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太阳系,寻访出家人
2014-05-30丁爱波
丁爱波
主持了一期封面故事《天国的消失与重构——寻访出家人》,想到很多。
科幻作家刘慈欣在《朝闻道》一文里,借斯蒂芬·霍金之口提出一个问题: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往前推2600年,公元前6世纪,希腊第一个哲学家泰勒斯也发问:宇宙的本源是什么。
泰勒斯认为宇宙本源是水。此后,在一百年的时间里,西方哲学经过泰勒斯、毕达哥拉斯、赫拉克利特、德谟克拉特的发展传承,建构成了堪称西方文化链的第一环:终极关怀。
宇宙何为?这是一个无关胜负的终极问题,它天然便带有超越一切的彼岸气质和热爱一切的理想主义色彩,能够将世间一切至尊至贵的人物、事件囊括在“此岸”的图景中,而学者则站在“彼岸”,任意观照,激扬文字。
西方政治哲学开山之作《理想国》便由此产生。
柏拉图用彼岸精神构筑了一个“乌有之乡”,并以此指导和改造此岸世界。此后,基督教的救世精神、奥古斯丁的忏悔深度、康德的本体界,其思想建构均延续终极关怀这一主题。即便是在“上帝死了”的现代,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也都进行着一系列良心追问。
在西方哲学构建的一百年里,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开始构建中国此后两千多年的主流意识形态。“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越过宇宙本源,直接进入经验世界,即便像康德那样仰望星空,也迅速将之运用到烟火红尘中去:“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老庄之道曾有过对宇宙本源的精彩思辨,可惜始终是一个儒家精神的补充,以便让知识分子在出世与入世之间通达自如。儒家精神如此强大,即便马克思主义者们,也不免与儒家政治图景相结合,毛泽东有诗为证:“六亿神州尽舜尧。”
中国传统文化缺少终极关怀,而没有终极关怀便没有彼岸精神。没有彼岸,知识分子便不能超脱,只能进入这样一种生活路径:学而优则仕、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传统知识分子在“天地君亲师”政教合一体系下,失去了超然独立性与纯粹的批判精神。不可否认,终极关怀天然具有某种宗教倾向,因为它描绘的是另一个世界。在宗教传播中,终极关怀也获得了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宗教里的终极关怀有何用?它不是GDP,不可量化,它要解决的是我们时代的精神危机。为什么地球上已有60多亿人口,我们却常常感到孤独?为什么“旅行者号”已飞出太阳系,我们的精神危机却顽固依然?在东西方共同面对的现代性精神危机中,我们无所适从,“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是操作《天国的消失与重构——寻访出家人》这期封面故事的思想根源。它给出的是这样一种设想:我们是否可以立在彼岸,用更加超脱的目光审视此岸你我的所作所为?
有意思的是,科学问题推演到极致,便会与终极关怀有着某种联系。爱因斯坦说佛教将是未来的宇宙宗教;量子力学的“无中生有”看起来也带有神学气质……
美国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最后的问题》中提出一个物理学问题:熵可以逆转吗?超级计算机在运行了无数亿年后终于得出逆转熵定律的方法。
它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