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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东晋文人的审美趣味

2014-05-30王玲玉

2014年51期
关键词:审美人格

王玲玉

摘 要:东晋南朝是一个崇尚美的时代,士大夫们傅粉施朱、步行顾影、神情潇洒、风流倜傥;他们的心灵和艺术殿堂更是一个美的天地,王羲之父子之书法,顾恺之、陆探微之绘画,陶潜、谢灵运之诗文,戴逵、戴颙之雕塑……“美”已成为时人所标举的时代和社会群体意识,无论是对个体人格还是自然山水都有着独特的审美体验。东晋南朝处于文化的转型期,这一时期的文人对美有着独特的认识,也对后世诗歌的审美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键词:东晋;审美;人格

一、东晋士人对自然之美的体验

日本著名学者小尾郊一在所著的《中国文学中所表现的自然与自然观》一书中曾惊讶地提到:“中国人的自然观似乎认为,只有在自然中才有美,才有安居之地,这种自然观实际上是发生于六朝时期的……相当于我们日本的允恭天皇时期(即所谓的大和时代)和西洋的五世纪初叶,每想到这一点,便不免使我惊讶于中国文学中的自然描写发达得是多么的早!”的确,中国人对自然美的欣赏远远早于其他国家,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自然山水就已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了。

到了晋宋之际,自然更是作为自觉的审美对象而进入审美领域,来满足人们的审美理念。尤其在永嘉南渡后,东迁士族遭遇了政治生涯的不幸,几乎都有“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的感慨,由于失落感愈来愈重,因而通过清丽的江南山水来排遣心中苦闷,于赏山悦水中获得审美满足感。

东晋诗人在体验自然之美时,往往于山水赏会之中,流露出对自然的喜爱。在他们眼中,山川是因其自身而美,而不是作为品质道德的象征而美。如《世说新语》中“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又“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从这些对山水的赞美中不难发现作者对自然的喜爱之情。

不仅如此,作者眼中大自然的一切生物与观赏主体——人都构成了一种内在的和谐,妙趣无限。《世说新语·言语》中载:“简文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会心”则是与人交心,意味着自然万物不再是没有情感的纯物质,也不再是人格美的象征物,而是能够与人交融的“自来亲人”和知己。此时,人不再是自然的主宰,人与物处在均等的位置,两者相融唯一,形成一种真正的诗意化的审美关系。郦道元《水经注》也有云:“目对鱼鸟,水木明瑟,可谓濠梁之性,物我无违矣。”蕴含着与自然亲近,与自然合二为一的态度。钱钟书在《管锥编》中评论道:“人于山水,如‘好美色,山水于人,如‘惊知己;此种境界,晋、宋以前文字中所未有也。”可见晋宋山水审美的实质,表现为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中,融情入景,使自然之美与人的精神情感相交融,达到物我合一的境界。

二、在自然山水中对人格美的追求

从魏晋时代开始,士人们将自然山水作为独立的对象进行审美观照,从而与自然界形成了审美关系。与此同时,他们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对宇宙自然之美心驰神往,也获得了无穷的精神享受。“自然的美一旦被发现,它反过来造就了审美的人,”因而,东晋诗人不单纯是欣赏自然山水之美,而是在欣赏自然之美中寄托了情感。在将个人情感与自然之景合而为一的过程中,一方面吸纳了造化自然的雄浑壮大、飘逸虚旷,将人加以“拟自然化”,从而提升自身的人格之美;另一方面又使得天地万物具有了人的某些特性,从而借助这些特殊的人格化了的自然景物来喻指人格之美。换句话说,魏晋士人发现山水自然之美与人物之美有异质同构的关系,从而形成了人格之美与自然之美相交融的美学现象。

上述的这种交融在《世说新语》中就有不乏的例子。首先表现为用优美的自然景物来形容和比喻人物,显示出鲜明的审美取向。这类山水景物多是具有非常突出的欣赏特征,可以与士人的人格魅力在某种层面上达到共鸣。如:

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容止》三十)

有人叹王恭形茂者,云:“灌灌如春月柳”。(《容止三十九》)

海西时,诸公每朝,朝堂犹暗。唯会稽王来,轩轩如朝霞举。(《容止三十五》)

谢车骑道谢公:“游肆复无乃高唱,但恭坐捻鼻顾睐,便自有寝处山泽间仪。”(《容止》三十六)

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赞誉二》)

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彻,如瑶琳琼树,自然风尘外物。”(《赞誉十六》)

无论是“游云”、“惊龙”、“春月柳、“朝霞”、“山泽”、“劲松”还是“瑶林琼树”,都是以自然景物喻人。这些意象光莹鲜洁,活泼亮丽,富有跃动的生命力。魏晋人利用自己对自然山水的喜爱和对山水之美的敏锐感受,选择了这些绝佳的自然物象来比况人。宗白华先生在《论世说新语晋人的美》中说:“拿自然界的美来形容人物品格的美,这样的例子在《世说新语》里也是举不胜举。这两方面的美——自然美和人格美——同时被魏晋人发现。”不仅如此,魏晋人还体悟出了其中的联系,即人与自然的双向互动关系,主客相发,物我合一。一定的人格之美经历了一次向自然之美的突破,而具有特殊寓意的自然之美在接触了人心之后,也就带去了一定的人格意蕴。于是自然之美与人格之美完满而又和谐的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一种迥异于以往的审美意境。魏晋六朝的美学不仅是走向自然的,同时自然之美也在与人格之美的交相辉映中,显示出其特有的审美价值。

在《世说新语》中使用最频繁最抽象的就是以“玉”为喻体。如:

“山公(涛)称(嵇康)曰:‘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容止》三)以“玉山”来赞美嵇康醉酒的姿态。

“潘安仁(岳)、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时人谓之连璧。”(《容止》五)以“连璧”来称赞姿态如美玉一般的潘岳、夏侯湛。

“时人以(裴楷)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容止》六)以“玉人”喻人之形,见玉人之则自己像在“玉山上行”。

“有人诣王太尉(衍),遇安丰(王戎)、大将军(王敦)、丞相(王导)在坐。往别屋,见季胤(王诩)、平子(王澄)。还,语人曰:‘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以“琳琅珠玉”形容东晋名门琅邪王氏诸人。

用“玉”来品评人格,是非常符合魏晋人审美标准的,早年荀子在《德行篇》里说:“夫玉者,君子比德也……”西汉的刘向在《说苑杂言》中也说:“玉有六美,君子贵之。”荀子最早是用“玉”来比喻德行,然而在魏晋人这里,不仅比喻德行,更是人格美的最高标准。如此,“玉”的象征意义就渐渐被固定下来,甚至沿用至今。

诸如此类反映晋人精神风貌的自然景物,在士人的相互品评中反复出现,渐渐地凝结成为一些颇为固定的意象。同时,这些自然意象所蘊含的精神意义又在使用过程中不断的被相对稳定下来,成为人格美的象征,这种以自然山水寄托人格美的审美追求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作者单位:上饶师范学校)

参考文献:

[1] 小尾郊一:《中国文学中所表现出的自然与自然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2]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3] 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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