发来的消息，立即恢复。

“凭什么判断老五有可能是凶手？”黄超精神一振，心想如果老五是凶手，他就是把随州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揪出来。

“我是推测，根据你提供的信息。你姐夫断然不会出手杀你姐姐，他们是夫妻，即便你姐姐发现了他和老五有什么勾当，也绝不会跑到你家把你姐姐杀了。即便要杀人灭口，老五是最佳人选，绝不是你姐夫。”

黄超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姐姐和姐夫结婚五年，育有一子，他说什么也不会杀自己的妻子。自己太年轻，社会阅历太少，像这样的问题，他是不会想到的。但黄超不相信姐夫参与了这起杀人事件。

“现在该怎么办？”黄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个瓶友当成了搭档。

“找警察吧，凭你的能力和条件无法查出事件的真相。把你的疑问和调查的结果告诉警察，他们会帮助你，同时，也会对他们破案有帮助。”

“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这样有助于更早地抓住凶手，替你姐姐报仇。”

黄超找到李柯把自己的疑问和调查的线索一一提供给他。李柯笑着说：“你都快成侦探了。告诉你吧，我们已经抓到凶手了。”

黄超眼前一亮，不相信似的问：“这么快？”

李柯说：“审问了半天，终于招供了。”

“凶手是谁？”黄超迫不及待地问。

“你猜。”李柯卖了个关子。

黄超没有说出来，但他心中已猜了个十之八九。他问李柯：“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让我见见他，我非把他宰了不可。”

“那可不行，凶手自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可别犯糊涂。我们是怎样抓到凶手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们通过刑侦手段侦查到的内幕远比你知道的多。作为被害人的家属，你有权知道内幕。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涉及到你家里人的隐私，也许你一时无法接受。”

黄超点点头，他很想知道这个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7

警方接到黄炳贵的报警电话后，立即派出刑侦队员进入现场。黄娟的尸体仰躺在黄家一楼客厅的地板上，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看得出死前有挣扎迹象。脖颈有被掐后留下的瘀痕，经法医鉴定系窒息死亡。

刑警勘查了现场，凶手很狡猾没留下任何痕迹，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黄娟手中的一把铜钥匙，现场门窗完好，后门从外面被锁得死死的。可以断定黄娟是用手中的钥匙打开大门进入娘家的。三更半夜的，黄娟进入娘家干什么呢？

天快亮时，张莉回来了。据她说，自己昨晚到同学家搓麻将，一直搓到现在。后来警察也证实了她确实在同学家搓麻将，还输了一千多元钱。经黄炳贵和张莉确认，现场没有丢失财物，他俩也称没有把钥匙交给黄娟让其配制。尸检结果很快出来了，死者生前没有性行为，系被人掐死。经过调查，邻居王辉当晚11点经过黄家看到一个人影在院子里徘徊，低头寻找什么。由于天太黑，他没看清。队长胡斌决定扩大范围搜索，很快在院子里发现两支未抽过的金蝶牌香烟。这种牌子的香烟很普遍，当地流行吸这种牌子的香烟，是襄阳卷烟厂出品，没有什么价值。但李柯在张莉的卧室里却有了重大发现，在张莉的床单上，搜到两滴干涸的精斑。经化验是B型血，而她丈夫黄岱的血型是A型血。同时在她房内的大衣柜的柜底上发现一双27厘米长的男人赤脚的脚印。胡斌以此为突破口，传讯张莉。张莉开始不说，但在事实面前，她承认自己背着丈夫有了情人——司机韦昌。张莉说，案发当晚，韦昌乘黄炳贵去医院之机，找张莉约会，两人正在颠鸾倒凤时，听到院子里有一男一女说话声。两人吓得慌慌张张穿衣起床。韦昌躲在了大衣柜里，张莉躲在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两人偷偷从后门溜走，从外面把门锁上。随后，余惊未消的张莉来到同学家搓麻将。她的同学在离她家不远处开了一家棋牌室，通宵达旦营业。

王辉见到的是一个人在黄家院子里低头寻找。张莉听到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说话声，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胡斌立即传讯了韦昌。他对和张莉的奸情供认不讳，也证实事发当晚的确是一男一女进入了黄家。这一男一女到黄家干什么呢？他们是在张莉和韦昌之后进入黄家的，难道是捉奸？要是这样的话，通常捉奸的都是通奸者的配偶。张莉的丈夫瘫痪在床，不可能回来。那么另一个配偶应该是韦昌的妻子才对。胡斌回头一想，不对，那个女人应该是死者黄娟才对，她才是当晚到黄家的那个女人。这么一想，就有点驴头不对马嘴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晚和黄娟一起到黄家的那个男人有重大嫌疑。会是谁呢？又是谁知道张莉和韦昌有奸情呢？那么，黄娟又会和谁到黄家捉奸呢？

胡斌问韦昌：“你和老板娘通奸，有人知道吗？”

韦昌说：“梁昊知道。”

胡斌问：“梁昊是谁？”

韦昌告诉他，梁昊是死者黄娟的丈夫。

胡斌恍然大悟，黄娟和丈夫梁昊一起来替黄岱捉奸，合情合理。可是，梁昊怎会对自己的妻子下毒手呢？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呢？不管怎样，必须马上传讯梁昊。

传讯梁昊那天，黄超正好到诊所找方琼了解情况。

8

“你妻子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到黄家干什么？”李柯开门见山地问。

梁昊本打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想到李柯竟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不给他留一点余地，想必警察已经做过调查了。他想瞒是瞒不住了，只好承认他和张莉也有奸情，为了偷情方便，他偷偷拿了黄家的钥匙配了一把。事发当晚，他是找张莉约会的。当他翻墙进入院子内，掏钥匙时，把东西掏掉了。他在院子里低头寻找，只找到一包香烟。院子里发现的两支香烟就是他掉的。当他开门时，发现钥匙也不见了，只好回头又找，没找到，他便翻墙回去了。

梁昊的叙述符合王辉看到的情景。但也不能排除他说谎，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回去后和妻子一起回来捉奸。胡斌觉得他没说老实话，李柯也认为梁昊没有交代完全。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胡斌严厉地问。

“就这些，我说的都是实话。”梁昊说。

“可你妻子就在那天晚上，死在了黄家的客厅里。你说你和这件事脱得了干系吗？”李柯厉声问。

梁昊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分辩道：“我妻子的死，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当晚我不在家。在诊所过了一夜。”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梁昊交代了自己伙同县城的朋友葛老五一起敲诈张莉的事。

原来，梁昊一直觊觎张莉的美貌。张莉在高中时是班上的校花，开朗活泼，身边不乏追求者。梁昊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曾给张莉写过几封情书示爱。张莉哪里看得上他矮墩墩长满青春痘的模样。毕业后他们都没考上大学，梁昊跟父亲学医，张莉则嫁给了刚开办建材厂的黄岱。她觉得黄岱有眼光会有出息。梁昊后来经人介绍和黄岱的姐姐黄娟结了婚。他想，即使得不到张莉，能和她成为亲戚也不错。由于黄岱有钱，梁昊一直没敢有动张莉的念头。黄岱出事后，他觉得机会来了，并从黄岱出车祸中得到启发。一天晚上，张莉因为厂子有事拖到很晚才回家。当韦昌驾车载着张莉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从斜刺里猛冲出一辆自行车。韦昌慌忙刹车，在晦暗的尾灯映照下，地上躺着一个头上流着鲜血的人。不远处就是梁昊的诊所，他俩想救人要紧，把伤者扶上车，直奔梁昊的诊所。诊所里，梁昊给伤者上了药，包扎好，伤者仍昏迷不醒。张莉给梁昊留了6000元钱，求梁昊救治伤者，自己和韦昌开车走了。两天后，梁昊却告诉张莉，伤者已经死了。张莉吓蒙了，给了梁昊五万元钱，让他把尸体处理掉。梁昊以报警相威胁，强行占有了张莉，并强迫她跟自己保持长期的两性关系。张莉无奈只好答应，她怎么也想不到梁昊会设计敲诈她，那个死者就是葛老五装的。梁昊还交代，事前他答应给葛老五两万元钱，但事成后，他只给了葛老五2000元钱。两人还为此发生了争吵。

梁昊想，我把自己的丑事都抖搂出来了，我还有什么隐瞒的？

9

胡斌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他感到这是个重要的线索。难道这个葛老五才是和黄娟一起去捉奸的男子？黄娟又怎么会和葛老五一起去捉奸呢？事不宜迟，胡斌当机立断，叫李柯把葛老五“请”进了公安局。

“说吧，近来都干了什么事？”胡斌直奔主题，一点不绕弯子。

“没，没什么事。”葛老五满头大汗。

“没干什么？那你为什么和梁昊合谋装成车祸受害者讹诈张莉，梁昊还答应事成之后酬谢你两万元钱。可梁昊言而无信，他人、财到手后，只给你2000元钱。你又妒又恨，于是怒火中烧想找梁昊报复。可梁昊身体强健，你身单力薄，自知硬碰硬肯定是你吃亏。于是你决定杀死他的妻子黄娟。”

胡斌的一番推理严谨合理，让葛老五觉得警察已经掌握了全部事实。他低下了头，交代了自己的杀人经过。

因为梁昊没有兑现自己承诺的两万元钱，葛老五便把梁昊和张莉的奸情告诉了黄娟。黄娟开始不信，但女人的本能让她偷偷查看了梁昊的手机和口袋，竟意外地发现了娘家的大门钥匙，她偷偷拿走了钥匙。证实了葛老五的话后，黄娟便请求葛老五帮忙捉奸，来个人赃俱获，好好教训一顿他俩，让他们不再苟合，从此收敛乱伦放荡的可耻行为。案发当晚，梁昊给黄娟打电话说，晚上有住院病人要照顾，不回家了。黄娟猜他肯定是去会张莉，便打电话要葛老五来一起捉奸。等他们赶到黄家，梁昊刚刚因为丢了钥匙进不了门而离开。葛老五帮黄娟翻过院墙，往下跳时，黄娟不敢。葛老五只好先翻过墙，对黄娟说：“你先踩在我的肩膀上，我慢慢把你放下来。”黄娟下来时，摔倒在地，她把葛老五埋怨了一顿，用钥匙打开了黄家的大门。此时韦昌和张莉听到动静已经躲了起来。黄娟四处找了找，没发现有人。而这时，葛老五见机会来了，露出了真面目，趁黄娟不注意，猛地掐住她的脖子。黄娟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呼吸。随后，葛老五擦去自己的脚印，仓惶离去。等到天亮人们发现，肯定会认为是梁昊和张莉通奸，被黄娟发现。然后，二人杀死黄娟灭口。

10

案子结了，凶手抓到了。黄超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本来一个好好的家庭却被一些人的贪欲毁坏了，给自己和亲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哥哥黄岱的伤情，他希望哥哥尽快康复起来。姐姐死了，他现在只有哥哥和父亲这两个最亲的人，他要好好待他们。至于嫂子张莉，不知哥哥是否肯原谅他，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黄超想起那个给他建议和帮助的瓶友，他应该把这个结果告诉他。

“你的推断是正确的，警察已经抓住了凶手。他就是那个叫老五的人，谢谢你的帮助。”黄超给瓶友发了一条消息。

周大明很快回复：“能告诉我过程吗？我想知道警察是怎样抓住凶手的。”

黄超本不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转而一想，他又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彼此都在虚幻的网络中，怕什么？遂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事件的全部经过。

周大明问他：“你哥哥出车祸这件事，跟这起案件没有联系吗？”

黄超说：“没有。梁昊是从我哥哥车祸后才起的恶意，并从中受到启发实施敲诈计划。”

周大明总觉得黄岱发生车祸应该是有预谋的，可又找不出疑点和破绽。

黄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周大明说：“退休在家的闲人。”

黄超又追问：“退休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周大明回答了两个字：“警察。”他没想到退休后，还会在网上过一把侦破推理的瘾，他觉得破案就像解方程一样，只要抓住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找到真凶。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